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不形于色,这大概是每个宫里人的基本素养。
若是情绪的太过外露, 人人都知道他高兴还是生气, 这种人在宫里过的都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 宁婼就忽然想起她今日在面见皇室宗亲时看见四皇子了,几个月不见, 四皇子似乎清瘦了不少, 而且宁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总感觉四皇子周身的气息和眼神都阴冷了不少。
还有个问题就是,她这边都和萧云渊成亲了,四皇子和宁妧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但在原著之中,这个时候四皇子和宁妧也该已经完婚了。
“姨母她人挺好,就嘴硬心软,以后她应该会经常召你过去说说话。”萧云渊接着宁婼的话往下说,一转身却发现宁婼似乎在出神发呆。
“婼娘”萧云渊挑了挑眉梢靠近宁婼,在她耳旁问她,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四”宁婼未做多谢就下意识地开口, 差点如实把四皇子给说出来, 不过她反应过来后便立刻改口, “五姐姐的事。”
萧云渊神色不变, 依旧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五姐姐是宁妧吗”
“是的。”宁婼点点头。
说起来宁阳侯府的几位姑娘里,除了还未及笄的宁姁,就剩宁妧的婚事还没个着落了, 宁婼现在想想她的事倒也无可厚非。
所以萧云渊颔首, 说“你若是想她, 过两日回门的时候我陪你回侯府去见见她。”
宁婼刚要应“好”,可当她反应过来萧云渊说了什么之后又愣了,问萧云渊道“太子您要陪我回门”
萧云渊反问宁婼道“我身为你的夫君,难道不该陪你回门吗”
宁婼抿了抿唇“我只是”
“别想太多了。”萧云渊抬手轻轻拍了两下宁婼的肩膀,“我请了御医来为你诊脉,应该就快来了。”
宁婼微微低头,朝太子道谢道“太子费心了。”
萧云渊或许是还有别的事,他陪着宁婼又坐了会就要离开,召来了外面的宫人来看着宁婼他和宁婼在一起时,一般会屏退所有宫人的。
但是一旦他离开了,萧云渊就不放心宁婼一个人独处。
谁料宁婼送刚萧云渊到寝殿门口,宫人们也都进屋了,还端来了一些萧云渊叮嘱她们准备的甜香小点,正在圆桌那边摆盘时,萧云渊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低头望着宁婼,夸她道“婼娘,你今日你穿妃色很好看。”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被太子这样夸赞,宁婼微怔,脸颊顿时有些烧,垂眸赧道“谢太子夸奖。”
萧云渊又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叫我太子的。”
“你可以叫我”萧云渊本想让宁婼叫他“云渊”或是“夫君”这样一类的亲昵称呼,宁婼和别人一夸喊他太子的话太显疏离了,明明他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然而萧云渊想是这么想,可是他开口后不知怎么就说了“芝麻。”
宁婼愕然“芝麻”
萧云渊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这是我小名。”
宁婼有些难以相信地问他“太子您的小名叫作芝麻”
“没错。”萧云渊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反正他确实有段时间是叫过“芝麻”这个名字的。
最主要的是,萧云渊很想知道宁婼听到这个名字会有什么反应,他仔细盯着宁婼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里面发现些别的情绪。
但是没有。
宁婼眼里除了惊讶以外就没其他情绪了。
萧云渊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情绪,堂堂太子曾经变成过一只猫这样灵神怪异的事,他既不希望宁婼知道,可是他又希望他在宁婼心里是特殊的。
他之所以不打算那么早就和宁婼同房,一是因为她身体不是很好,二也是因为他能感觉到,在宁婼心里他并不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她很听话,性子绵软温驯又乖巧,她或许还是有些喜欢他的,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倘若做她夫君的人不是他萧云渊,她也会这样子去喜欢那个人的。
在宁婼心里,他不够特殊。
萧云渊不满足于这样的状态,可是非要他端出“芝麻”的身份,来从宁婼那边重新获得些特殊的位置,他又不愿意。
而宁婼当然是不可能叫萧云渊堂堂太子为“芝麻”的,且不说这样不合规矩,对萧云渊也不甚尊重。
称呼一事没有定论,萧云渊便离开了。
宁婼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个怪异的梦梦里她的芝麻儿,那只她养了小半年的黑猫开口,吐出的人言竟是萧云渊的声音。
