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舟回至房内,闻棠已经苏醒起身,只穿着里衣坐在茶桌边。
他捧着一个茶盏,怔愣着。
茶盏空空如也,神思不知已经飞往何处。
林轻舟步入屋内,也未察觉半分。
“闻师弟?”林轻舟疑惑出声。
闻棠被一语惊醒,连忙放下茶盏,站起身讷讷地喊了一句师兄。
视线也没朝着林轻舟,垂着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林轻舟看他双颊通红,不禁眉头一皱。
他放下饭菜,伸出修长的手指,以手背抵上闻棠的额头,试探温度。
额发细碎,轻轻的落在白净的手背上。
手背下方,是闻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抬眼望了林轻舟一眼,又飞速垂下眼眸。
“还真有点烫,该不会是着凉了。”林轻舟拿开手,四下望一眼,看见床边挂着的衣裳,顺手取了递给闻棠。
闻棠接过衣裳披上,垂着头声若蚊蝇,“傻师兄。”
“啊,你说什么?”林轻舟取出托盘里的饭菜,碗磕到桌面,发出细碎的轻响,确实没听清。
闻棠抬头,眉眼弯弯,“我说,谢师兄。”
林轻舟闻言也是一笑,“无需如此客气。”
闻棠踌躇须臾,眼眸清亮,面含期待之色,“......以后我可以,叫你轻舟师兄吗?”
浮玉山上要喊师兄的太多,喊林轻舟师兄的也太多。
林轻舟跟别的师兄不一样。
林轻舟对此并不在意,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
喊四个字,如果闻棠不嫌拗口,那就随他去罢。
林轻舟神色淡淡,应声说可以。
闻棠眉开眼笑:“轻舟师兄!”
林轻舟淡笑颔首。
两个人静静地吃着饭,间或三言两语交谈。
闻棠问起秘境之事,林轻舟避重就轻地简要说了几句,只道其间不慎中了黑螣的毒,但已经解了。
没提及背上的还没好全的伤。
在林轻舟看来,此事既已过去,便没必要到处卖惨。
可即便如此,闻棠听完他云淡风轻的叙述,依旧是一脸心疼不已,不停追问师兄是否还有不适,是否还有其他伤。
连林轻舟说要继续帮他疗伤,他也坚决不答应。
最后还是在林轻舟连哄带骗下,声称若不让他疗伤,便是与他客气生分,闻棠这才勉勉强强答应。
闻棠伤势较之林轻舟更为深重,林轻舟只是伤及血肉,而闻棠是内府出现裂痕。
林轻舟经过几日运功休养调理,后背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闻棠的伤势,经他多日灵力滋养,也大胜之前。
自此次闻棠受伤后,林轻舟与他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厚。
原书中,闻棠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原主的目光从不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即使同住一个院子,也鲜少相会,交情颇浅。
原主为宗主之徒,不至于受到同门集体欺凌,但是与寒祁不和的传闻被传出后,被孤立排斥,同样让原主在宗门中的日子不好过。
时常独来独往,形单影只。
原主是被爱情折磨的可怜虫,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寒祁。
拜作者狗血之笔所赐,他无甚至交好友,更无甚远大抱负。
但,眼前的一切与原书中情节都渐渐不同。
人活一世,怎么能只顾虚无的情爱呢?
穿书之前,林轻舟母胎单身23年。
读高中时学的理科,上大学时选的工科专业,工作时做的工程设计,周围的雌性生物结屈指可数。
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谁喜欢过。
林轻舟想破脑袋,也不能理解原主。
“爱慕一个人是何种感觉呢?”
林轻舟两指捏着白子,想起原书情节,望着厮杀至半的棋盘,漫不经心地问对面的闻棠。
啪嗒!
闻棠指尖的黑子掉落到墨白错落的棋子间,发出一声脆响。
林轻舟诧异抬眼望向他,容色疑惑。
此时恰好有一阵风拂过,吹起他额角处垂下的两缕青丝,发丝拂动间,更衬得他面白如瓷,眼瞳如墨。
闻棠呆愣愣地望着他,口齿变得不大利索,说得磕磕绊绊:“......想每日都与他待在一处,想...与他亲近。”
说完,闻棠伸手想捡起掉落的棋子。
林轻舟立时唇边浮起浅笑,以捏着黑子的两指,轻推他欲动作的手至一旁。
“落子无悔,师弟。”
林轻舟不过随口一问,也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此局两相对峙,林轻舟正有所踟蹰,不知如何落子。
但闻棠误落一字,恰扭转局势,生机尽显。
他略一思索,便轻轻松松落下一子。
尔后,他凝眉专心研究棋局,根本将方才风月话题抛至脑后。
闻棠藏在广袖中的手,偷偷摩挲着林轻舟方才触过的地方。
他心跳极快地开口:
“......轻舟师兄,你是有爱慕的人了吗?”
