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渊从不觉得他可怜,天家无父子,自古历来如此。
宁婼觉得他可怜,他倒觉得宁婼更可怜些。
他在宁阳侯府待了两月有余,连宁阳侯一面都没见着过。
可他就连在国子监读书,每逢节假才能回家待上几日的宁烨麟他都见了。
要知道,宁阳侯是文臣,是日日能回家看望妻儿,还有休沐日文官,不是长年累月戍边的武将,数年才能回一次家,然而萧云渊来府里两个月了都没见过他,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宁阳侯从没想过到这偏僻的兰芷院来看一眼宁婼。
今日是还是除夕,寻常人家在这一日都会回到家中,与家人同吃团圆饭,然后在炮竹声中迎来新的一年,宁阳侯府也不例外。
因着晚上要吃团圆饭,宁婼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妃色的袄裙,发饰用的也是红布匹做的小绢花,毕竟这样看着喜庆一些。
收掇好自己后,宁婼便来抱萧云渊,将猫儿搂入怀里后,宁婼还笑着问他:“芝麻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还是说芝麻你也喜欢妃色的衣裳?那下次我给也给你做一件吧?”
萧云渊:“……”
行,他不看了。
萧云渊把头转向一边,除此以外不好乱动什么——虽然冬日里穿的衣服厚,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身姿已经初现,他如果乱动的话就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保不齐待会儿萧云渊又要感慨宁婼不知羞了。
不过让萧云渊没想到的是,今日宁婼竟然抱着他主动往兰芷院外走。
“姑娘,等等——”逐雀见宁婼想出去,抱着个披风追了上来,“姑娘,再披件外衣吧,天气还没暖过来呢。”
宁婼停住脚步,听逐雀的话把披风穿好。
逐雀见宁婼抱着芝麻,就问她:“咦姑娘,你要带着芝麻一起出门吗?”
“嗯,老是在兰芷院里头待着,芝麻也会闷的吧。”宁婼道,“再说也算不上出门,就是到小花园里转转,然后去哥哥那里看看。”
逐雀很高兴宁婼能去花园走走,这样对她身体好,她性子活泼,路上又开始和宁婼讲些府里的事:“听说三房那边,昨日三老爷和二公子又吵架了呢,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真的吗?”宁婼并不知道昨日发生了这样的事,“都马上过年了,还吵什么呢?”
逐雀说:“好像是三老爷考了二公子的学问,发现二公子这半年书越读越回去了,一时生气,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宁婼闻言也有些好笑:“……怎么叫越读越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逐雀撇撇嘴,说,“三老爷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这边三房的消息刚八卦完,逐雀又给宁婼讲大房的事:“噢,还有呢,府里的人说六姑娘这段时间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知道是怎么了。”
宁妙自从得了辅国公这门好婚事后,脸上的笑是一天都没消失过,如今听到逐雀说她脸色不好,宁婼便猜到,或许是方昶宇和宁妧已经见过了,并且方昶宇已经发现,较之宁妙,他似乎对宁妧更感兴趣。宁妙大概也是发现了方昶宇对自己的态度和往日不太一样了才会如此。
府里的姑娘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宁阳侯也不会拘着他的宝贝女儿不让她出门,若不是集体出门,宁妧外出去玩是绝对不会叫上宁婼的,所以她究竟是怎么遇到方昶宇的,宁婼并不是完全清楚。
但在原著里,宁妧和方昶宇相遇并不只是为了打脸宁妙那么简单——方昶宇从亲缘关系上来说,是四皇子的表弟,辅国公在朝中颇有威望,四皇子对帝位有心,辅国公自然也是他拉拢的对象,他和大公子方昶安关系甚好,所以偶尔也会和方昶宇一块玩。
如不如此,那宁妧又怎么会和四皇子频频相遇,还暗生情愫,最终成了四皇子妃呢?
逐雀和宁婼说了一路的八卦,萧云渊就这么听了一路,听得他沉沉欲睡,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子就喜欢听这种家宅里的无聊事,一个讲一个听,宁婼还听得津津有味,连毛都不给他顺了,抱着他往小花园一坐,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眼看太阳就快落山里,宁婼也该去宁老夫人的世安居吃团圆饭,她便把萧云渊交给逐雀,让逐雀带着萧云渊回去,自己则去找宁烨麟,和他一块到老夫人那。
不过她和逐雀还未分开时,却在路上碰到了宁阳侯。
宁婼连忙停下脚步和宁阳侯问好:“父亲。”
“是婼娘啊。”宁阳侯听见宁婼的声音,驻足问她,“你是要世安居吗?”
宁婼摇摇头,轻声道:“我先去哥哥那里,然后再和哥哥一块过去。”
“那便快些去吧,马上就该吃饭了。”宁阳侯负手而立,或许是不习惯和这个女儿相处,说完这几句后就离开了,宁婼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还来不及和她说。
不过宁婼对于宁阳侯冷漠的反应并没有任何表示,她走到宁烨麟院门的时候,便摸摸萧云渊的头,对逐雀说:“快把芝麻送回去吧。”
逐雀应声道:“好的,姑娘。”
宁婼抿唇笑了笑,轻轻拉起裙摆跨入宁烨麟院中。
萧云渊望着宁婼的背影,再回忆方才宁阳侯和她说话的模样,忽然就想起宁烨麟还未回来时,不管是陈嬷嬷或者逐雀,都会在宁婼面前提起他,而宁婼也会给宁烨麟做冬袜,满心期待地等着哥哥回府一起过年。
但宁阳侯这个人在兰芷院中却无人会说起他,若不是萧云渊知道宁阳侯是宁婼的父亲,他或许会以为宁阳侯和宁婼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再看宁婼,她和亲生父亲宁阳侯两月未见,宁婼却每日正常吃睡,也不曾伤心,好不容易见了父亲一面,脸上也不见丝毫热忱惊喜,父亲对自己态度冷淡,也不见失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明显已经习惯了。
以前在宫中时,萧云渊和皇帝关系再如何,他们这对父子一月起码还是能见上一次的,即使两人相看生厌。
没想到这宁阳侯和宁婼的父女亲情,浅薄得和天家也没什么分别了。
萧云渊仍记得自己初见宁婼时,觉得她养猫是富家贵女的奢靡行径,再后来明白宁婼不是那样的人,便以为她饲养猫儿是因为善心怜悯。
可是现在的萧云渊,却觉得宁婼养猫大概是一种寄托。
她将自己的感情寄托于猫儿身上,因为如果不这样的做,萧云渊也不知道宁婼该如何在这样寂静萧肃的府邸中生活,这样年复一年枯燥无味的日子,如果没有一些寄托,又要怎样活下去?
萧云渊甚至想象日后宁婼嫁人以后,如若不是遇到良人,或许过的也依旧是这样的生活,只是从这个院子换到另外一个院子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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