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就得到了自己新的身份证明, 目前的身份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养女。
与此同时, 我也见到了森鸥外替我安排的指导者。
那是一个名为坂口安吾的年轻人,黑色的头发和眼睛,戴着一副文质彬彬的圆眼镜, 光从相貌来看的话的确非常年轻, 但因为周身的气质太过严谨和端庄反而会让人质疑他的真实年龄。
据说才来到港口黑手党不久,现在正在从事情报方面的工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首领会将你安排在我手下。”坂口安吾走在我前面, 步姿端正,身姿笔挺,语气算不上严肃也并不温和。
“但事已至此,我会好好完成首领交给我的任务。身为初来乍到的新人, 你的工作不多, 我会帮助你在一周之内熟悉整个组织的运转和大致的工作内容”
我走在坂口安吾一步之后的位置,望着对方发梢胡乱后翘的后脑勺, 插了一句“一周的时间是否有些紧张呢我还有学校方面的事情。”
坂口安吾步伐不停,只是侧过脸看了我一眼,表情惊讶,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学校”
“是的, ”我点了点头,“森先生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合适的学校”
虽然我只喜欢幼女, 但jk也不错呢。听上去很棒啊, jk什么的。
好了, 就这么决定了, 你去当jk吧。穿上制服之后我会给你拍照片的。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面无表情地向坂口安吾陈述道。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立刻露出了一副“我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的人渣手底下工作啊赚这种散发着人渣气息的工资我良心都开始不安了”的表情。
“好的,我明白了,”坂口安吾忍不住抬手按了下眉心,“总而言之,我会尽量将时间控制在两周以内的,你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是,安吾前辈。”
说完这句话之后,坂口安吾并没有立刻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反而又多看了我几眼,露出了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片刻后,他才忍不住对我说“之前我就想问了,你手上的手术刀是从哪里来的在走廊里不要心不在焉地把玩这种东西,太过危险了。”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将捏在指尖的手术刀转了一圈,问“这个么是森先生赠送给我的信物。”
小而锋利的手术刀如同流水一般缠绕着我的手指快速旋转,漂亮又锐利的弧线像是要切割空气一般,闪烁着冰冷的、银白色的光芒。冷冰冰的光亮映照在坂口安吾的玻璃镜片上,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射进他那双沉静的黑色瞳孔里。
“信物”
“嗯,据森先生说这是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象征。因为他邀请我加入黑手党,所以要赠送我一件贴身物,”我低下头,看着手术刀在我指间不停地旋转着,继续解释说,“而这把手术刀是森先生当时用来杀死先代首领的暗器,森先生用它割开了先代首领的喉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森先生要将它交给我,不过”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发现坂口安吾一脸震惊、完全说不出话的表情。
我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啊,莫非安吾前辈不知道这件事情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秘辛”坂口安吾仿佛有些难以消化地扶住额头,看来听闻“现任首领亲手杀害了先代首领”这件事情彻彻底底地冲击了他的大脑。
“是么不过普通来说,都是会八卦的吧,”我停下转动的手术刀,开始掰起手指数了起来,“在闲暇时的茶水间,和同事吃饭聊天的时候,工作结束后在居酒屋的闲谈”
坂口安吾忍不住说“抱歉我没有和人谈论这种传言的癖好,而且也不会有人和我说这种事情。”
“安吾前辈,被大家孤立了呢。”
“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是的,不是安吾前辈的错,”我语气温和地安慰他说,“请放心,以后有什么八卦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安吾前辈的。森先生的丑事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为过。”
坂口安吾一口回绝了我,一副不想惹祸上身的模样“抱歉,我并不想听这种事情。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首领的丑呃,私事”
