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彼时宁妙已经回到辅国公府许久了。

    她跪在宜阳郡主和方昶宇面前声泪俱下地道歉, 几乎将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宜阳郡主当时便有些不忍心, 方昶宇也不太好受。

    六王爷只是和宜阳郡主说了那日事情的始末, 但并未有追究的意思,宜阳郡主气归气,可这件事归根究底都是方昶宇先和宁妙订了亲,却又对宁妧动了心。

    宜阳郡主也是女人,扪心自问,若是她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事, 她也忍不了, 只是她不会对另外一个女子下手,只会放弃这个男人罢了。

    所以思来想去, 宜阳郡主没正面上对宁妙像以往那样温和含笑, 但是也允许她回到辅国公府了,平日里见了面也不会为难宁妙她打算再晾宁妙几日, 否则她若是这么快就表现的原谅了宁妙, 宁妙是不会汲取教训的。

    宁妙在辅国公府装乖陪笑,熬了快三个月,终于能在宜阳郡主那得到一个笑脸了。

    宜阳郡主是皇亲,太子大婚她也在受邀宾客中, 而宁妙身为宁婼的表姐, 也是有份请柬的。

    但在宁婼出嫁当日, 她却借口说身体不适没有去赴宴。

    宁妙一个人待在辅国公府里, 手里捏着宁婼大婚的请柬怔怔地看, 直到长街上震耳的喜乐传入辅国公府,遥遥地被宁妙听见,才将她出神的神智唤回。

    这样的喜乐在她出嫁当日她也听过。

    宁妙攥紧了手中的请柬,心里恨急却也不得不承认宁婼的命还真是好她只希望萧云渊这太子之位别坐的太久,让久久宁婼享受这份尊荣。

    而踏着喜乐被礼队迎入东宫的宁婼却不觉得今日她享受到了什么。

    关于古代成婚过程的复杂繁琐宁婼早有听闻,当初宁婷、宁妙出嫁时她都“有幸”参与了半程,不过她们离开宁阳侯府之后还要做哪些事,宁婼就不清楚了。

    宁婷嫁的人家身份不怎么高,她又是个庶女,所以成亲倒不算麻烦,婚礼简单但胜在温馨。

    听说她嫁出宁阳侯府之后,现在在夫家过的很好,前两天还给宁老夫人送信来说她有了身孕。

    而宁妙嫁的是高门府邸,规矩就比较多了,虽然瞧着阵势浩大,但宁婼却感觉不到成婚当日新娘子和新郎之间应有的温馨和喜悦,毕竟当时宁妙看上去是挺高兴的,但是方昶宇脸上的笑却十分勉强。为了避嫌,那日宁妧也没出席宁妙的婚礼。

    当然了,宁妙的婚礼不管如何华丽,都比不过宁婼婚礼的盛大与隆重。

    今年年初时,陈嬷嬷和逐雀还在感慨齐婉彤没给宁婼留下什么嫁妆,宁煜汀和宁老夫人也不会破例为她添妆多少,谁知这半年未到,宁婼出嫁时却已是近乎十里红妆,而皇室的迎亲队伍庞大漫长,威仪赫赫,宛如一道灿丽的红霞从宁阳侯府蜿蜒至东宫,见者无不咋舌怔然,心中艳羡不已。

    唯独坐在喜轿上的宁婼叫苦不迭。

    毕竟这几乎要持续一整日的婚礼换做任何女子,坚持一日下来恐怕都觉得心神惧疲,劳累不已。

    而宁婼这半年来虽然没怎么生过病,身上养出了些软肉,气色也瞧着健康了许多,可她底子还是虚的,别说是坚持整日,坚持半日宁婼便受不住了。

    哪怕寸嬷嬷和高嬷嬷之前在宁阳侯府时教她的宫礼宁婼记得挺熟,甚至因为后来的多次练习都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她被宫人们扶着小心走路,下拜行礼做的流畅利索,不见丝毫停顿,但实际上她全靠一口气才没累瘫。

    期间萧云渊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不过宁婼初见他衣摆时的紧张和无措,到了东宫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个“累”字。

    等宁婼被逐雀扶着坐到床上时,要不是头上还顶着沉重的礼冠,屋内还有许多宫人在着,宁婼都想直接倒下躺在床上睡一觉了只是睡不睡得着她也不知道,因为除了累和困以外,宁婼还很饿。

    她的食量向来小,因此早膳也随意吃了些,但那些食物也早就被消耗殆尽了。宁婼肚里空空,在萧云渊拿着喜秤走到她面前时还咕咕叫了两声。

    于是宁婼就瞧见男人朝她走来的步伐顿住了。

    宁婼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赧红了脸,心道刚刚那两声“咕咕”,该不会是被太子听见了吗

