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羽冲那南王的线人撇了撇嘴，“你家小世子又不肯学刀, 找我有什么用”
那人忙赔不是, “这不是听闻小皇帝身边多了四个难缠的剑客吗飞鱼七星剑名声在外, 我等欲重建光明，若有朝一日他堂兄弟二人兵刃相向, 世子剑术不济，岂不吃亏”
洛飞羽故作为难道“能胜过飞鱼堡的剑术, 全天下也找不出十个吧”
“姑娘交游广阔, 生意四海兴隆, 江湖人脉多些, 南王殿下对您寄予厚望”那人微微凑近了些, “如姑娘能帮上忙, 京城生意最红火的那间合芳斋的店面，就可以改卖妙火天香串了。”
合芳斋是有名的老字号糕饼铺子，洛飞羽也偶尔在那里买吃食带回去给小红雪和无花。抢人生意他是不干的, 但话到这份上也不用继续推搪。
他于是道“我要合芳斋隔壁的店面。”
“啊隔壁”那人愣了愣，但洛飞羽却不再搭理他了。
他只好很快吃完了面，带着信儿走了。
洛飞羽一碗面下肚，起身就往人迹稀少的地方拐, 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读神行回西域去。他知道护城河边一般都没人, 也不会有谁脑子有坑一大早跳河寻
正想着寻死两字，就见一条身影“扑通”跃进了河里。
洛飞羽大惊失色, 轻功疾掠过去, 金色的锁链缠上那人手臂, 狠狠一捞一甩。
湿漉漉的少年被他摔在地上。
洛飞羽惊魂未定，冲上去就喊“卧槽你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一大早来跳”
失魂落魄的少年抬起头，看到洛飞羽，两人同时一愣。
洛飞羽呆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小凤”
洛飞羽实在有点懵逼。
陆小凤湿哒哒坐在护城河边，虽没跳成河，但幸好也没继续接着往里蹦。
洛飞羽忐忑询问“那个、你还好吧”
陆小凤没有回答。
他定定望着流动不休的河水，满脸满身都写着“了无生气”四个大字。
洛飞羽也不敢轻易出言打扰他，直等得有点焦躁时，他才忽然开口
“原来，死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洛飞羽觉得他这话没法儿接。
他小心翼翼问“你为何突然想寻死”
陆小凤居然露出了一种痛苦又悲伤的神情，好像一开口，他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洛飞羽连忙打住，“行行行，你不说也行我自己猜、自己猜可以吧”
今天这一个两个，仿佛是约好的洛飞羽一阵头疼。
陆小凤在他印象里一直聪明、坚强、冷静，话不多但十分可靠，脾气是怪了点，不过少年人的热情和冲动，他身上一点儿不少。
可他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难过到想要跳河呢
洛飞羽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故意问“你这么悲催的样子，总不会是被朱停虐狗虐的吧”
“”陆小凤难过的心情被打断了一秒，默默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看他还有空瞪自己，洛飞羽的心里就踏实了些，咧开嘴角“瞧你这生人勿进的，也不会招女孩子喜欢，不该是被哪家少女甩了。”
陆小凤收回目光，不想搭理他了。
洛飞羽玩笑归玩笑，脑子是真没闲着，他犹豫了半晌，试探问道“可是你族亲师长什么的出了意外”
陆小凤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就陷入长久的沉默。
洛飞羽会这么问，是因为“陆三蛋”的形象实在太深刻了。陆小凤在书中是风流浪子，红颜知己不计其数，就算是他明确付出感情的薛冰、沙曼之流，也大多在故事里显出几分“薄情”，一夜之欢那种更不必说。
要说陆小凤会因女人寻死觅活，洛飞羽觉得他还不如相信无花今天头发长出来了。
至于朋友，陆小凤在狐朋狗友们手上吃的亏还少吗他交友甚众，其中不乏下场悲剧死得凄惨的，也没见他真正吃一堑长一智、为谁心伤寻死。
不是爱情，不是友人，那许就是长辈宗族之类的吧。
能和朱停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不是世家也得是望族，可若陆小凤真的家世很好，少年时也就不必和朱停一起，陪洛飞羽的道姑号流落江湖。
这么看来，其实师父的概率更大
洛飞羽已脑补出一个世家旁系子弟饱受欺凌、被世外高人师父父捡走疼爱，然后一朝惊变惨遭灭门、少年心如刀绞决意投河的狗血剧本来
陆小凤既没肯定，也没再瞪自己，洛飞羽大胆推测，大约就是这方面的原因。
