最终,皇帝无奈叹了口气, 使唤蓝道行“道长, 扶朕起来”
蓝道行遂在他身后隔了垫子, 让他半倚在床头。
这么一坐起来,就看到洛飞羽奇葩的“半身不遂”模样, 刚刚还一直满面严肃的隆庆“噗”的一声闷笑。
洛飞羽心情更微妙了。
他见隆庆忍笑叹了口气,“能见你如此有活力, 朕也算放心了些。这些年你在外多受苦难咳咳朕心中总觉亏欠了你。”
洛飞羽这般姿势实在尴尬, 无花索性将他整个儿竖立抱了起来, 父子俩总算能相对“正常”的交流。
不过, 这太过亲密的姿势, 隆庆只看了一会儿, 脸色就慢慢沉下。
但他并没训斥洛飞羽,也没苛难无花,反倒看洛飞羽的目光更加愧疚, 转头就开始迁怒蓝道行“臭道士”
“”躺枪的蓝道行甚是无辜,“陛下,你突然骂贫道作甚”
皇帝气得苍白的脸都染上了血气之色,“上梁不正下梁歪”
蓝道行回过味儿来, 也吹胡子瞪眼“他自己要断袖, 关我什么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开心你管他呢”
皇帝微微一怔, 目光闪动了几下, 没再多言。
他问洛飞羽“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洛飞羽想友好冲他笑一笑, 可惜只能木着脸跟他讲话“有您给我撑腰,谁惹得起我我在江湖挺自由的。”
闻得“自由”二字,年轻的皇帝这才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但很快,他脸上又浮现出些许惆怅和惭愧,“朕没有几日了。”
洛飞羽抿了抿唇。
隆庆才三十多岁,正当壮年不管对方过去给他的那些便利,是为了巩固大明江山,还是仅仅出于一个父亲的慈爱,他都切实受到了庇荫。
这人同他想象中的帝王很不一样。
他闷声笑话自己的时候,洛飞羽感觉他不像高高在上玄德通明的“圣人”,而是更为生动幽默的存在。
只是,帝王毕竟不是凡人。就算洛飞羽觉得他平易近人、温和仁厚,也不代表他感受不到隆庆的心思。
他于是自己主动把问题抛了出来,免去了皇帝的纠结和尴尬
“陛下想要我做什么呢”
这话是究竟隆庆靠言行引着他说出来的,还是他自己出于体贴而说,洛飞羽也分辨不出来。
但他并不愿多深想什么帝王心术,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会伤感情。
皇帝深深地凝视着他,怅然道“朕要你的命。”
“”
洛飞羽沉默了两秒,复问了一遍“抱歉,我方才耳鸣了,您再说一遍”
叮触发支线任务满足皇帝最后的愿望。倒计时不限。失败惩罚未知。
“”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皇帝重复了一遍“朕要你的命。”
洛飞羽道“奇怪,我今天耳鸣得厉害”
蓝道行向他翻了个白眼,“有点出息行不行,太假了。”
洛飞羽拿眼刀瞪他“命都要没了还要我怎么出息”
皇帝再度失笑。随后,他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对洛飞羽道“你为破除皇家的魔咒,已经牺牲了太多如今逍遥江湖,朕本不该再将你牵扯进来。只是”
“朝堂都是些老狐狸,道长又是方外之人,钧儿身边除了宦官,就是各怀心思的堂表兄弟若无人教他、指引他,朕唯恐祖宗百年基业,间毁于朕之手”
洛飞羽茫然道“您是让我照拂一下小太额三弟”
隆庆道“朕想托你把江山里的毒牙拔一拔。”
“”洛飞羽其实已经意识到皇帝的意思,只是他自己还在故意装傻,“我真的只是来中原做生意的。”
隆庆叹道“南王近些年蠢蠢欲动,太平王世子曾对朕说,他那堂弟同太子生得有九分相似你是太子的亲哥哥,朕信得过道长教出来的弟子的品性,若要选一人担此大任,只有你可以信赖。”
洛飞羽哭笑不得,“您把话说到这份上,摆明了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皇帝抱歉笑了笑,“朕不愿强迫你。从你早夭的那一刻起,就不算是皇家人了,如何选择都是你的自由。”
洛飞羽深深叹了口气。
他对这种软刀子最是没辙。
“您想让我怎么死”
隆庆听到这话,就知他是答应了。他眼中露出温善的笑意,显得十分仁厚,“你可以自己决定。”
隆庆六年,金鹏国重臣上官木化名霍休,利用波斯远道而来的传教者,指引教众肆意纵火、献祭邪灵,祸乱中原,狼子野心,在囚禁数月后,判斩首示众,财产充公。
