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李诗情还是肖鹤云,都对这位和气宽厚的“警察叔叔”有着很好的印象。
那些他们被“紧迫问讯”的经历, 哪怕只是回忆都觉得很难熬, 但这些经历也, 也不是没有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
李诗情记得他为自己掖过的被子,还有那双因为事故太惨烈而红着的眼睛;
肖鹤云还记得他,记得他给自己递的每一杯水,记得他问自己“要不要吃饭”, 记得他的“无论多匪夷所思, 我们都会相信”。
虽然老张到最后也没有相信,但他也从没有怨恨过警方, 更没有怪过他们这么折腾人, 因为正是有了这些可敬可爱又让人可畏的警察, 才有了他们现在安宁的生活。
如果对待犯罪嫌疑人都不够严厉, 那才是对无辜受害者的不尊重。
但现在,这位可敬又可亲的警官死了, 死在这场爆炸案里。
因为他们的“不谨慎”。
“我们还会循环的,对吧”
李诗情看完了老张的生平,心情越发沉重。
“等我们再循环时,他还会好好活着, 是不是”
老张只有四十六岁, 是一位从业二十多年的老刑警, 曾经协助破获过好几起轰动全省、全国的大案、要案, 他四十岁时还勤奋好学, 自学了心理学的相关课程, 取得了犯罪心理学的学士学位,也是队里有名的“谈判专家”。
短短的通报里,载满了对这位警界精英的赞赏和痛惜。
“我不知道。”
小哥嘴里泛起了阵阵苦意,“但我希望能够再次循环。”
他们的“努力”没有制止爆炸,反倒引起了更大的伤亡。
这是他和李诗情都不想看到的。
有了这样的“发现”,李诗情和小哥心里都不好受,连再查找资料时都情绪低落,唯有悔恨和自责充斥心中。
再怎么节约用电,手机也总有用完的时候,当屏幕彻底黑下去时,小哥无奈地将它收到了包里。
湿地公园夜晚不对外开放,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两人躲在这个假山上好几个小时也没人经过,灯也没有,吃的也没有,四下里一片漆黑,肚子里咕咕作响,只能靠闲聊排解寂寞和不安。
“下次下车前,先买点吃的和水。”
小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说这事情奇怪的,在车上就没觉得饿,下了车没几小时就觉得饿了。”
“在车上我们就活几十分钟,怎么饿”
李诗情看着远处深黑的影子有点害怕,不自觉地往小哥身边挨了挨,脑子却在想着其他的事儿。
“如果能回到车上,我们一定要找到凶手,同时搞清楚爆炸物是什么,再通知警方。”
“嗯。”
知道她还在自责这件事,小哥跟着附和。
“警方上车时,我们要协助警方控制住犯人,否则一车的人都有危险。”
她提醒着小哥。
“嗯,好。”
“我们得提醒他们便衣上车。”李诗情又想到一点,“最好再提醒他们提前疏散人群,封锁交通。”
“是。”
小哥跟着点头。
“如果我们真能回到车上,该怎么办”
李诗情这次终于不再说“都听我的”,“你不是最擅长列计划吗咱们列个计划”
“首先得排查车上有哪些人可疑。”
小哥不假思索地说,“公交车不大,车里也没多少人,如果犯罪分子能很隐蔽地立刻引发爆炸,说明那个炸弹应该是随身携带的,我们也许都观察不到是怎么引爆的。”
“先查谁带着包或者大件行李”
李诗情一点就透。
“是,先看谁带着东西,笨点的法子就是一个个排除。像我这样背着包的,还有那些脚底下放着东西的,都要查一查他们是不是带着炸弹。”
一想到他们的“工作量”,小哥又愁得直叹气。
“不过这样做的话,就要直接和歹徒对上,人家未必给你检查,搞不好又要直接丧命”
真带着炸弹,谁给你看一被发现说不定就引爆了。
也许都不需要发现,只要打草惊蛇,让歹徒觉得自己被发现,说不定就会随时“boo”了。
“而且别人还不一定给你搜,搞不好还要打一架”
李诗情挠了挠头,“要不,我们就用笨办法,你出其不意的制服东西主人,我趁机打开人家的包或者行李检查”
“只能这样了。”
小哥拍了拍胸脯,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好歹是个男人,比你要强壮,总不能让你去跟人打架吧”
两人就这么在一片黑暗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完善着可能的计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因为商议的太投入,甚至让他们忘却了身体的饥渴与精神的疲惫。
但没一会儿,意外就降临了。
“那边是什么路灯开了”
李诗情眼尖,指着东边一处光源示意小哥看。
他们现在窝在公园的某处假山顶上,这位置地势高、旁边又有遮掩物,什么人来了一眼就能看到,可以往假山里面躲一躲,竟真让他们躲过警方大半天。
“好像是手电筒的光,而且人还不少。”
小哥眯着眼看了下,突然脸色大变。
“不好,是警察找来了”
这种强光手电筒,还有这么多,不是警察在找人,还能是什么
“来找我们的吗这附近又没监控,为什么”
李诗情一听“警方”就晃了,下意识要往假山里钻。
“谁知道,也许是通过手机信号定位基站的位置,也许是有人看到了,就我们两个普通人,躲不过警察不很正常吗”
小哥紧紧抓住她的手,“你别怕,你手机一直是关机的,他们要找也是找我,我先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引开,你现在这里躲着。我要忽悠过去了,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眼见着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他想都没想,站起来就往假山下跑。
谁料,也不知是坐得太久站起来太急,还是天太黑他又慌不择路,还没跳起来走两步,就见着他脚下好像绊了什么,往假山下栽下去。