“有人告诉我的。他还打算把这些事情写下来、当作可以让森先生颜面扫地的笑料张贴在公告板上。”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这个人是恶魔么”
我有点遗憾,毕竟我看书上说相互交流八卦可以快速拉近同事间的感情,我本来想用这种方法跟安吾前辈搞好关系的,但现在看来不太行得通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安吾前辈看上去就是不喜欢在暗地里说人闲话的类型。
坂口安吾神情严肃、口吻异常郑重地告诉我“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件事情。另外,这把手术刀也不要随随便便拿出来给别人看。这个传闻的重要性,我想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我顿了顿,紧接着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什么传闻”
坂口安吾仿佛被我噎了一下,随后闭着眼睛、按着太阳穴对我说“现任首领亲手杀害了先代首领这件传闻。”
“很抱歉,我没有和人谈论这种传言的癖好,”我立刻义正言辞地委婉回绝了对方,“请安吾前辈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种事情了,我是不会听的。”
坂口安吾的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立场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刚才到底是谁一直在说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少年的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
坂口安吾抬眼一看,脸上的神色又立刻恢复如常,我顺着声音往后看去,发现中原中也正站在后面离我不远的地方。
他已经换了一副装扮,穿着修身的白色衬衫和马甲,外面搭了一件过于宽大、几乎快要垂到小腿的外套,微微敞开的白色衣领露出了漂亮的锁骨和小山丘似的喉结,在那上面的是一道紧贴着白色皮肤的黑色项圈。
除了这身装扮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戴在头上的那顶帽子,那是一顶有着黑色帽檐的帽子,看上去有些老旧了。
我望着他头上的帽子,有点出神。
在我格外专注的目光注视下,中原中也像是对自己的这一身装扮感到不太自在似的,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别扭的神色。
他原本想按照以往的习惯抓一抓毛茸茸的赭红色头发,不过一伸手就碰到了帽子的边沿,就只好作罢了。
中原中也把手轻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看着我,表情正经地问“你们在说什么事情”
我回过了神,如实地回答说“在说森先生、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向旁边移去目光,看了看拿手捂住我的嘴、面不改色的坂口安吾。他镇定地接过了话“在说森首领交代我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里琴小姐会在我这边尽快适应组织的运转。”
中原中也“哦”了一声,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坂口安吾一眼,说“我又没问你。”
坂口安吾的眼角又抽搐了一下“”
我拿手指头点了点坂口安吾的手背,后者才略有所感地迅速收回了手。我吸了两口气,同样看向中原中也,非常有礼貌地回答说“中原先生,刚才我和安吾前辈谈论的正是这些事情。”
中原中也“”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我的话之后,中原中也看上去好像更不高兴了。
“是这样么。”他冷淡又简短地丢下一句话,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眼睁睁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过了半天,我才转过头看向坂口安吾,面无表情地询问道“安吾前辈,请问你对那种进入了同样的工作场合、就对以前的朋友态度冷淡的人是怎么看的呢”
“嗯”坂口安吾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提起这个,但他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道,“很平常吧,就算是再怎么要好的朋友,到了工作的地方也应该适当保持距离,不然会因各种私情妨碍工作。”
“安吾前辈,没什么良心呢。”
“明明是你先问我的吧话说这跟我的良心又有什么关系”坂口安吾吐槽道。
我在坂口安吾的带领下来到了工作的地方。听安吾前辈的介绍说,这是港口黑手党洗黑钱的会计所,虽说如此,但也存放着各种各样的情报档案,包括组织内每个成员详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资料档案和信息记录,是整个港口黑手党绝对不容许被侵入的地点之一。
整个空间不大的工作场所都被塞得满满的书架所占据,连地面都堆满了等身高的典籍和档案,令人难以行走自如。在这里,稍有余裕的地方就是安吾前辈的办公桌,在其办公桌的旁边,是另外一副稍小一点的办公桌椅。
