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小说: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作者:阿淳
    这只木头鸭子,是目前卫珩手里最高科技的玩意儿。

    用了杠杆力矩的原理,外表虽不起眼,内里却安了无数个精细的小齿轮,发条一扭,释放出的弹力就能推动轮系运转。

    上辈子卫珩念高中的时候,物理实践课的期中作业,就是动手搞这玩意儿。

    当时他们那小组一哥们零件没弄好,钢条直接在卫珩手背上划了一口子,被卫小爷拎着揍了好几天。

    也因此,他对这杠杆力矩的结构记得特别清楚。

    正好前些日子,季连赫带了把钢剑到祝府来寻他显摆,说如何千淬百炼,如何削铁如泥,如何从满京城里最好的铁器坊出来,九皇子如何跑了三趟,都没能拿到手,反而进了他季连小国公爷的剑鞘。

    卫珩瞥了眼那锋利的刀刃,倒是忽然产生了点兴致。

    这兴致却并不是因为这钢剑,而是季连赫嘴里那位打铁磨剑的季大师业。

    据说这季业大师原是宫中匠作坊的领匠,专门负责刀铁武器的冶制,于精巧匠器上也有些研究。

    如今摆在文德殿内的那座水运仪象台,便是由他设计打造的。

    因了这座宏伟精巧的自动化钟表,季业还被天子封了个小官。

    但后头因腿脚出了些毛病,无法再长久站立,便被圣上特许出宫,在京城西四坊开了家铁器铺子。

    季连赫带着卫珩去寻他时,这位季大师正好在井口处泼水打铁,虽已过了天命之年,却依旧体格健壮,在大冬日里赤着膊,背上还淌着热汗,目露精光,行动自如,完全不像是腿脚不便的样子。

    卫珩对这其中的阴私内幕没丝毫兴趣,只是递了他一张图纸。

    用的是牛皮纸,炭笔画的,从材质到笔迹,没有一处暴露身份,卫珩并不太担心。

    而这图纸画的内容,便是简易的原始弹簧和杠杆力矩。

    还标明了发条玩具的内部齿轮结构。

    只要能够克服其中的精细度问题,就能够把整个内部结构完美还原。

    季大师原本还有些大匠的傲气,爱答不理自顾自打着铁,一看到这图纸,便面露惊异,连声询问这是何人所作。

    卫珩望了他一眼,道这是他舅舅自一位波斯商人那儿得来的。

    “那商人说了,只要按照画上的样式做出来,鸭子就能自己走,季连说你是满京城最了不得的工匠大师,我才来寻你,你可会做?”

    语气骄横,高高在上,活脱脱一个颐指气使的纨绔。

    旁边正喝着茶的季连赫呛了一呛,朝自己忽然变脸的小伙伴投来震惊一眼。

    卫珩没搭理他。

    左右嵇小舅已经出了海,如今正在南洋种地卖布,天高皇帝远,任他手眼通天也求证不到,卫珩张嘴就开始胡诌。

    最开始,他其实是怀着能不能捣腾出一个手持怀表的目的来的。

    连机械表的内部构图都斟酌着画了大半。

    事实上,来这朝代许多年,卫珩至今仍然无法习惯的最重要一点,便是看日影辨时,燃香漏沙计时。

    卫小爷本身是一个对时间精准度要求很高的人,这种简陋又麻烦的日程判断方法,让他无数次心生烦躁。

    只不过后来沉吟半日,还是觉得就这样弄一个过于超前的机械表出来,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了些。

    根基未稳时,动作搞的太大,一不小心就容易翻车,倒不如先画个发条玩具试试路,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做打算。

    而且说不定,这位发明出水运仪象台的季业,自己就能从图纸中琢磨出弹簧和杠杆力矩的其余作用。

    ......

