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身后的宗像礼司微微一顿。
“你怎么会这么问呢。”他的嗓音仍然是那么平静,似乎微微含笑,完全没有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这种前后的站位也使得柳泉无法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意外的是,她的声调里也似有一丝笑意。
“理由有很多。比如说秋山前辈和伏见君的神态之间都好像有一丁点不自然比如说以他们的性格而言,他们两人抽签的速度好像都太慢了一些,有点刻意的感觉存在啊比如说整个超苇中学园里,只有宗像前辈你一个人知道我曾经梦想过参加网球部、在网球方面有自信,而这样的抽签结果假如还要说是巧合的话”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宗像礼司的轻声一笑打断了。
“欸就是巧合啊。”
闻言,她停顿了一霎那,然后猛地回过头去。
他就那么依然身姿挺直地站在她身后,迎视着她瞪大的双眼和审视的目光,表情里没有一丝虚假或忐忑;那双隐藏在细框眼镜之后的狭长眼睛明亮深邃。
她就那么久久地盯着他的脸看着;而他,似乎也意外地好脾气且有耐性,就那么站在那里让她看,既没有出言开玩笑似的拿她开心,也没有试图找出更完美的解释来为自己辩解。
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原本想要继续沿着一技大赛这个话题问下去,问他关于小白君所说的那件事的真相,问他为何要向她隐瞒小白君为难青部确切地说,是为难她背后的真正原因;然而不知为何,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之后,那些几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部被她咽了回去。
那双隐藏在细框眼镜之后的狭长双眼,迎视着她的目光,慢慢地眨了眨。然后,室长大人伸出一只手,居然将那副细框眼镜拿掉了
柳泉一瞬间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真难得啊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拿下自己的本体不,那副细框眼镜了吧上一次是为了跳进海里救十束多多良,那么这一次,他是想要做什么
这种念头一起,不知为何突然让她紧张起来。她慢慢抿起了嘴唇,脚下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看到这个动作,宗像礼司的眼中闪过一抹暗昧不明的光。然后,他十分干脆利落地把那副眼镜递给她。
“假如要为了那个巧合而感谢我的话,现在就来帮我一个忙如何”
柳泉一愣,“诶”
室长大人已经一脸泰然自若地转向第一排座椅,指着其中的一个座位,对她说道“现在,请坐在这里,信雅君。”
柳泉一瞬间就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然而根据系统菌发布的那个黑泥翻滚的强制任务,她是不能够拒绝的。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握着室长大人的本体眼镜,走过去坐好。
然后室长大人也很自然地坐在她身旁的那个座位上
下一秒钟,她只觉得自己的左肩微微一沉
她骇然地睁大了双眼,立刻转过头去发现室长大人居然就这么从容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而且已经合上了双眼
她立刻浑身都僵直了起来,马上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把脸又重新转回面朝前方的姿态,结结巴巴地问道“咦宗、宗像前辈这这这这是要做什么”
宗像礼司仍然合着眼睛,发出一声轻笑。
“暂借你的肩膀十分钟啊。这就算是帮上我的忙了。”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稳,就好像这件事再寻常不过了一样。
“最近真是太忙了。既没有时间好好地和你相处,也没有时间好好地休息十分钟以后要记得叫醒我啊。”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染上了一抹笑意。
“那么,晚安。我睡着以后,就拜托你了啊。”
什、什么叫做“晚安”啊现在还是大白天啊伟大的室长saa
而且,什么叫做“我睡着以后就拜托你了”啊不要以为你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我就感觉不到你故意把话说得别有深意背后的鬼畜值了啊啊啊啊
柳泉保持着浑身僵硬的姿态,一动也不敢动。然而那个擅自把头靠在她肩上的人,却仿佛已经放下了全部的、庄严端正使人不由自主敬拜的形象,整个面容都变得宁静柔和起来,鼻息也变得又舒缓又绵长