天子仁德,念异邦传教人心性单纯,且也曾竭力阻止霍休为恶,特网开一面,算他们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只是这个“邪教”,的确还是有些麻烦。
昔日太祖立国时,视“明教”为犯上作乱之人。如今这个“邪教”,同百余年前的那个明教正是同宗。
言官们为此吵了个不可开交。
一批人认为,太祖就是出身明教,若无明教驱逐鞑虏,哪来的今日大明江山先祖背弃明教众人,本就有失道义。考虑到当时山河初定,安邦之举无可厚非,如今形势不同,一味将之视为邪教,颇有不妥。
另一批人则认为,祖宗遗命不可违,太祖都说明教不能留,现在若支持明教发展,岂非公然打脸九泉之下的祖辈如此不孝不义不忠之举,断不可取。明教能被一个霍休利用,说不准就被第二个霍休利用,应引以为戒。
可惜后面这批人一个骂不好,就会连太祖一起骂进去,故十分束手束脚,战斗力不及前者。老朱自己就是明教坛主的事,实在抹不过去。
朝堂百官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隆庆轻描淡写将一碗水端平
“否认明教,就是否认先祖;但若放任其发展,亦有损先祖颜面。就从中选一可信之人,授光明使者之位领导教众,特许他们在西域便宜行事,但不得到中原传教罢。”
本来大明对西域就常年放任,不少大臣建议过收复西域,但这么多年都还是没管。西域势力复杂是一方面,大明没那个精力管也是另一方面。
再者,西域商路远不如从前,经济价值也没那么高了,战略地位自然下降。所以近些年,西方才屡屡有诸如石观音、玉罗刹这样的魔头出没。
可若派明教去收拾,就不大一样了。
这就类似开了个西域明教自治区,以明教那群人的精神污染力,没准儿真用不了几年,西域就不费一兵一卒给收回来了
而且这群邪教徒格外会做生意,西域的商路是块肥肉,有他们带动西部经济,算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税赋
大明高调处理“邪教首领”,却包容大度地放过了“邪教高层”,还给他们传教的土壤,如此恩威并施,那波斯人若不算太傻,就该明白帮助大明稳固江山才是共赢之道。
若对方有异心,随时可以扣上第二个霍休的帽子,废了再换个人来当“使者”。
天子和稀泥带私货的本事,当真一点不比这群文官差。
于是,陆续、陆过和霍天青三个邪教高层,就这么被保了下来,还摇身一变,名正言顺成了传教使者。
一部分言官还是不肯轻易松口,可惜他们吵着吵着,七月刚至,天子便驾崩了。
隆庆久病难治,病逝于乾清宫,在位六年,终年三十六岁。
当月十九,十岁的小万历,懵懵懂懂被送上了金光闪耀的龙座。
先帝遗命,没人有那个铁头,敢在这种时候驳逝者的面子。
言官们偃旗息鼓,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定下了。
当然,定下归定下,人们对明教的态度还是十分微妙。明教始终带着一份怎么都挥之不去的“邪气”。
大约是不能正大光明在中原传教,中原原本已有的一部分明教教徒便产生了信仰真空期,于是,一支“高仿”的队伍趁虚而入,渐渐在江湖中兴起。
她们的成员多是身着红衣的女子,核心成员则还要多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她们行事狠辣,虽然口称做的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之举,但有时矫枉过正,受害者也敢怒不敢言;她们发展得极快,暗地里,人们都称她们是“红衣教”,并敬而远之。
因借了明教的东风,不少人都分不清明教和红衣教到底什么区别,所以红衣教做的事,大半算在了明教头上。
红衣教背后的操纵者,自然是那公孙兰。
她哪里知道洛飞羽和无花有皇帝撑腰,本以为这么大的阵仗无论如何能将无花除掉,却不想这人釜底抽薪,非但没受半点损伤,还大摇大摆回了西域。
她一计不成,便索性再出一计,卯足了劲儿抹黑明教,欲积累民怨,以图将他们一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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