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以极快的速度蓄满眼眶,清泉涌出般迅速流淌遍了整张稚嫩的面庞,嘴巴被毛巾堵得严严实实,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的男孩最终却还是被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所出卖。
小腿肌肉在极度紧张的神经控制下脱离主人意志地收缩痉挛。
鞋子的胶底与光滑的木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如惊雷炸响在男孩耳边。
笑声戛然而止。
一方通行缓缓拉平勾起的嘴角,那股让人血液沸腾的兴奋劲,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让他升起杀意的敌人失去呼吸后,不过一个呼吸的空隙便冷却下来,他一手插进后脑的白色发根抓了抓柔软的白发,琉璃珠般冰冷的红眸转动漠然朝那个呼吸声骤然屏住的角落瞥了一眼。
在男孩因为恐惧而窒息之前,一方通行叹了一口气,恢复了他平时有些恹恹的神情,在没有人挑动他那根敏感的嗜血神经之前,即使是立于学园都市最顶端的第一位,拥有可以轻易毁掉一座城市的超能力的一方通行,此时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个有些冷漠的普通少年。
“喂,小鬼。”一方通行随口道,而后不出意料地发现那团只有一个轮廓的黑影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咋了一下舌,一方通行干脆闭上嘴,不发一声地径自迈步走向那个小鬼。
在经过这个房间中另外两具尸体时,他特意投去了两眼,是一男一女的形体,再结合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小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一家三口。
他的那个所谓‘ster’,可真是恶趣味啊。这个想法在一方通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若是单单只看他在被召唤出来之后立刻干掉了自己的现任御主的行为,或许会错以为他有多么义愤填膺正气禀然,对自己御主的臭水沟还要臭的品德有多么不满。
但实际上一方通行对雨生龙之介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想。
或者说,在一方通行眼中,他曾经做出的行为比雨生龙之介还要卑劣上一百倍,根本没什么资格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惺惺作态地指责他人。
杀死雨生龙之介也仅仅只是因为前进的道路上恰巧爬过一只让人不爽的小虫子,而他又恰好有能力碾死它而已。
仅此而已。
蹲下身,干脆利落地把捆住男孩手脚的胶带撕开,一方通行对明显因为这与预想中大相径庭的发展而懵住的男孩张了张嘴。
尝试几番,因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一方通行最终又把眉毛拧了起来,摆出自己最擅长的恶人脸,说道,“小鬼!还不快滚!”
“呜!”
脸上的泪痕未干,就又被吓出了泪花,男孩撑着还隐隐发软的双腿,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曾经是家,而如今只能被称作是地狱的处所。
一方通行站起身来,感觉自己身体中回环往复才刚刚结成一个回路的‘魔力’倏忽断开,迅速流逝,即使知道这是他现今留存于现世的凭仗,但也不怎么在意,甚至隐隐有些松了口气。
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身体由魔力构成投射到现实世界的本体的分灵,但拥有全部记忆的他,一直理所当然接受着学园都市世界是科学的观念,对魔法侧的世界观依旧有些水土不服。
但即使是觉得别扭,也不能就这么放任魔力继续流失下去了。
一方通行没等魔力流失太多,就演算了公式,把剩余的魔力封存在自己体内。
翻翻脑海中被强塞进来的信息,一方通行怔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奇迹之杯,如果这就是壹原侑子所说的[器]的话……”
白发的少年红瞳深处静静燃烧着势在必得的火光,他勾起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在视人命如微尘的扭曲环境中成长定型的少年,即使想要回报自己遇见的稀薄善意,也只会用他最擅长的让人恐惧的残忍手段而已。
“……放心好了,本大爷一定会为你取来的。”
“你可要乖乖站在原地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不许乱跑啊,最后之作。”
身形消瘦的少年不再停留,迈开脚步走出了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房间,将种种血腥恐怖毫不在意的抛在脑后。
。
而在大门紧闭、帘幕密合而笼上了一层不祥暗色的教堂中,一身漆黑的神父十指交叉握拳与胸前,掌心轻贴被熨烫的银质十字架,头颅轻垂,眼帘微阖,虔诚祈祷着。
神父身后比深渊更稠郁的阴影微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现出了一个幽灵般的身影。