    但萧云渊还真的就是听见了。

    他五感敏锐异于常人,更何况他一直在关注着宁婼的一举一动,就怕宁婼婚礼过程中撑不住倒下了,而今日的礼程都是他让礼官简化过的,否则萧云渊觉得宁婼可能撑不到礼成。

    现在他们本来还要进行合卺礼,可萧云渊听见宁婼都饿成这样了,哪里还等到了司礼太监和嬷嬷絮絮叨叨地念完祝福语

    因此萧云渊不等祝词念完,就直接用喜秤挑了宁婼的盖头,动作快的宁婼都来不及反应。

    然而萧云渊看着宁婼也有一瞬间的怔忡。

    其实算起来,他见过宁婼许多面,还曾经与她一起生活了数个月他甚至连宁婼只穿着轻薄中衣的模样都见过,可是他就没见过宁婼身穿大红喜服的模样。

    此刻的宁婼敛目垂眸,双手交握放于身前,静静地坐在床上,也许是他掀开盖头的动作有些粗暴,带起了宁婼鬓边垂下的几条金色流苏,珠环相碰鸣声清脆,在屋内的烛光下折射出些许柔和光晕,将宁婼的面容衬得越发白皙柔美。

    而宁婼也不似平日那样妆面素净,她涂着绯红的口脂,双颊上泛起的红晕不知是胭脂还是羞赧,垂下的眼睫似鸦羽,轻轻颤了两下便小心地抬起望向他。

    在对上宁婼双目的刹那,萧云渊才骤然回神。

    司礼太监拉长了尾音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请殿下和太子饮合卺酒”

    随后司礼嬷嬷便将托盘端到宁婼和萧云渊的面前,托盘里放着两杯倒好的酒,宁婼刚想伸手去拿,萧云渊却是两杯都拿了起来,又将其中一杯递给宁婼。

    宁婼怔然地望着萧云渊,这一刻浑身的不适和疲倦似乎都又远离了她,让她眼里只能看到萧云渊和她越靠越近的脸庞,以及他呼吸时落在她唇上的吐息。

    因此在宁婼的唇贴上酒杯的那一霎,她几乎是以为萧云渊吻住了她。

    她也不知道是酒力作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合卺酒或许是嬷嬷们知道她不胜酒力,所以倒的不多,但入口的那一小股酒液却像是烈火,叫宁婼脸上的酡色从耳根红至了脖颈深处。

    “宁姑婼娘。”萧云渊喉结也滚了滚,结果一开口却差点又是那句拘谨的称呼。

    不过也多亏萧云渊的这声口误,宁婼没忍住弯唇笑了笑,就连司礼太监和嬷嬷都不禁笑了起来,只是没敢笑得太放肆。

    萧云渊有些无奈,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无措地放下,像是想碰宁婼又不敢碰,最后他干脆直接在床边坐下,和宁婼面对面道“你先更衣,然后吃些东西,我还要出去面见朝臣。”

    说完这句话,萧云渊又靠近宁婼,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话说“如果困了你就先睡。”

    可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呀,她能先睡吗宁婼听完都愣住了。

    不过愣神的除了宁婼,还有其他在寝殿里服侍的宫人,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太子说了这么长串的话,太子说话的语气还那般温和,与其说是在和人讲话,不如说是在哄人,最重要的是萧云渊在宁婼面前没自称“孤”。

    “照顾好太子妃。”看,萧云渊接下来吩咐宫人们的话就是与往常无任何区别的简短。

    待萧云渊离开寝殿后,宁婼便立刻让逐雀给宫人们分发赏钱,让大伙都沾沾喜气,宁阳侯府给了她好多添妆,宁婼现在可有钱了,而宫人们得了打赏脸上的笑都没停过,又对宁婼说了好些祝福话才离开。

    眼看屋子里只剩下逐雀和几个自己从兰芷院带来的婢女,宁婼才长长舒了口气。

    “姑太子妃,奴婢先服侍您更衣吧。”逐雀差点也因着不习惯叫错了宁婼,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改了口。

    反倒是宁婼听着逐雀叫自己的这声“太子妃”有些不习惯。

    等卸了喜妆,宁婼因为疲倦和劳累而变得苍白没什么血色的真实面容就露了出来,宁婼沐浴净身过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她这个脸色大喜的日子瞧着实在难看,又沾了些口脂抹在唇上,让脸色看着精神些。

    宁婼几乎饿了一整日,刚刚肚子还在叫呢,等到真正可以吃东西时她却又没了什么胃口,不过宁婼也担心自己会撑不住生病,便努力用了一碗肉松粥,这才回到床边等萧云渊回来。

    只是宁婼真的很累,坐在床上时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点着,让守在她身边的逐雀时刻着担心宁婼会从床上跌下来。

    而萧云渊从外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寝殿里的人看见萧云渊进殿都下意识跪下想要行礼,却被萧云渊抬手拦住。

    萧云渊示意他们噤声,随后摆摆手让众人都下去,逐雀也不敢逗留,只是担心着宁婼会跌床所以一步三回头,等她看到萧云渊在宁婼面前站定后,逐雀终于放下了心,在离开寝殿时为屋里的两人合好了门扉。

    萧云渊望着宁婼的脑袋越垂越低,最后“啪”地撞上他的腰,等到宁婼模模糊糊地抬起头后,萧云渊就发现他的腰带上映了一枚殷红小巧的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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