坂口安吾替我拉开办公桌的椅子,有条不紊地介绍说“这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点。时间紧迫,还有一些没来得及置办的东西,如果缺了什么就尽管告诉我。”
我“”
我默默地别过头,移开了目光。
“不要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给我过来坐下工作”
“才来的第一天就不要求你了解今后的工作内容,”坂口安吾把一摞快有我整个人那么高的书籍重重地放在我面前,推了一下亮到反光的圆眼镜,“但是熟悉整个组织的历史、部门、纪律、运行、人员安排、资产和业务往来是必要的。今天你把这些全部看完,就姑且完成任务了。”
“请放心,”我一边拿起一本书,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会很快结束任务的。”
这么说着,我翻开这本名为港口黑手党组织部门管理概要及行动纪律条例的书。当目光落在这本书的第一页第一行字的时候,我的双眼立刻一黑,紧接着瞬间昏睡了过去,额头重重地砸在了书页上。
坂口安吾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痛苦“结束得未免太快了不仅是任务,毫无疑问连你的人生都已经结束了。你是怎么进港口黑手党的,走后门么”
我趴在桌子上,歪头看他,无比自然地说“是的,我在法律上算是森先生的养女。”
坂口安吾用看着关系户的眼神看着我,摇了摇头“这我是知道的,但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首领会把你安排到这里,明明还有其他更好的去处。更何况能指导首领养女的,不管怎么看都是干部级别的人更合适吧。”
“安吾前辈,别小看自己啊。”
“我才没有小看自己”
我抬起眼睛,盯着坂口安吾看了一会儿,随即把目光转移到文字密集的书页上,认认真真地开口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很安静,也很安全。我对干部级别的人的指导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安吾前辈教给我的东西比较有趣。请放心,我会认真学习的。”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随后指了指那一摞资料,注视着坂口安吾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说“不过今天一定要看完这些么太多了,而且我看书速度很慢。我没怎么看过书。”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一言不发地将那一摞资料抱走了三分之二,背着我声音平和地说“剩下的一些资料你应该能解决,如果今天看不完,留到明天也无妨抱歉,我太心急了,这是我的错。”
“安吾前辈,的确是你错了啊。”
坂口安吾“喂”
在这之后,坂口安吾又向我介绍了在这个地方的资料布局,因为要临时出门一趟,所以委托我在他回来之前把编写好的资料和档案一一摆在书架上放好。
我按照坂口安吾的指导,将那些沉甸甸的资料一一放在合适的地方,没过多久,我就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传了过来。
我循着这个味道走了过去,看见在两个书架之前的偏僻角落里,身穿黑色外套的太宰治正在一个烧着火焰的小火堆面前,身边散落了一大堆资料,他动作利索地撕下资料的纸页,然后一张一张地丢进小火堆里。
不知道是因为小火堆的火焰,还是因为期待这什么东西,总而言之他那双深得没有任何光泽可言的眼睛里跳跃着异样的光芒。
他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抬头一看,结果被时速三十千米重量三千克的厚重资料正中额头,紧接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我面无表情地甩了下手腕,问“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宰先生。”
太宰治倒在地上,没有任何想要动弹的意思,目光空洞地说“啊,挨了刚才的那一下,我似乎看见了大片盛开的红色彼岸花,好漂亮啊还有一条河流,好漂亮啊咦那是一座桥么”
我走到他的身边,松开手,于是手上抱着的一大堆资料全都噼里啪啦地砸到了他那张漂亮又美丽的脸上。我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在走过那座桥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太宰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烧红薯哦。”太宰治语气轻快地回答说。
“为什么要烧红薯”
“因为肚子饿了,而且身上只带了红薯。”
“我是问,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红薯。”
“只有这里比较方便,可燃的废料太多了,”太宰治从地上直起身体,继续孜孜不倦地往小火堆里添着他口中所说的可燃的废料,“我会分你一半的,所以替我保密吧,别声张出去。”
“我对一半的烤红薯没有兴趣,也不会被这种廉价的食物迷了心窍,”我理直气壮地说,“全部都是我的。”
太宰治“噗。”
