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
洛飞羽跟着六指先生、铁铎上人, 自武夷山赶至苏州, 没成想却连那“金鞭震乾坤”的面都没见到, 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应门的老管家一听他们要找韩逊, 就连连皱眉摇手“又找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近来谢客,谁也不见。”
六指先生连忙挡住他关了一半的门, 客气拱手笑道“劳驾通报一声,在下确是有要事要找韩逊大侠。”
那老管家本要直接将他们打发,但见六指先生谦逊有礼,风采斐然,便不免放软了些态度。他好言劝道“非我不通融, 只是最近府上事多, 实在不便待客,诸位还是请回吧。”
六指先生道“在下与贵主人神交已久, 老先生只消说武夷六指前来拜会,他若不肯见, 再当别论。”
一听“武夷六指”四字, 老管家忽然一愣, 抬了抬眼皮。他自门缝里钻出脑袋, 瞧见六指先生的左右手,果然拇指旁边皆生着一截枝指,不由脸色微变。
“你、你是六指先生”
他这反应有些古怪, 好像很生气, 又好像很害怕, 竟紧接着就挺着胸脯梗着脖子、壮胆似的对六指先生“呸”了一声, “我家主人还要去寻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六指先生呆了一呆,茫然莫名道“韩大侠也找我有事吗”
老管家冷冷哼了一声,反而将门庭开了,一转头喊来二十几个青壮的护院家丁,不由分说将洛飞羽三人团团围住,口中还道“恶毒贼子好大的胆有种便不要跑”
铁铎上人见状,下意识挡在洛飞羽和六指前头,作势要去抓背后六百多斤的铁铎,洪钟般的嗓子震耳欲聋“你们作甚”
韩府的人被他喝住,见他一身横练筋骨铜墙铁壁般,顿时心生畏怯,不太敢上前。
那老管家脸色发白,抖如筛糠,却还强撑着胆,怒道“你们、你们谋害我家少爷在先,又斗胆前来寻衅,他日必遭江湖同道群起攻之”
六指先生念及自己来找韩逊本就是有求于人,不好多生事端,便忍了脾气,依旧善言道“老先生,这是不是有何误会在下同韩大侠并无仇怨纠葛”
老管家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哇你赖得好干净我才不听你胡言睁眼说瞎话”
洛飞羽只觉事有蹊跷,生怕自家老实巴交的师父吃了亏去,也凑上前来,“老伯,我师父以礼相待,你们却不问缘由便污人清白,堂堂金鞭震乾坤就这样慢客吗”
那老管家张口就要骂,抬头却瞧见洛飞羽一袭雪河青衫,梅枝绾发,衬得那十分年轻的面孔长眉星目,玉面朱唇,背后还负了一张古琴,竟是好俊秀的一个端方女公子,嘴边的话顿时噎了一下。
那管家涨红了脸,愤然道“你们一丘之貉,都、都不是好东西”
洛飞羽皱眉道“你说你家少爷被害,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管家痛心疾首“少爷失踪半月,今日下午才寻到下落”他语声猛地拔高,指着六指先生道“就是你这恶棍割下了他的头还叫那天虎镖局的吕腾空夫妇将少爷的头颅亲自押送给我家主人我家少爷才十三岁,你好狠的心肠怎对他下得去手”
六指先生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本就性傲,如何忍得了别人这般指着他鼻子骂,“笑话,我半月前正在仙人峰教导弟子,又岂会见过你家少爷。”
那老管家只听得韩逊一家提过仇人之事,具体细节也不甚清楚,见六指等人拒不承认,当下也是气得说不出话。
洛飞羽疑道“怪了,那吕腾空将你们少爷的头颅送来,你们不怀疑他是凶手,怎么反倒怀疑起我师父来”
老管家又哼了一声“主人交代过,吕总镖头是遭人陷害。”
洛飞羽道“他是遭人陷害,我师父便要被你们”
六指先生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洛飞羽顿了一下,只好收敛了些。他们此行是来求药,本来这种贵重东西就不好讨,若再结仇便全没指望。他自己是不在意这药有是没有,可六指心里头在意得很。