“呃”
“小心”
李诗情眼疾手快,立刻飞扑过去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然而终究还是力气太小,反倒被他带着一起滚下假山。
“啊”
“什么人”
“那边是谁”
头部传来剧烈的眩晕和疼痛,眼前也有金光乱冒,李诗情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束光照到了自己的脸上
有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她听见有人对着自己啧啧称奇。
“怎么有这么笨的犯罪分子”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心中一声大吼,她又气又痛,终于晕了过去。
李诗情臭着一张脸,再次从公交车上清醒。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人居然是用这么“乌龙”的方式回到公交车上的。
更别提,这位“同伴”上一刻还“壮怀激烈”地说要帮她引开警察,下一刻,就直接把她带到坑里去了。
“我高度近视加散光,还有点夜盲”
一旁的小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对不起啊,连累你了,不过你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会在意你连累了我吗我在意的是我们这么被发现真特么傻啊”
李诗情压低了声音吐槽。
方才趴在地上被人嘲讽的耻辱似乎还在她的周身萦绕不去,不必看,李诗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他们要没“回来”,接下去警方要怎么通报。
犯罪嫌疑人某某某和某某某由于脚滑,失足从藏匿的假山处不慎坠下,成功落入警方的法网。
好一个“脚滑”的犯罪分子
“嗷”
她越想越懊悔,使劲搓了把脸。
大概是因为前一刻“逞英雄”下一刻就变“狗熊”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小哥干咳了一声,环顾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她说
“你让我出去走走,我去观察下哪些人带了大件行李。”
听他说到正事,李诗情原本还带着几份羞恼的表情顿时一整,忙不迭地给他让出一条通道出去。
他们这次回来时间又提前了,现在还没到沿江东路站,但考虑到每次相隔的时间都没多久,估计很快就要到下一站。
假装自己起来活动手脚,肖鹤云甩了甩手又跺了跺脚,在车厢里踱了起来。
他和李诗情上车时都是在江东区,该区高校和高科技公司云集,上车的时候有不少人,所以才不得不坐在一起。
但随着一路上上车下车,车上有不少人在江东区的商业中心区域下了,到后来更是上的人少、下的人多,等空位一多,不少人就不愿意和别人坐一起,于是车中的乘客现在都分散在这辆公交车的各个位置。
李诗情要不是一直在睡觉,八成在中途也要找个空位坐下的。
从前走到后,小哥在心里默数了下人数,除去司机、他和李诗情,也就九个人,前面和中间区域有四个人,其他都在车后方,坐的非常分散。
他假装闲逛从每一个座位旁晃荡过,发现车厢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东西,但是带着显眼行李的只有三人。
一个是后门前方坐着的老爷爷,手边放着根短扁担,脚下放着两个蛇皮袋子。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看不出有什么,但从能看得出里面放着不少东西。
一个是后排中间座椅上坐着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神色里带着体力工作者特有的那种坚韧,隔壁座位上放着健身房里常见的圆筒挎包,但包身略显破旧,体积也不小,鼓鼓囊囊的。
他一直没有睡觉,也没有看手机,但明显看得出在走神。
小哥还记得他,之前他被车上的乘客制服过几次,每一次,这个中年男人都是“主力”,轻松就能把他这个年轻壮小伙给打趴下。
他甚至还记得这男人用那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死死压制住的痛苦。
第三个,是和他们隔着走道前一排坐着的花衬衫大婶。
这个大婶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瘦小,长相也很普通,就像是经常见到的那种家庭妇女。
和大部分家庭妇女出门的原因一样,她的脚下放着一个超市的那种大塑料袋,似乎是刚刚大采购回来。
但因为她坐在外侧,塑料袋放在里面的地上,大婶的腿隔绝了小哥的目光,根本看不清那个塑料袋里面有什么。
就是这个大婶,之前说着还要回家给家里人做饭,不方便耽误时间给李诗情作证。
由于肖鹤云长得斯文,人又白净,没有几个人对他走来走去表示不耐,甚至还有人好心问他是不是在找哪里下站,可以帮忙告诉他。
小哥在车上侦查情况的时候,李诗情也在仔细观察每个人的位置,努力回想每一次爆炸的气浪是从哪个方向掀过来的。
很快,熟悉的报站声又响起来了,公交车缓缓靠往45路公交站牌,并打开了车门。
这一次,并没有人下车,却有人从前门上了车。
那人一走进车厢,正在车厢里溜达的肖鹤云和在座位上向外打量的李诗情,身子齐齐一震
两人瞪大了眼睛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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