思绪荡到这样,宁婼回想着萧云渊喊她“婼娘”的语调,越想越觉得那声音和梦里芝麻喊她的那声如出一辙。
“太子妃,您在想什么呐”逐雀见宁婼在萧云渊走后就默不作声,像是在想事,就走到她身边小声笑道,“刚刚您和太子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彼时宫人们都进屋了,可是萧云渊却站在殿门处和宁婼说了好一会话,只是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小,宫人们也不敢凑近偷听,只觉得太子妃和太子的感情真是好。
太子连外出办公,都惦记着东宫里的太子妃,让御厨特地做了太子妃爱吃的点心过来。
拎着食盒而来宫女笑道“禀太子妃,这是太子特地让御膳房给您做的糕点。”
逐雀将食屉上的保温的盖子掀开,露出底下的点心,小心取出放在宁婼的面前,惊喜道“太子妃,您看,真的是您喜欢吃的云片糕呢。”
宁婼笑了笑“可我什么都爱吃呀。”
以前在宁阳侯府那样的环境里生活,哪里由得她选择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她久病卧床,常年喝药,嘴里都是苦麻麻的,此时再能尝到别的什么味,都觉得是好吃的。
而逐雀摆到她面前的是一碟云片糕,曾经宁婼手上有些闲钱时的确是会让逐雀出府给她买的。
不过宫里头的手艺自然是外面不能比的,这碟云片糕色薄而白,似雪如云,清香扑鼻,光是闻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宁婼用银筷夹起一片放入口中,只觉得糕体润甜腻软,犹如凝脂,夹在里头的芝麻又翻炒的酥脆浓香,一口咬下去美味异常,让宁婼忍不住又动筷吃了两片。
逐雀就笑着看宁婼吃,见宁婼吃着吃着微睁双目,点头赞叹道“这云片糕做的真是好吃”
随后逐雀才撇撇嘴角摇头叹道“唉,您刚刚还说您什么都爱吃的呢。”
“的确如此呀。”宁婼说着,又往嘴里夹了一片云片糕。
逐雀笑道“难道太子妃您就没有吃出这云片糕和奴婢以前给您买的有什么区别吗”
宁婼蹙眉想了想,说“更好吃些”
逐雀见宁婼实在想不起来,就提醒她道“这里头放的不是核桃,而是芝麻呀。”
宁婼闻言就怔住了。
的确,云片糕的常做法是往里头放些核桃,而不是芝麻,但是她不却怎么吃核桃,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她一吃核桃舌尖就会疼,也不知是因何缘故。
但是里头掺芝麻的云片糕很少,大多时候是买不到的。
所以逐雀每次出府给她买带核桃的云片糕回来,她吃的时候就将里头的核桃挑出不吃。
而她的芝麻还在的时候,她就会把夹出来的核桃肉给芝麻吃,她有一次吃云片糕的时候,就感慨了句“若是里面放的不是核桃,而是芝麻就好了。”
这话话音刚落她的猫儿芝麻就倏地抬起头看向她,耳朵都警惕地竖了起来。
逐雀还笑她说“姑娘您怎么可以吃芝麻呢”
她只好把芝麻抱紧怀里揉着它哄道“我吃的当然不是这个宝贝芝麻啦。”
从那以后,逐雀再出门给她买云片糕时,就尽量挑着带芝麻的买,如果没有,就买别的糕点。
宁婼想到这里眨了眨眼睛,一颗眼泪就落到了她面前的碟子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想到了芝麻有些难过,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宫人和逐雀看到宁婼忽然红了眼睛,还落了泪,顿时都吓住了,逐雀赶紧扶住宁婼,小心问她“太子妃您、您没事吧”
逐雀也在心里怪自己,明明知道芝麻是宁婼心里的痛,她却还这么不懂事的提起。
但宁婼却摇了摇头,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说“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忽然就”
逐雀愧疚道“都是奴婢的错。”
“不怪你。”宁婼笑道,“我可能只是有些想芝麻了吧。”
她现在过的很好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芝麻救了她。
要是她的芝麻还活着就好了。
宁婼对逐雀说“等回门的时候,我想去看看芝麻。”
“好。”逐雀知道芝麻被葬在哪里,她问宁婼,“那您要把芝麻带进宫里来吗”
“不用了。”宁婼垂眸道,“我暂时不想惊动它,毕竟兰芷院才是我们一起的家,那些丁香应该长好了,我去带一杈花回来就好。”
逐雀点头道“都听太子妃您的。”
不过宁婼就算看着没真哭,但是她吃着云片糕忽然落泪的事还是被宫女们禀告给了萧云渊。
萧云渊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让御膳房做了完全符合宁婼口味的糕点不仅没让她开心,还把人弄哭了,仔细一想才明白过来宁婼大概是想起自己了。
但想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身为猫儿芝麻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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