他于是忍了忍,反微笑柔声道“老伯,你们一口咬定是我师父害的人,有何证据”
那老管家想了想,答“吕总镖头说,在发现少爷尸体的府库里有一张六指掌印”
“那掌印你见过”
管家一怔,“那、没有。”
“哦,”洛飞羽拖了拖音,“那你如何知道吕镖头不是一面之词,不是在说谎”
“这”
洛飞羽笑道“你家主人既然判断他是被陷害,想必知道些内情,也该是个明事理的人,你且让我们同他见上一见,有话说开,误会便能消除了。”
老管家迟疑起来,“这可”他犹豫看了看护院和家丁们,又看了看人模人样的洛飞羽,脸皱成一团褶子,“实不相瞒,我家主人现下不在府上。他见了吕镖头之后不久便同小姐的师父出门了,至今未归。”
“出门了”六指先生“呀”了一声,口中喃喃“怎么这么不巧”他急忙追问“老先生可知他去了何处”
老管家见他们被当成杀人凶手,居然还如此斯文有礼、不怒不燥,解释也条理分明,心里也开始没了主意。韩逊离开时,说吕腾空是替罪羊,可小姐却气势汹汹将吕腾空认作仇人,这六指先生究竟是不是凶手,倒还真的不好说
他为难跺了跺脚“小姐的师父在虎丘塔顶修行,主人应是随她去了虎丘塔。”
六指先生谢过了他,转身便带着洛飞羽和铁铎上人去虎丘塔寻人。
老管家本想拦他一拦,但想到他们是去找韩逊,有什么事他们当面讲总比被自己耽搁了好,便没有再阻。
路上,六指先生骑在他那黑驴上,居然难得一路都没有拨弄他的琴。
要知道,洛飞羽他们来的时候,六指先生可是走到哪儿弹到哪儿,蹄声不绝,琴声不绝。他这么安静,就连铁铎上人都不适应了。
“六指,你怎么不拨弄你那鸟琴”铁铎问道。
六指先生浅浅叹了口气,“不知怎的,我这心里好像有点不踏实。”
铁铎上人朗笑道“不过一个韩逊,你难道还怕了他就算他不讲理动起手来,我一人就能解决,都不用你出手。”
六指先生也跟着笑了笑,“普天之下能架得住你我二人的,也不出十指之数,我岂会怕”
他看了看洛飞羽,然后就没再说话,叮叮咚咚的琴音复奏了起来,清泠悦耳。
洛飞羽在前头牵着他的驴,不经意侧了侧头,低声唤了一句“先生”
六指琴声不停,眼神淡淡瞥着琴弦,只道“不用搭理,他们若敢接近,正给我撒气。”
洛飞羽瞧着目标列表里十几个红名的“华山派弟子”,默默闭了嘴。
自他们离了韩府,这些在韩府外逡巡的华山派的人就跟了上来,洛飞羽已经塞了一肚子的疑问譬如华山派的人为什么盯梢韩府,譬如韩家少爷的死又是怎么回事,譬如吕腾空到底在其中是个什么角色
他依稀知道六指先生是什么作品里的人物,可偏偏他穿越前还真没看过六指琴魔的原著。对这部作品的印象,也就只剩青霞姐姐大杀四方的帅气而已。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洛飞羽这时候也只能靠头脑苟了。
还好他还有个人形自走百科全书兼隐元会情报中心的情缘缘
“吕腾空”被他问到的无花一怔,“你们怎么同他牵扯上了这人现在是个天大的麻烦,离得越远越好。”
“倒是不想惹麻烦,谁让麻烦总自己找上门。”洛飞羽无奈,“眼下我师父带我下山求灵丹妙药,却被人诬作了杀人凶手。”
无花提醒他道“前段时间吕腾空夫妇接了一趟镖,听说押的是武林至宝,引了黑白两道不少一流高手去劫。这镖送到了韩府,华山派的人盯着韩府倒不奇怪。不过按你所说,那镖盒八成是韩家少爷的人头。”
洛飞羽莫名其妙“一颗人头被当成宝他们接镖前都不检查里面的东西吗”
“那就不清楚了。”无花转而埋怨他“我本还要去武夷山,你到处乱跑,我行程又要改动。”他不像洛飞羽,去过一次的地方都能靠神行千里直达,他要想在全国辗转,全靠里飞沙腿脚强劲。
洛飞羽赶紧哄他“对不住,我也不知师父要在苏州游玩多久,只能辛苦你了”
交流信息的功夫,他们一行便到了姑苏城西北角的虎丘塔。
铁铎上人动了动耳朵,骤然出声“六指,那塔顶上有人在打斗。”
洛飞羽往虎丘塔望去,只见虎丘塔顶的阁楼依稀开着扇窗子,里头深邃的一团黑暗,什么也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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