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芒从远处投来,赵小葵避开视线, 将地上的两个队友拽起来, 抬头看过去。
王军武正从车上下来。
见到赵小葵他们平安无事, 松一口气的同时, 他一路小跑, 准备将人接过来,“没事吧”
“别过来”
赵小葵忙喝止, 自己拖着苟日新和林白两人往外走。
林白满脸鲜血,苟日新耷拉着个脑袋,胳膊肿的老高,赵小葵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灰头土脑,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裂口。
王军武停在外面, 执夜人小队一部分在附近架设着检查仪器,一部分拿着医疗箱和急救药品,等着赵小葵他们过来。
走出烂尾楼,到了赵小葵觉得安全的地方,她才手一松, 放开两个队友, 自己跪在地上, 鲜血从脸上的每一个孔洞里流出来。
“担架, 担架, 快”
“邪神, 诡域”
说完这两句话, 赵小葵再也撑不住,身体前倾,往地上倒去。
王军武及时扶住了她。
迷迷糊糊当中,赵小葵能够感受到,自己被抬上了车。
她身体上的伤并不重,主要是体内能量损耗过度,但在脱离了邪神的诡域后,也在逐渐吸纳游离的超凡能量恢复。
但她的神智仍旧昏昏沉沉的,像是落进了沼泽地里面。
“精神力受损,三个人的大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
三辆推车飞快地穿过走廊,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脚步匆匆。
在华国境内,还是在s市这种地方,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情,简直是将响亮的一耳光甩在了官方的脸上。
王军武脸色阴沉,他已经提前预见到了被骂的狗血淋头的画面。
他一边指挥着夜行者的执夜人们将干扰器布置在大楼的周围,一边向上级汇报,申请围绕烂尾楼彻查到底,从建筑工人到包工头,从建筑商到审批这个项目的官员,一个都不能放过。
夜风呼啸,乌鸦停在墙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出声,大家都沉默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能用手势交流的就绝对不开口说话,现场的气氛安静到甚至有些压抑。
有人偷偷看王军武一眼,被他的黑脸吓得缩紧了肩膀。
终于,一切布置完毕。
黑夜中,破败的烂尾楼像是一头静静矗立的黑色巨兽。
王军武望着这头巨兽,手用力按下,“破”
无形的干扰波蔓延开来,以烂尾楼为中心,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
很快,整个东区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半夜被喊起来抢修电路的电力公司员工骂骂咧咧,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烂尾楼旁,停着数辆如同猎豹一般的suv。
它们静静地匍匐着,仿佛只要猎物露出一个破绽,它们就会冲上去咬碎对方的喉咙。
处在干扰中心的烂尾楼,忽然像是被人吹了一口气一样,扬起层层灰土,无形的波动穿透一根又一根的承重柱,一面又一面的墙壁。
一张张人脸自墙壁,自地面浮现,这些扭曲的面庞大张着嘴,表情痛苦,仿佛是在发出不甘的尖叫。
烂尾楼附近夜行者们,几乎同时皱紧了眉头,感到一阵烦乱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们大都接受过严格的培训,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诡域在破碎时,会发出人耳听不到的声音,对生物的精神造成强烈的干扰。
这种干扰并不致命,但显然,也不会让人好受到哪里去。
好在烂尾楼离民居较远,当年这栋建筑烂尾以后,s市的建设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因此附近人烟不算很多。
只是这些普通人,今晚恐怕注定要做一个难忘的噩梦。
夜行者基地,抢救室的灯光正亮着。
躺在里面的是苟日新。
无影灯下,他的伤口已经被切开,并且剜下一块肉来,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中和剂七号到了。”
说话的是一个刚刚提着箱子,从手术室外赶过来的人。
他在手术床前不远处停下,将提来的箱子放下,飞快地按下密码锁,箱盖弹开
里面是一瓶不到两公分高的莹绿色药剂。
一名面色冷凝的护士松一口气,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得到她肉眼可见地放松。
她道“有救了。”
“嘀、嘀、嘀”
这是两间相邻的单人病房。
病房里,分别躺着林白和赵小葵两个难兄难弟。
两人的身上都贴满了监护的电极片,手背上打着留置针,高挂着的输液瓶里,液体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流向他们的血管。
“不、不、不不要走啊走啊”
林白的眉头紧皱,脸色苍白,额头不断往外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枕头上很快晕染出一块湿痕。
他的喃喃自语很快发展成嘶吼,监护器发出刺耳的尖叫,医务人员从外面涌进来,将挣扎不停的人按在床上。