    这只发条木头鸭子,季大师足足花了半旬之久才做出来。

    费了无数原材料,眼睛都熬红了,最后出来的成果,虽不如后世那般完美,但对于大宣这朝代的科学水平来说,也已经很是了不得的物件。

    这么小小的一块木头,象征着这时空发条机械的起源,若千百年后世人回翻史书,定要称这是划时代的一项发明。

    而这划时代的发明产品,最后还是到了祝宜臻小团子的手里。

    小团子为了迎接他,特地在兜里藏了银丝卷儿,千等万等献宝似的递给他,对于一个三岁多点大的奶娃娃来说,和捧了金子来也差不了多少。

    卫珩收到如此情深意重的礼物,不好不受,更又不好不回礼。

    可他手头上除了银钱和木头,什么都没有,沉吟片刻,就直接把这只机械鸭送与了她。

    机械鸭在泥地上摇摆了一阵,便因动能消失而停在一颗石子前。

    卫珩捡起来,递还给她,教了她具体的玩法。

    小姑娘抱着小鸭子,扭着发条转啊转,乌溜溜的葡萄眼里满是新奇。

    连亭钰凑过来也没发觉。

    她压根儿意识不到,自己用那半块掉渣馒头,从卫珩手里换回来了一个什么超时代的宝贝。

    ......

    “七姐,你给我瞧瞧,这鸡是怎么走的?”

    上马车前,祝亭钰一直围着宜臻打转,小目光牢牢地盯着她手里的木头,只差没上手去夺了。

    宜臻哼了一声,童音清脆,不理他。

    谁让昨日里她午睡的时候,祝亭钰悄悄摸进母亲房里,把枣泥酥的毛揪了大半,雪团儿似的狗,背毛被啃过似的,矮一块秃一块,丑的要命,宜臻现在还堵着气呢。

    她气的狠了,直接躲到卫珩身后,把鸭子藏进卫珩大氅的兜帽里,连亭钰难得喊了她一声七姐都没注意。

    橘堇无奈极了。

    这对龙凤胎向来都是这样的,因年岁上只差半刻钟,谁也不让谁,不是今日我招你,就是明日你惹我,闹得凶了,还能直接滚在雪地上打起来。

    可偏偏又血脉相连,心有灵犀,成日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还没等旁人劝几句,自己便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

    不过亭钰脾气烈,爱耍机灵,宜臻性子就软些,好哄骗,经常被这个不着调的兄弟给带进沟里去。

    是以哪怕是亭钰的奶娘,都要偏帮着宜臻一些。

    今日亭钰规规矩矩地站着,不动手,只拿眼睛使劲儿瞧,当然不是因为懂事了性子变好了。

    而是他大姐姐就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盯着。

    别说抢宜臻的玩具了,他连和玩具的原主人卫珩多说一句都不敢。

    “我知道你性子滑溜,成日里就知道把丫鬟们耍的团团转,但我可告诉你了,今日出街,离那卫家的小少爷远点儿。宜臻不懂事便罢了,你可是我们二房的嫡长子,要晓得分寸,要是让我见着你上赶着给人家凑脸,我让父亲打断你的腿。”

    ——出府之前,祝宜宁是这么跟祝亭钰说的。

    一开始,祝亭钰还规规矩矩,眼睛都不往那卫家的小少爷身上瞟一下。

    等上了马车后身旁没有了大姐姐的监视,他顿时就把这话给抛在了脑后,凑到卫珩身边,极快活地问:“卫家哥哥,你可还记得我?”

    自然是记得的。

    卫珩入京第一日,在尚书府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祝亭钰。

    “你是那日的门房小厮罢,祝大老爷的丧礼上,我也见过你好多回。”

    卫珩住在祝府这段时日,由于祝二太太的刻意冷落,和府中各人接触的不多。

    便是连祝宜臻这样日日盼着来找他玩的小孩,都不过只与他说上了几次话,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祝亭钰忙点头,凑得又更近了些,语气热切:“卫家哥哥,你可还有方才那样的木头鸡?”

    “那是鸭。”

    卫珩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而后淡淡道,“没了,仅有那一个。”

    “噢。”

    祝亭钰眼睛里的失望都快要溢出来了,独自思索了半晌,又巴巴地跑回来问,“那你可知,那鸭子为何会自己走?”

    “里面有发条,扭动发条再放开,弹力就会产生动力,推动鸭子行动。”

    “发条是何物?”

    “一根卷紧状钢条。”

    “钢条?”

    他转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珠子,奇道:“可是鑵耳刀上的那种钢?那种钢我见过咧,是硬的呢,如何能卷?”