“ster,”是让人讶异的如老人般沙哑的嗓音,明明身形矫健如青年的黑衣幽灵恭敬地禀报道,“Caster组内斗,御主确认死亡,已经失去参战资格。”
“是吗。”被称作ster的黑衣神父缓缓睁开双眼,神色淡淡,语气平平。
言峰绮礼怔愣了一下,讶异于自己的平静,微微卡顿,随后若无其事开口接了下去,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平缓,下一句话中他的语气突兀的抑扬起伏,情感带上了“应有”的激动。
“那真是太好了,老师的竞争对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自我毁灭了一个。”言峰绮礼嘴角上扬,语气惊喜,乍看之下,没有人会怀疑这个面露喜色的男人不是一个真心实意为老师的胜算增加了一份感到高兴的忠厚学生。
然而那双死气沉沉不见波动的幽深双眸却与面上的神情格格不入,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言峰绮礼当然知道自己此时理应为老师感到高兴,他也确实是如此表现出来的,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只感到自己的胸膛空荡荡一片,仅有烈风在空茫中呼啸,将其中仅剩的热意席卷而走,心脏因为这彻骨的寒意阵阵紧缩,甚至带来了一阵让舌苔发苦的痛苦。
而这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愉悦的感觉竟是因为听到老师距他毕生追求的魔法本源更近一步的消息,竟是因为联想到老师达成所愿后欣喜若狂的姿态,他竟是因为老师那尚只还存在于想象之中的遥远幸福而感到痛苦。
言峰绮礼下意识地忽视了自己内心扭曲的恶意,注视着前方受难的耶稣,喃喃自语道,“不过这样一来,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的话,原先的计划就需要修改一下了。”
“Assassin。”
“是,ster。”
“今晚的计划照常……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去对caster组的御主进行‘回收’,要是在普通群众里引起惶恐就不好收拾了。”言峰绮礼听着从自己口中吐出清晰坚定而又假意惺惺的话语。
或许也有部分履行教堂职责,消除现场魔法痕迹、不让魔法界显露于普通人眼中的原因,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回收死去御主手上剩余的咒令,为老师的胜利增添一份筹码。
但是这次行动不在他跟老师商量的计划中,必须要先禀告老师才行。
然而在这理所当然的想法之外,又有一丝恶意不知从何处钻出,在他的耳廓旁絮絮叨叨的蛊惑着——
[不想看看老师那一向正经胜券在握般的神情,在知道他被他最信赖的弟子背叛时,会扭曲成怎样的愤怒与愕然吗?]
不对,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帮助老师达成所愿。
“是,ster。”Assassin恭敬低下头,随后用让人不舒服的沙哑嗓子问道,“ster,是否需要告诉Archer组计划有所变动?”
“……不需要。只是一点小事罢了,老师已经很忙碌了,不必打扰他。”言峰绮礼喃喃道,像是在对Assassin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知道了,ster。”Assassin不疑有他的答道。
。
而另一边,一方通行坐在声音嘈杂、空气浑浊的网吧中,大大咧咧地将从未现于阳光之下的暗网在人来人往毫无私密可言的网吧中打开,毫不在意里世界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就这样被他变成了一层人人都可能窥见的透明塑料膜。
[……都有谁参加了今年的圣杯战争?]
[诶,客人,这个问题我也难以回答呢。时隔六十年的圣杯战争才刚刚开始,连御主都是不久前才选定的。]
[……里世界最有名的情报贩子也只有这点本事吗?一个都不知道?]
[只要我这里买不到的情报,其他地方也绝对买不到。不过要说圣杯战争的御主人选我倒不是一个都不知道呢,冬木市的圣杯战争实质上是爱因兹贝伦家族、远坂家族、玛奇里家族——也就是间桐家族——三家所筹划的,作为圣杯战争的筹划者,这三大家族一定不会错过这场盛会,但如果具体到是三大家中的哪一个成员参加,我是无法肯定的。]
[这样就足够了,开个价吧。]
[不需要哦,真是的,这样的情报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能拿到,根本体现不了我的价值。无法让客人满意,太让人挫败了。如果还要收钱的话,我的招牌都要砸了。]
一方通行不再注意情报贩子说的话,他微微眯起红眸,看着泛着莹莹蓝光的‘爱因兹贝伦家族’‘远坂家族’‘玛奇里家族’的三大家族名称,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来回嚼动。
在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照下,愈显病态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笑容。
“——不好意思,那小鬼还在等本大爷带她回来,你们这群下三滥就乖乖认命做一个舒适的踏脚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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