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林轻舟的低语,寒祁瞳孔骤缩,脸上神色风云变幻。
想起白狐洞中的纠缠后,怀中人一脸云淡风轻,状若无事,好似这种事是家常便饭般,任意随便。
又想起在西川秘境中,他心有困惑,提起此事,此人却神情冷漠,迫不及待地说往事休要再提!
现在,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平白无故地说要共寝一宿,林轻舟把他当成什么。
思及这些,寒祁的面部线条紧绷,声音冷过四周素雪: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轻舟疼得灵魂出窍,心中的烦躁,像伸着触角的藤蔓,肆无忌惮地生长,将他整个人都裹住。
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与寒祁多费唇舌,他低低的声音,一字一顿,“一、起、睡。”
他的额头抵在寒祁的胸膛,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语气出口本该是稍显生硬尖锐,现在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柔软,温情脉脉。
寒祁不为所动,脸上如覆寒霜,冷声道:“然后呢?”
然后,这人再装作无事发生,逍遥自在地招惹那么多人,就放任他独自困扰不已吗?
想想,还真是可恨!
“一起睡,一起睡……”
林轻舟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陷入无意识的呢喃状态。
寒祁方才见他,就发现他气息紊乱,面色不正常。
只是林轻舟语出惊人,寒祁的思绪一时被打断。
但现下,他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怪异失常,令寒祁根本无法忽视。
寒祁低头一望,林轻舟一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领,已经扯得他的衣领歪扭皱巴。
那洁白修长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白。
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手指的每一次紧攥,都传达着无以言表的痛苦,难耐。
看他当前语无伦次的状态,再联系他莫名提出的同宿一晚的要求……
一个念头倏忽蹿进脑海,寒祁的心头剧烈一跳。
他扶正怀里的人,双手握住他的肩头,低头问:“你可是中了什么手段下作的春毒?”
问出此话时,连寒祁都未察觉到他语气里隐隐约约的期待。
可鄙可耻的,不可宣之于口的期待。
如果林轻舟说是,那么他就……
摧丹咒,说让你痛到神志不清就是神志不清,一点也不含糊。
林轻舟耳边,寒祁的声音忽远忽近,像远处朦胧扑朔的灯火。
他艰难的微微抬起脸,摇了摇头。
面色苍白,睫毛上的汗水欲掉不掉,眼角发红,泪痣被汗水浸染得更加盈盈动人,浅色的嘴唇被咬出齿痕。
整张脸,较之平时,竟然多了几分别样的颜色。
寒祁望着他的容色,愣了一回神。
尔后,他一手轻轻揽住林轻舟,让他头轻靠在肩头,不至于栽倒在地。
一手握至他的腕间,凝神静气,沉息运力。
丝丝缕缕的灵气,登时如同冬日飘飞的细雪一般,从他的指间,轻柔舒缓地涌向林轻舟体内。
灵气绕着林轻舟的内府运行一周天。
“摧丹咒!”
原来是摧丹咒。
方才盘桓在寒祁心头的莫名绮念,瞬时如风卷残云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摧丹咒,那该是如何痛苦难耐。
寒祁心底瞬时一揪。
摧丹咒,只有下咒的人能解。
他虽不能为林轻舟解咒,却可以输送灵力,为他缓解痛苦。
他不再有半分耽搁,长臂一伸,绕过林轻舟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脚步匆忙离去,打算寻一个落脚之处,为他输送灵力。
他方走几步,身后的寒府中,一个人影急急忙忙地冲出来,高声喊住他,“哥,我就知道是你。”
是寒礼。
寒祁闻声转身,看他一眼。
压在他心头多年的所有嫌隙,在这火烧眉毛的一刻,赫然变得轻如鸿毛。
他二话不说,熟门熟路地朝寒府里大步迈去:
“帮我找一间干净屋子。”
寒礼三步并作两步,追在寒祁身后,“哥,你的房间一直有人收拾,很干净,”说罢,又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傻憨憨地笑,“这个是......嫂子吧,他怎么了?”
寒祁抱着林轻舟的手一抖,下台阶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将人甩出去。
心头剧跳,稳住身形,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他强自镇定,假嗔叱道:“别胡说,这是我的同门师兄。”
寒礼瞬时闹了个大红脸,“哦。”
言罢,寒祁默念咒诀,倏地原地便无半个人影。
寒礼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见状,嘴巴微张,片刻之后才回神,朝寒祁的房间狂奔而去。
......
内府如同寸寸崩塌的长提,关不住汹涌急流般的痛感。
林轻舟微阖双目,模糊意识里,寒祁与他说了几句话后,将他打横抱起,脚步匆匆。
尔后,又有什么人,与寒祁说了几句话,也听不甚清楚。随后,眼皮缝隙里隐约可见,四下一阵光影飞逝后,寒祁停住了。
也不知是带他往何处去。
后背蓦地触上一片柔软,他被放在榻上。
此后,膝弯处,后背上的力道徐徐撤去。
是寒祁的抱住他的手。
寒祁要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吗?
