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愈是憎恨,脸上的笑容和说话的声音就愈是温柔。
“哎呀,真可惜我的旦那可是个坏脾气的人呢。在他到来之前,就让我这样为您斟酒吧请一定要多喝些,像您这样豪爽的人可不多见呢。”
“咦像你这样的美人儿,竟然、竟然跟了那种粗鲁之辈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浪士已经有点喝醉了,粗鲁地大声笑着。
“不如做我的女人吧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哦你想要什么也都会买给你的”
柳泉心里已经把面前这个混蛋千刀万剐了无数遍,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啊怎么说呢那个人总是爱操心,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每天有许多事要处理,有时候甚至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如果说因此而脾气坏了一点,我觉得那正是他的可爱之处呢。”她微笑起来。
不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那么我就干脆直接抛出大boss让你们满意吧如果你们几个魂淡加起来的脑容量还足够猜出老娘形容的这个人是谁的话,有本事就去屯所找这个“粗鲁之辈”单挑好了西本愿寺欢迎您本寺特色有来无回屠宰掩埋一条龙服务,鸭川水葬打八折,谢谢
“有时候,我也感到奇怪。不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彼此之间存在着很深的羁绊吧”即使心中别有感受,她的声音却仍然宛然清朗,如同跌透繁枝密叶的雨滴。
“当然,今天是因为看您特别有男子气概,所以特意过来为您斟酒的哦。来,请满饮此杯。”她嫣然一笑,不着痕迹地一闪身,避开对方伸过来想要搂抱她的魔爪。
拉门突然被人拉开,君菊的心腹侍女面色恭谨地跪坐在门外,做出对柳泉附耳说悄悄话的姿态,实则声音略高,刚好让房间内的其他人也能听见。
“阿雪大人那位先生来了,要见您呢。”
柳泉啊了一声,回头冲着屋里的浪士们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先去看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先前那个对她纠缠不休的浪士就粗声粗气地大叫起来。
“哎那、那怎么行难、难道是你的旦那君来了吗可、可我们这里聊得正高兴”
君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旁。
“就让我代替阿雪来和各位谈天吧。”她闪身进入房间,在那些浪士看不到的角度冲着柳泉使了个颜色,然后在与柳泉错身的一瞬间低声飞快地说道“你们的副长好像很生气哪。”
副、副副副长我了个大槽我刚才胡言乱语的那些羞耻y的台词难道被
柳泉的背脊一僵,完全没胆继续往下想像,无言地冲着君菊颔首致意,然后退出了房间。
经过走廊,在角屋大门附近的庭院角落里,她看到了土方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身旁站着作艺伎打扮的千鹤。千鹤正在对他说着话,似乎是在报告情况,但是土方却盯着头上不知哪里的天空看。
柳泉无言地走过去,站在他们身后一两步远的位置上,静静听着千鹤说完了角屋内的情形之后,才出声叫道“副长。”
土方几乎是一瞬间就转过身来。但是当他看到柳泉这身装扮的一霎那,他的脸上很明显地浮现了一抹错愕的神色,甚至连嘴都微微张开了一点、惊讶地发出“哈”的一声,就如同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陌生人一般。
“那个房间里有五位萨长来的浪士,拿了那边的赏金,却伪装成脱藩浪士,这样一旦失手也好和萨长两边撇清关系据他们说,他们的同伴也在角屋里别的房间中寻欢作乐,总共是九人。当然这个数字也并不排除和实际有出入他们的计划是趁着屯所防卫空虚的时候袭击屯所,假如这个计划不成的话,那么就贿赂和尚在寺里放火。”
柳泉以犹如太夫一般光艳动人的外形站在那里,却用着普通的新选组队士那样公事公办的口吻,向土方汇报着她刚才打探出来的情报。
土方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奇怪,仿佛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就好像在他眼里,柳泉现在的外形和她的声音完全对不上号,让他的大脑短路了似的。
大概是以前一直作男子装扮,拔刀砍人决不含糊的下属,现在却打扮得像个艳倾岛原的太夫一样花枝招展地站在这里,让他一时间有点难以适应吧。
柳泉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全部说完,土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了。”