    ......

    祝府坐落在京城有名的富贵巷,离东街算不得近,马车行了一路,祝亭钰就问了一路。

    且让卫珩略略有些意外的是,他虽童言稚语,问的懵懵懂懂,却时不时能点到点子上,若解释的直白详尽些,竟还能跟上几分。

    卫珩住在尚书府这一月余,不是没听过祝八少爷性情顽劣,天资愚钝,气跑了好几位夫子,着实是没有念书的天分。

    但今日一瞧,发觉他说不准是个偏科的天才。

    四书五经读不好,数理化却未必了。

    而和他同胞的七姑娘宜臻,逻辑思维弱的很,背书记词儿却飞快,两人约莫是在娘胎里就分好了,一个偏文,一个偏理。

    若是生在千年后的现代,阖家欢喜,但在宣朝,科考并不如前朝那样重算学,而女子常在内宅理账管家,倒不如换过来更好。

    祝亭钰不晓得他头脑里琢磨着什么,只觉得卫家哥哥懂得好多事儿,不过说了半个时辰,和宜臻极相似的葡萄眼里就充满了崇拜。

    下了马车后,还亦步亦趋地贴着卫珩走,俨然把他当成了兄弟至交。

    平誉在旁瞧着,忍不得就在心底啧啧称奇。

    这卫家的嫡少爷,寡言少语的,成日里挂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却不知为何,人人都爱围着他打转。

    且这些人个个身份尊贵,一位季连小国公,一位七姑娘,还有今日这八少爷,哪个是没瞧过大世面的?

    虽他如今还瞧不出来什么,但平誉坚信,这卫珩少爷,是真的本事不浅。

    马车停在了东街中巷的道口,再往前,人就多了起来,驶不过去了。

    众人下了马车后,径直便往灯谜巷去。

    这灯谜巷,说是说巷,其实足足占了四五条街,七拐八绕的,往日里的小铺小面今日都连在一起了,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每盏花灯下都挂了灯谜,只要猜出来,拿去铺面前的掌柜那儿交付,便可把灯取走了。

    卫珩随意瞥了一眼,大多数花灯材质、做工都不过平平,只是胜在千百盏挂在一起,场面乍一眼瞧去宏大壮丽罢了。

    便是赢上十盏二十盏,也不值得半两银子。

    估计进巷猜灯谜的人,不是对自己的学识有十分的自信,便是不把半两银子看在眼里,只图个新奇有趣儿。

    卫珩倒是也觉得有趣,若自己独自前来,或许还会上前猜几道灯谜,但如今与祝府的少爷小姐们扯在一起,他就完全没了出风头的兴致。

    宜臻就更不用说了,她如今还没进学呢,连灯谜的字都认不全,更别说猜了。

    完全就是随波逐流地跟着哥哥姐姐们来瞧个热闹。

    因而在灯谜巷里逛了不过半刻,卫珩就提出了要先行离去。

    “左右我也猜不出什么。”

    卫小爷勾了勾唇,神情无害,“听说轩雅居那处有位极了不得的说书先生,我就不与你们一道了。”

    祝宜宁蹙蹙眉:“今日街面上人多的很,你若与我们走散了,月黑风高的......”

    “总不会没命呢。”

    他的语气极其散漫,“我又不在街面上逛,不过是在茶楼吃几口茶罢了,还有平誉跟着我,便是祝府的人全丢了,我也安全的很。”

    这是怎么说话的。

    真真半丝教养也无!

    祝宜宁还要开口,身旁原本跟着她的小姑娘已经挣开牵她的手,如猴子般嗖的蹿了过去,攥着卫珩的衣摆,嗓音清脆:“宜臻也去茶楼吃茶。”

    她微微愣了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夕夕,咱们瞧花灯......”

    “我不想瞧灯了!这里的灯还没有府里的好看呢。”

    祝宜臻皱皱鼻子,嘴巴撅的老高,“我就想去听书,还吃茶。”

    “夕夕......”

    还没等她说完,小姑娘已经呲溜钻到了卫珩身后,把自己藏在他的大氅兜帽下。

    帽子里传来奶声奶气的童音:“快走快走!珩哥儿快走!”

    “......”

    真是——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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