那怎么行。
寒祁走了,他与谁同榻而眠,跟床上的被子吗?
完成不了任务,死路一条。
纵使他疼得神魂错位般难受,但是脑中仍然剩着的最后一丝缕清明,提醒着他此刻,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不能让寒祁走!
就是寒祁真的要对他大打出手,也要将他拽上榻再说!
他病中垂死惊坐起般,在百般折磨之中,愣是苟延残喘地一把拽住了寒祁的手。
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不许走!”
寒祁没答话。
望着他布满薄汗的脸,眉头紧皱。
就着他的手,寒祁沿着床榻坐下,手中灵力如同潺潺溪流,缓缓注入林轻舟体内。
林轻舟的疼痛之感有所缓解。
如此这般,过了片刻,林轻舟尚未反应过来。
陡然之间,所有的疼痛之感,像是急潮卷落花般,瞬时远去不见踪影。
完全毫无征兆。
方才痛得死去活来的内府,此时安然无恙,所有苦痛折磨,恍如逝水无痕。
林轻舟须臾之前残烛将熄般的神智,意识,认知,在数息之后,一一归位。
难道是寒祁解除了摧丹咒?
不可能。
寒祁尚不知他的疼痛已经消失无踪,依然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无知无觉地输送着灵力。
先不管摧丹咒的事,说不定是老不修功夫不到家,这摧丹咒的时间并不能维持很长。
林轻舟在识海中敲了敲系统,心存侥幸般,问道,“我算完成任务了吧,我眠在榻上,寒祁也坐在榻上,算是同榻,而眠。”
【宿主,请不要断章取义侮辱我的智慧,同榻而眠,据系统词典解释,意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林轻舟:......
榻就在身下,寒祁就在眼前,还把一只手送到了他的手上。
所有任务道具都备齐,就差临门一脚。
似乎难度降低了很多。
他手腕一翻,握住寒祁的手,用力一拖。
寒祁猝不及防,也可能是顺势而为,瞬时一手支榻,伏在他的上方。
两人四目而望。
寒祁愣住了,望着林轻舟的脸,喉间滚动,怔怔道:
“你还疼吗?”
林轻舟被一语惊醒,对呀,他此时装疯卖傻岂不更好?
谅他也不会趁他神志不清,对他下狠手。
明早一起,任务完成,他便装作忘得一干二净,也省的两人此后见面尴尬。
他装作意识仍是不清醒,口中不断喃喃,“疼,疼,疼......”
寒祁闻言皱眉,瞬时想起身,继续为他输送灵力。
一手撑着床榻,就要起来。
这样可不行!
脸皮是什么?
生死面前,脸皮不值一提。
林轻舟今晚决定抛弃这张老脸。
电光石火间,他紧攥住寒祁的手,一把将其掀翻,寒祁仰面倒在床榻上。
林轻舟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覆了上去,严丝合缝地将寒祁狠狠地压住。
为防止寒祁先下手为强,捏诀下黑手,林轻舟将他的两只手按至头顶,紧紧地扣在枕头上。
时不我待,这样可制不住寒祁,林轻舟趁热打铁捏诀,召出袖中的捆仙索,将寒祁的双手牢牢地束缚住。
这人可心狠手黑的很,这般缚住,仍有余患。
他又念咒诀,将寒祁缚在一起的双手,死死地捆在床柱上。
寒祁整个人已经如同木胎泥塑般,完全僵住了。
任林轻舟连番动作下来,一脸懵逼。
他方要张嘴,说些什么。
“唔......”
嘴唇便被林轻舟一只手死死捂住。
不好,寒祁想念咒召剑,幸好他心思电转,身手敏捷。
捆住了他的手,但是他还有嘴,唇中念咒,不用捏诀便可召剑。
栖霜凶得很,纵使是飞剑,他也未必打得过。
真是有惊无险。
林轻舟在心里轻嘘一口气。
正在此时,未关的房门外,脚步匆匆地冲进来一个人,“哥,要不要帮忙?”
走进房内,寒礼便望见床榻上的这般情景——
寒祁躺在榻上,双手被缚在床头,嘴巴被坐在腰上的林轻舟捂住。
两个人都衣裳凌乱,气息不稳,似有低喘声。
蹭地,寒礼的面上如同烧起一把火,烧得他整张脸,比他身上的大红喜服还要艳红几分。
“那个那个......打扰了。”
磕磕绊绊地说完几句话,他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咚的一声,被门槛绊了一下,还摔了一跤。
窸窸窣窣声,响了几声后,他似是爬起来,跑离而去。
片刻,脚步声又起,他又跑了回来。
林轻舟心生警惕,这人喊寒祁哥,应是寒祁的亲属。
他莫不是察觉不对劲,去而复返,想来给寒祁当帮手。
然而,寒礼的脚步声在门口一停。
尔后,房门咣的一声响起。
寒礼帮他们把房门关上了。
林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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