仿佛想要把刚才一瞬间的动摇猛然抛到脑后一般,新选组的鬼之副长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铁面无情的姿态,他开始冷静地分派任务。
“为了保险起见,我和千鹤现在回屯所把其他人叫来。清原,你回角屋去监视那些浪人的动向,在我们的人到达之前不要动手,以免有人警觉或逃脱。今晚最好还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好。”
柳泉化着盛妆的脸上,五官纹丝不动,只是眉心十分轻微地一跳。
“明白了。”她简洁地说道。
千鹤反而有点不安。
“土方先生雪叶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土方摇了摇头。
“很不巧,你们在此处潜伏了好几天,一些事务都被拖延了下来因此今晚斋藤和山崎都暂时有事不在角屋中。假如清原也走掉的话,那些浪人就将无人监视。这段空白的时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千鹤显得很为难。
“可、可是刚才我们不是听到,那、那些浪人在为难她吗”
土方面色不动,淡淡地说道“这家伙胆子可是很大的,她的本领足以自己应付那些事。”
一瞬的沉默之后,千鹤还想说些什么,柳泉涂红的唇角却突然慢慢绽开,微微昂起下巴,露出一个挑衅似的、艳丽倾城的微笑。
“没错,就是这样。”她的目光投向千鹤,表情平静地说“如你所见,不过是一些无礼的话,我甚至都不用拔刀,就可以应付。”
说着,她转过了身,好像打算立刻回到角屋中去。
土方突然在她身后“喂”了一声,柳泉诧异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等着副长的进一步指示。
谁知道副长却又卡了壳。他站在角屋的门口,背后是一片岛原的灯火辉煌,背光而立的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严峻难测。
静等了一分钟,还不见副长说话,柳泉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痕,玩笑似的说道“那么,我就回去了。那些不逞浪士还以为我是出来会旦那的,万一也想来看看热闹,那就糟糕了啊”
土方果然一瞬间就勃然大怒,“哪有那样的事啊也没有那样的规矩好吗”
柳泉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她唇角那丝笑弧漾得更开了一点,轻轻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目光直接越过了千鹤、落在土方的脸上。
“土方先生,原来很懂嘛。”她轻飘飘地说道,然后赶在土方彻底炸毛之前回过身去,“那么,我真的要回去了啊。那些恶棍就放心交给我吧。”
她听见土方在她身后怒气冲冲地啧了一声。
然而当她刚刚踏上角屋外的长廊、唇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重新收起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千鹤的一声痛叫。
柳泉的脚步顿住,旋即转身飞奔回角屋的大门处,往外望去。
只见千鹤刚刚在土方的搀扶下重新站直身子,她的脚旁,一只花魁穿的“三枚歯下駄”倒在那里。
想必是穿不惯这种木屐,因而摔倒了吧。
在他们身后,柳泉的右手慢慢扣紧了角屋大门的木质门框。
然后,她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转身又走回了角屋,登上二楼。
她迈着细碎的小步,经过刚才那间脱藩浪人们集会的房间,微一停顿,并没有进去,而是走向斜前方的一扇窗户,轻轻一用力,就推开了它。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望见岛原的大门。
有很多人,一生也走不出那扇大门。这种事,还是前几天君菊为她突击培训的时候,她才知道的。
说到底,这种迎来送往的青楼,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很多可怜的女人,就这样在这种地方变相的幽禁之中,消磨掉了一生或者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吧
柳泉突然省起,千鹤现在也还是艺伎的打扮。这种打扮,应该会在大门处被不明真相的若者拦住吧。
“真是让人困扰呀,这位小哥你这样还没给艺伎落籍就牵着手把她带出去”
果然,那个若者一脸为难地把新选组的鬼之副长给拦了下来。
在角屋的二楼,一只手撑在打开的窗扇上,望着那里的柳泉,闻言脸上浮现一丝有趣的笑意。
“等等这位小哥,你必须先去给艺伎落籍啊,否则不合规矩”那个尽忠职守的若者居然拉住了土方的衣袖。
土方起初应该是不打算惹起是非,所以勉强捺着性子解释。