见差不多可以了,太宰治从小火堆里面把滚烫的烤红薯捞出来,然后随手丢给了我。他双手撑在地上,换上了一副抱怨的口吻“最近一直被首领使唤呢,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有能偷懒的时间要不要听我继续说上次的事情森首领因为被人误会在外有私生女而被相亲对象甩了一巴掌的后续。”
“不用了,没什么兴趣。”我一边给烤红薯剥皮,一边说。
“真的么”太宰治用神秘兮兮的表情来诱惑我,“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丑闻呢,大家都会因为想听而对你百般奉承,然后你就会顺顺利利地在这里站稳脚跟。”
我疑惑地望着他“真的么可我不认为这个办法会起作用。”
“这是当然的,”或许是由于燃烧的小火堆熄灭了,或者是什么东西在他眼睛里消失了,太宰治注视着我,失去光泽的茶褐色眼睛里出现了一道深渊,“人是会好奇的,被满足了好奇心的人类比想象中的听话得多。这里是个好地方,没错吧你在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么”
“没有。”
“真是遗憾,”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所以他眼中的深渊消失不见了,“不过这里的每一份资料我都背下来了,想知道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问我。”
我歪了下脑袋“真的么”
太宰治点了下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非常感谢,但还是算了吧,”我低下头继续给烤红薯剥皮,平静地说,“我不想被满足好奇心。”
闻言,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的表情不对,那应该不算是微笑,大概只是普通地牵动脸部肌肉而呈现出的反应,毫无情绪可言。
他似乎又准备说些什么,但是刚一张开口,就被我用红薯堵住了嘴。
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睁大眼睛,眨了眨。
“总感觉你接下来又要说一些讨人厌的话,”我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把剥好了皮的一半红薯塞到他的嘴里,“还是免了吧。分给你一半,请闭嘴,然后吃掉它。”
“那就没办法了。”太宰治慢悠悠地说着,然后把红薯捧在手里,咬了一口,眼睛不眨地说“好烫。”
我也低下头咬了一口,忽然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细细地看了一眼,发现一枚戒指藏在了红薯中间。
那是我的戒指。
“咦被你发现了”太宰治看了我一眼,露出了十分可惜的表情,摇着头开口说,“本来还想等你全部吃下去之后再出其不意地告诉你,看来这样是不行了。哎呀,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这是你的错哦。”
我“”
坂口安吾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把太宰治摁在地上暴打的场景。
“等、等等快住手再这样下去是会死人的”
“啊,大片大片盛开的红色彼岸花真是太美丽了”
“总、总之你先冷静一下在组织里自相残杀是违反纪律的”
“河流和木桥也十分迷人”
坂口安吾虽然一开始打算阻止我,但是他发现太宰治烧了这里的资料用来烤红薯之后恨不得自己亲手给他一顿毒打。
然而身为文职人员的坂口安吾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只好把太宰治扣押在这里,直到他把烧掉的资料全部默写复原才准许他离开。
这种事情对太宰治来说简直不痛不痒,在这里呆了半个小时后,他就已经打算写信给森鸥外申请调职到这里来。
我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头摁在桌面上,冷酷地说“不准来。”
复原工作很快进入了尾声,太宰治忽然抬头问我“你觉得,一个杀手为什么会放弃杀人呢”
我表面上看起来是在阅读资料实则是在摸鱼,我一边在书页上胡乱涂鸦,一边回答说“因为身体出现了残疾。”
“不,不对,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残疾,健康得不得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放弃了杀人,”太宰治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拿着一张档案纸看了半天,然后把它揉成一团丢给了我,“我想知道这个原因。这不是很有趣么”
我打开揉皱的纸张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愣。
档案里的人名处写着织田作之助。
我将这张档案纸压在桌面上,将上面的褶皱抚平,开口说“如果你想知道原因的话,明天我可以帮你问一下。”
面对太宰治看过来的视线,我平静地说“森先生为我安排了合适的学校,这个人是我的保镖。”
“虽然我还不认识他,”我看了一眼这上面的名字,“但我想我会跟他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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