林轻舟盯着棋盘头也不抬,不假思索,“没有。”
闻棠仍是不放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那,轻舟师兄对寒...”,他想直呼其名,话至嘴边强行改了口,“寒师兄......”
林轻舟听提及寒祁,瞬时从风云厮杀的棋盘中抬起头来,面有疑惑,“我对他如何?”
“轻舟师兄为何对他这么......特别?”
闻棠梗着脑袋,凝视着林轻舟,一副要刨根究底的样子。
“特别?有吗?”
林轻舟眨了眨眼,反问。
然后自问自答,“没有。”
不就是为他挡一剑,差点一命呜呼吗?
不就是三更半夜偷偷跑去看他洗澡吗?
不就是去秘境帮他心上人摘灵药,身涉险境吗?
这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
好吧,好像也有点什么。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有的是原主做的,有的是辣鸡系统逼他干的,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所以,他并没有说谎。
他心道。
“轻舟师兄,你觉得寒祁如何?”闻棠皱着眉,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轻舟眼皮重重一跳,233那个小辣鸡此刻定是竖起耳朵听着。
那种脑仁如被生锈钝刀慢吞吞削砍的滋味,他不想再回味,但昧着良心说寒祁的好话,更是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的心微微悬起,面上却不显露,“不如何。”
烦人警报声没有响起,脑仁处也无任何痛感。
难道是系统又出现bug,闹罢工?
“自以为是。”林轻舟试探性又吐出几个字。
脑海中依旧一片寂静。
“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眼瘸审美,品位低下,欲念过盛,器大活差......”
林轻舟不吐不快,紧紧捏着棋子,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了十数个词语。
直到他实在想不出,才住口。
闻棠的嘴巴微张,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轻舟师兄,你说的是寒祁吗?”
林轻舟颔首,“自然。”
闻棠面上的疑色没有任何作假,呆怔着问林轻舟,“器大活差是什么?”
林轻舟掩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就是说他的剑很宽,但其实剑术很一般。”
闻棠愣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师兄的剑术才是惊绝不凡,虽然剑没他的宽。”
林轻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染绯色,出言争辩,“我的,不一定没他的宽。”
有目共睹,众所周知。
寒祁的佩剑栖霜剑身宽约一寸,而林轻舟的佩剑吟雪窄如柳叶,纤细非常。
但闻棠怕惹师兄不高兴,决定当个睁眼瞎,“嗯,那就师兄的更宽。”
林轻舟:“那就?”
闻棠忙不迭改口:“必须师兄的更宽。”
林轻舟这才露出满意神色,眉眼俱是喜色。
师兄才像个小孩子呢,这有什么好比的。
闻棠心道。
这端,林轻舟在脑海中偷偷敲敲系统:
“233?你又崩溃了?”
【宿主,233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给你最贴心的服务。】
林轻舟:“......”
“刚才我有OOC行为,惩罚程序为什么没有启动?”
虽然听起来很欠揍,但怕无良系统秋后算账,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方才系统并未检测到宿主有任何OOC行为。】
“那样都不算吗?”
林轻舟开始怀疑233系统评判标准不定,毫无原则底线。
【宿主刚才的行为,系统自动默认为宿主爱在心底口难开,口是心非以掩饰心中的强烈爱意。】
!?
神特么爱在心底口难开!
还强烈爱意?!
这辣鸡系统真是槽多无口。
不过,这也让林轻舟从中窥得系统隐藏的玄机。
系统只有在他不跪舔寒祁时才会跳出来作怪。
仔细回想,林轻舟也发现了。
在不面对寒祁时,即便他不像原主那般阴郁寡欢,怯懦畏缩,孤僻行事,系统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而言之,系统只致力于维护他跪舔寒祁的人设点,并不拘束林轻舟性格的多面性。
林轻舟一时豁然开朗,也就是说,只要不对着寒姓某渣男,他便不用束手束脚,可以做自己。
心头疑惑已解,林轻舟继续与闻棠对弈,聚精会神地研究棋局。
绝美精致的眉眼染上轻快明艳的喜色。
闻棠望着对面的专心致志的容颜,嘴角不自觉上扬。
仲冬时节,庭中花木萧疏,无半点花色。
只剩两人头顶的若木树仍然伸展着绿叶,在稀薄的冬日阳光里,焕发着勃勃生意。
陡然,微风拂过,一片翠绿的若木叶被卷得跌落树梢。
那片翠绿被风扶着,在空中调皮地翻个跟斗。
穿过瘦削的横斜枯枝,越过不高不低的青瓦灰墙。
轻盈地打个旋儿,落在一双白底银色暗纹的黑靴前。
来人身姿颀长,腰悬墨玉,俊挺如同一杆修竹,声息敛住,在院墙外似乎站了良久。
他剑眉微拧,似有不悦,声音冷沉:
“欲念过盛?”
深邃的眼眸又闪过一丝惘然:
“器大活差?”
前者令他颇为不解,他一向很是克制。
后者,没听过。
但,两个词语连在一起用,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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