“控制住他,别让他伤到自己。”
看似文质彬彬的林白,本质上同样是个超凡者。
过人的体质让他即使身受重伤,处于昏迷状态,仍旧让数个医务人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按住。
见他终于平静地躺在床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
走出去时,有人朝另一个病房看了一眼,心有余悸地道“还好不是隔壁床,不然咱们几个恐怕按不住。”
其他人疲倦地附和他的话。
赵小葵的威名,在s市的夜行者基地里,就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进阶狂魔,战斗疯子
刚刚成为超凡者就手撕了一只吸血鬼。
追逃犯打下一架直升飞机。
现在又发现了一处诡域,并且带着队友撕破诡域逃了出来。
啧
她被送进医疗部的时候,整个医疗部都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夜行者基地的医疗部,本身就是为了夜行者的超凡者们服务的,但说实话,在受伤状态下是超凡者最容易失控的时候,固然他们有千般手段,能够限制住的也不过是一些攻击性不太强的超凡者,最怕遇到的就是赵小葵这种战斗系的猛人。
很有可能对方做个梦,梦里就把医疗部给拆了。
要不是赵小葵是最温和的水系,她现在估计应该躺的就是专门针对那些高攻击性的超凡者准备的金属病房了。
去赵小葵病房看了一眼,见数据稳定,几个医务人员这才关上门,从走廊上离开,回到各自的值班室里。
人走了以后,没了脚步声和交谈声的医疗部,顿时又安静下来。
只剩下滴答滴答的声音。
赵小葵在滴答声中睁开眼。
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黑板上方即将指向五点十分的时钟。
这是她高中的教室
“小葵,你醒了快收拾书包,马上要下课了。”
赵小葵已经有些想不起和自己同桌的圆脸女生叫什么名字,但见她和善的面庞,便听从她的意见,将桌上的笔袋拉拢,和水杯一起塞进书包,然后把书包抱在怀里。
她不着痕迹地用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讲台上,教了她三年数学的老师正在讲着一道立体几何的题,辅助线画了一条又一条。
教室里,有人在赖洋洋的夕阳余晖下抱着校服睡的一脸香甜,有人像她的同桌一样,早早收拾好了书包,不断地抬头看黑板上挂着的时钟,或者看藏在抽屉里的手机,面色隐隐流露出焦急。
坐在教室门口的几位同学,甚至屁股都离开了板凳,一副下课铃一响就要冲出去的姿势。
眼前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说熟悉,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她不知道见了多少次。
几乎在高中读书的每一天,都能够见到类似的画面。
说陌生,是她明明记得自己上一秒才破开邪神的诡域,遇到前来支援的王军武他们。
幻觉
刚刚同邪神打了一个照面的赵小葵,对眼前的场景十分警惕,趁着无人注意,她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
一滴水珠晃晃悠悠地凝聚了出来。
她的超凡能力还在。
她看向自己的同学,试着看穿他们的灵魂,却发现每一个同学,都有着一张和面孔吻合的脸。
当然,这要除开一个据说初中就去r国整过容的女同学她灵魂的鼻子看起来要更塌一些,应该是发生改变的时间太短,灵魂还没能完全吻合。
窗外高大的梧桐树上,一只鸟儿正不安分地跳来跳去,叽叽喳喳交个不停。
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真实的就好像时光倒流,她重新回到了这一天一样。
可是为什么
赵小葵不明白。
她活得好好地,既没有什么遗憾,也不对生活感到痛苦,为什么会重生
还是重生到这个时候
许是在超凡世界里见的多了,她心里头全然没有那种重生以后要逆天改命的想法,反而满脑子都是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导致现在这个结果。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黑板上的题,忽然顿住。
“同学们别慌,我知道马上要下课了,多留十分钟,我把最后一个小问讲完就下赵小葵你干嘛”
在数学老师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赵小葵抓着自己的书包,像一阵风一样冲出教室。
在她身后,是那些正为拖堂哀叹的同学牛逼的赞叹声。
但她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
高中五点十分放学,门卫准时开闸,她出来的时候虽然离放学之间只差两三分钟,但校门仍旧紧闭着。
两个门卫坐在保安室,吹着风扇闲聊。
她跑过去,在电动伸缩门上一撑,整个人如同一只灵巧的燕子,从上面一跃而过。
“你哪个班的学生”
保安的话被她抛到身后。
大街上,赵小葵咬着牙狂奔,她像是一道疾风,从闲庭信步的路人身边穿过。
快点,再快一点
看到那道题,她终于想起今天是哪一天。
6月九号。
她外婆去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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