“这家伙并不是艺伎她穿成这样可是有原因的。”
不过好像守门的若者并不接受这种听上去怎么都觉得太奇怪了的解释。他坚持要让土方先带怎么看都觉得是岛原艺伎的千鹤去办理落籍手续之后,才能出他身后这道大门。
土方终于发火了。
“落籍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的气势完全压倒了不明真相的若者。不过鉴于这种事情并不是每天都会在岛原发生。他们周围迅速围上了一堆看热闹的闲杂人等。
人们议论纷纷。
“这里也来吵架吗”
“好像有个好色的男子想白白带走艺伎呢”
事态好像变得有点麻烦了啊
柳泉突然离开了窗口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有完全没有认出土方的围观群众,高声斥责着新选组的鬼之副长是强行带走艺伎的色男
柳泉先是一愣,然后就为这种神展开而摇头失笑了出来,在窗口支着头显出几分感到有趣的样子,望着被人群包围下,已经愈来愈惊慌的千鹤和愈来愈恼怒的土方。
但是下一秒钟,那个轻松的笑容就从她脸上消失了。
因为土方一下单臂将千鹤揽过来、往自己的身后一推,挡在千鹤身前,像是已经彻底被惹怒了一般。
“你这家伙当我是谁啊作为新选组的副长怎么会去办理像落籍这样的小事”
副长暴走了。
“这个女人由我来照顾,若是有意见的话,你们随时放马到屯所来找我”
围观群众哗然,乱纷纷地四散。土方回头一下拉起千鹤的右手,拖着她就要走出岛原的那道大门。
柳泉微微眯起了眼睛,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事态比想像中要棘手,是吗。假如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话,她还能够怎么做才能战胜那种所谓的“剧情的强大惯性”呢。
这个世界,即使即将崩溃,也是抗拒着改变的。正如同这个腐朽的时代一样,是吗。
但是此时,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粗鲁的声音。
“哎新选组的副长在这里强抢艺伎”
柳泉猛然回头。
是刚才那个试图调戏她的来自萨长的脱藩浪人。此刻他正一脸又惊又喜地向下望着岛原大门处的土方和千鹤,满脸都放着油光,就好像看见了一大笔赏金正站在他眼前冲着他招手似的。
“喂是新选组的副长土方岁三啊”
他好像打算立刻回到房间去把同伴叫出来,在岛原的花街上就当街结果了新选组的鬼之副长一样。
不过他还没迈出一步,手臂就被刚才那个弄得他有点神魂颠倒的美人儿拉住了。
“哎呀哎呀,这可不行。”
美人儿涂红的嘴唇在他眼前勾起魅惑的笑容。
他认出了这个美人儿,不过现在不是x虫上脑的好时机。新选组的鬼之副长可还在岛原,而且是只身出现,正是伏击的大好机会被他带走的那个艺伎压根不算什么,到时候一起砍了就行
他歪着嘴唇笑了笑,摇摇晃晃地试图摆脱她。
“美、美人儿,现在不是跟爷温存的好时机等、等爷下去把新选组的那个土方杀掉,再、再来给你落籍”
美人儿艳丽地冲他笑着,仿佛撒娇似的冲他呶了呶嘴。
“哦呀,我可不能让你把土方先生给杀了呢。”她仍然温柔地说着,盛妆的美丽脸孔就在他眼前绽开爱娇的笑容。
“为、为什么”那个浪人不解地问道。方才不知不觉已喝了太多的酒,他感觉自己此刻有点脚下不稳。
“哦对了还有,你、你不是去会旦那了么”
美人儿没有回答,就站在那里,对他暧昧地笑着。
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杀土方呢
而且,她说是去会旦那但是那个土方刚刚离开,她紧接着就重新出现在角屋的二楼,身旁也并没有什么男人的踪影
浪人迟钝的大脑里,这些念头一个个翻滚过去,慢吞吞地连成了一线。
“哈、哈”他发出不可置信的低叫声。
“难、难道那、那个新选组的土方,就、就是你的”
美人儿的笑容好像微微一滞,但随即她又笑了起来,显得愈发明艳动人了,像一株开在冥界岸边的三途花。
“瞧您都在说些什么呀。”她埋怨似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像土方先生那么英俊的人,杀掉了多可惜呀,是不是”她蛊惑似的缓缓说着,牵着他的衣袖不知不觉地离开了窗口,穿过黑暗且空无一人的走廊,妖艳地笑着。
“既然打算对付他,就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嘛。那么多人在岛原围攻他一个人,啧啧就连我看着都觉得好心疼呢”
那个浪人被她的笑语嫣然弄得头脑里都混乱了,搞不清楚这个美人儿到底和外面那个拐带了另一个艺伎的新选组副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这并不代表他长久以来锤炼的属于武人的特质会在大量的醇酒和美人的笑语之间完全消失。他用力晃了晃头,好像想打消自己脑袋里最后一丝迷茫不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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