居然就这样真的睡着了。
柳泉浑身僵直地这么坐了一阵子,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就这么维持十分钟僵硬的姿态,所以只好一点一点慢慢地放松下来,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背也靠上了椅背,甚至把肩膀又垮下一点,免得绷太紧骨头硌人;右手则悄悄把那副细框眼镜放到了旁边的座位上,省得等一下出汗在眼镜上留下指纹、弄花了镜片。
一切都调整好之后,整间多媒体教室里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了。
在这么寂静的空间里,人的五感似乎都被放大到了极限,她的耳边似乎唯一回荡着的就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浮现上来的,竟然是很多种不同的人的声音。
伊佐那社说在我看来,宗像前辈并不可信。
宗像礼司说所以说,我也没有伟大到会和自己讨厌的人交往啊。
柳泉缓缓地合上了眼睛,仿佛是在放空大脑、闭目养神一样。然而她虽然闭着眼睛,脑海中回荡着的各种声音却没有一刻暂歇。
伊佐那社说想要在所有人眼中都做个好孩子,是不行的啊
宗像礼司说柳泉君是个有梦想的好孩子啊。真让人欣赏呢。
周防尊说哼,你在给自己找麻烦呢,宗像。
夜刀神狗朗说宗像前辈,是不是在为难你
十束多多良说诶以前学校里的学长啊听上去对柳泉来说,是很重要的、帮助过你的人吧
手冢国光说愿赌服输。
迹部景吾说你是那种会去做毫无把握的事情的人吗
忍足侑士说这一切都是奇妙的巧合啊,巧合。
川崎成美说啊啊,果然当时曾经好好的交往过啊。
这些人的面容,伴随着他们曾经说过的话,那些熟悉的五官和嗓音,交替着杂乱地在她的脑海里交错浮现,就像是剪辑流畅的纪录片模式的v,配合着一首从窗外操场上的广播里隐约传来的歌
因为难以表达而动摇起来的时候
ike那样的话语难道、难道说
自然地追逐着你视线的前方
ike心中轻轻地温暖着
春日里太阳温柔地照耀着
假如说起来的话草木都发芽了啊
滋生出的“苦闷”,是恋爱吗
啊,说起来,部活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所以,操场上的广播里会播放一些轻快的、流行的歌曲,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大家吧。
夏天的日子因为太耀眼
充满了很多的笑颜
好像更加接近了呢特别的时间
宗像礼司还靠在她肩头,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他的鼻息轻轻地吹拂在她领口露出来的肌肤上,带起一阵轻轻痒痒的感觉,令她头皮发麻。
肌肤变寒冷的话就稍稍贴近一些吧
ove虽然那是还不清楚的事啊
柳泉的右手五指渐渐地合拢了起来,紧握成拳,用力得手背上都泛起了淡青色的血管。
决不限于春夏秋冬
所以说“现在”才最可爱了啊
在变幻的景色中特别的两人的时间
这首歌就这么一直唱下去。播放完毕之后,又开始从头重播。
柳泉忽然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肩膀。
“宗像前辈十分钟到了哦。”她温和地提高了一点声音。
宗像礼司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
他看起来是真的有一点疲倦之色,睁开双眼时的那个动作仿若自己的眼帘沉重得抬不起来,使得柳泉不由得一瞬间也产生了些许恻隐之心。
“假如很累的话我可以帮你些什么”她安慰似的问道。
宗像礼司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眼镜戴上,呼了一口气。
“哦,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柳泉一口气险些哽在咽喉里
从多媒体教室出来,室长大人神清气爽地表示要重新回到生徒会室去加班。
柳泉“所以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呢假如想要打盹的话,生徒会室不也可以吗”
宗像礼司微妙地瞥了她一眼。
“繁忙的工作之余,稍微散散步是一项舒缓紧张神经、让身体得以休息的好选择。”
柳泉骗谁呀你从来就没有随意在校园里无缘无故散步的习惯
两个人漫步在走廊上,可以通过远处的楼梯口,隐隐听见楼下的教室和走廊里,部活结束后回来教室的学生们也为数不少,他们的说话声、脚步声都渐渐传了上来;只有多媒体教室所在的这一层,因为没什么普通教室,反而显得格外寂静。
室长大人突然转身走向一旁的窗子。
柳泉也只好急忙跟上。
然而室长大人极其自然地推开了那扇窗,然后手臂弯曲起来搭在窗框上、上半身微微前倾,似乎是在从那个窗口眺望着夕阳下的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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