他遂以一副“过来人”的架势，重重拍了拍陆小凤的后背，拍得他直往前狠狠栽了一下。
“看开些你若真感到万分伤心难过恨不得去死，那在你心里这些人一定很重要，也许你在他们心里也会很重要。你若不能将自己照顾好，那他们也不能安心。”
陆小凤的眼神晃动起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深深明白这世间的恶，却没想到真正的阴诡地狱远比我理解的更残忍。可笑在我决意去死的那一刻，我才感到自己还留恋着生命，乃至连第二次跳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你不想再跳了倒是个好事，洛飞羽心里道。面上却还是要继续当着知心大喵“世上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有恶自然也有善，你既已看过了阴诡地狱，何妨再看看烟火人间”
陆小凤不解抬起头，“人间和地狱有何区别”
洛飞羽指着自己道“你瞧我，自来到这个世界，没少被人阴谋算计、恩将仇报、背后捅刀，死死生生也数不清多少次了，但还不是这么苟着就算是地狱，只要有哪怕一盏为你点亮的灯火，那它就是人间。人不能活在地狱里，不管身在何地，心总是要回到人间的怀抱。”
陆小凤迷茫望着奔流的河水，喃喃问“人间我还可以相信人的善良吗”
洛飞羽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举个例子，你见过那么多自私自利十恶不赦的江湖人，可是像花家七公子那样的小可爱，几千几万个人里，总也还是有一个，对吧”
陆小凤为他这个绝妙的例子睁大了眼睛。
他心里忽然之间就亮起了一盏灯，将迷惘和困顿驱逐得一干二净。
洛飞羽谆谆诱道“世间本残酷，若不舍得死，就努力活下去。你颓丧难过，痛哭沉沦，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陆小凤默了半晌，遂冷然决意道“我不会难过了，我要笑，一直笑下去。”
洛飞羽看了看他的表情，长长的、尴尬的“e”了声，“你这个样子不叫笑，更像别人欠了你百八十两银子。笑，得像我这样，稍微再眉飞色舞一点，再浪一点”
他扯着自己的嘴角比划着。
陆小凤扭曲了眉头“什么是浪”
“”洛飞羽噎道“浪就是，就是一种表现出来的人、人生态度”
他开始一本正经胡扯“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那种，想撩就撩，想醉就醉，把什么世俗啊礼法啊尽可抛在脑后哪怕放纵一点，反正绝不亏待了自己”
陆小凤若有所思。
他尝试着缓了缓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说“我从今往后，就做个浪人”
“噗”
洛飞羽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咳不是，这个字不好这么用的额，也不能说你用错”
陆小凤也觉得这说法有点东瀛，遂斟酌改口“那做个、浪客”
“”洛飞羽被他噎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听过没有”
陆小凤心领神会“浪子可我印象中，浪子都是那种游手好闲、出没于风尘，薄情寡义的坏男人。”
洛飞羽生怕他再造出个“浪里白条”之类的神词，赶紧哄道“话不能这么讲，风尘之中，才往往有性情中人。”
陆小凤顿觉有理，眼睛又亮了几分。
虽然他已不再想寻死，可洛飞羽还是觉得哪里没办法放心，他迟疑着确认“你是真的听懂了我的话吧”
陆小凤看出他眼中忧色，郑重拱手向他道了谢，承诺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放心。”
不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洛飞羽觉得陆小凤脑中理解的东西，可能和他想传达的有些微妙偏差他谨慎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他耽搁了不少时间，还得赶紧回西域去。
陆小凤先是皱着眉，一看就要长篇大论似的，“我已经有了太多伤感的回忆，但我”
“停”洛飞羽读着神行，打断他冗长的感悟，“咱们套路简单点”
陆小凤遂考虑了几秒，略过了前因后果和种种脑回路，直接跳到结论，无比认真答道
“我得留点胡子。”
洛飞羽“”求求你告诉他你中间省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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