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虽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飞快地意会到了他真正的意思。
整个脸部感觉都僵硬了。身体好像也被冻住。完全没有办法移动、说话或是反应。
她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呆呆的表情站在那里,手上甚至还拎着那个没有还给主人家的空篮子。
土方则是盯着她脚旁的地面,脸色阴郁,好像每说一个字都万分艰难似的。
“我请求你”
“为什么”
毫无预兆地,沉默了许久的柳泉突然发声了。
“你不是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从那个家里逃出来的吗”
虽然在她脑海里被灌输的同人原作相关知识里,“清原雪叶”背后的复杂背景着墨并不深,然而作为一个背景又苏又黑暗又复杂,人设简直立体到3d的苏爽女配来说,黑暗的过去无疑是为她增添筹码的加分项。
从这一点上来说,高手高高手的作者菌就是为了衬托女主小千鹤,就把自己塑造的乳齿立体又吸引眼球的苏爽女配毫不犹豫地炮灰掉,果然对小千鹤才是真爱啊。
柳泉很奇怪这一刻自己居然思绪发散得如此无边无际。大概是因为大脑受到了不在预期之中的重击而突然变得茫然了,完全收束不住乱纷纷的思绪。
收到了这样的请求,目测这难道不是清原雪叶又将被炮灰的先兆吗。
副长难道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那生病的时候深夜的探望,那在多摩的时候为了维护我而对阿琴严厉的说话,那“绝对不要死,活着来见我”的誓约,那只在流山郊外的山坡上轻轻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都是假的吗。
不,并不是假的。只是,再多的炮灰女配,也赶不上近藤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啊。
土方低垂着视线,像是理亏似的,又像是微微低下头呈现一种请求和拜托的姿态。
“对不起。”他说。
“可是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清原没人愿意帮忙说情甚至连向对方递个话请求谈判,看看对方打算提出多么苛刻的条件才能放人,都做不到”
多日来受到的挫折、冷遇、白眼和侮辱都涌了上来,还包含了一些对面前这个姑娘的深深歉意,以及不得不逼迫她去做糟糕的事情而油然产生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感,一瞬间几乎淹没了他。
自己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不可能得到对方的原谅了吧。
其实,就连他也讨厌他自己。当初,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总之最后还是离开了近藤君,放他一个人去面对新政府军那群恶狼一样的土佐和萨长人;现在为了救出近藤君,又不惜把这个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姑娘重新推回她好不容易才逃离的黑暗中去
可是,假如假如能够救出近藤君的话,要他自己切腹也不是不可以假如要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她才肯答应帮忙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生命给她。
是因为自己太绝望了吧因为长久以来,自己的人生就是建立在支持着近藤君往更高的地方迈进这个基础上的啊。
没有近藤君,也许他至今还是多摩乡下一个子承父业、走遍附近村镇卖药的药商之子,遇见那些持刀的武士不,浪人们,都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欺辱;没有近藤君,他就不可能变成纵横京都的壬生狼的首领之一,不可能成为鬼之副长,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能够以一种强大而凛然的姿态,堂堂正正吸引别人钦佩、尊重和追随的武士更不可能获得她的跟随和关心;一定是这样的吧。
近藤君是他的人生之所以从平庸走向不平凡的基础。然而现在,当一切的基础都已经崩塌了,他那从贫穷的乡民一步步迈向旗本之阶的、曾经光辉照人的人生,就如同地基崩溃的华美楼阁,没有了坚实的支撑,下一刻一定也会崩塌成一堆废墟的吧。而丧失了这一切的自己,理应不配被任何人追随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将在何方。
没有了近藤勇的话,他自己能够变成怎样的人,怎样的土方岁三呢坦率地说,他没有信心仍然能够成为那个值得别人追随的土方岁三,新选组的鬼之副长然而这只是自己的软弱,不可能对别人说起的啊。
可是这一切都传达不到她那里去了吧就像是当初在鸟羽,在淀城,在甲府,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自己多么盼望看到她活着回来的心情,也不可能再传达到她那里了吧
在他面前,那个姑娘慢慢地冷笑起来。
“副长是很绝望了才会这么做的,是吧”她语气轻飘飘地问道。
土方沉默良久。
“是的。”他坦率承认了自己的无用和怯弱。
柳泉觉得现在正在自己眼前发生着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是什么原因让你以为我的舅父说话就会有用你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和长州那边又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她不可思议地说着。
就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原作者为“清原雪叶”设定的这个黑暗背景幕后隐藏着的所谓舅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副长你怎么就可以对他这么有信心呢。是病急乱投医的盲目吗,还是幕府这边已经完全断绝了他所有救出近藤桑的希望
土方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抬起头来,在提出这个过分的请求之后,他的视线第一次与她的目光相遇了。他的眼中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因为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他居然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
以前那个即使面对逆境也总是信心满满地有条不紊下着一道道命令,指挥着整个新选组的、强大而睿智的男人似乎消失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焦虑、暴躁而茫然无措,怀着英雄末路、被战争的两方同时抛弃和践踏的愤怒,失去了他一直以来最好的首领、兄长和朋友,彷徨着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才能重新赢回这一切
柳泉的双眉慢慢地紧蹙了起来。
她注视着他的目光里,逐渐带上了一丝悲哀、同情和怜悯,仿佛很干脆地就放弃了和他争辩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回到那个她憎恨的家庭中去一样。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震惊不信变成了平静漠然。
“假如,我拒绝呢”她低声问道,那种问话的方式似乎只是一种随意闲谈而已,并非挑衅或是试探。
土方似乎被她这个问题噎了一下。他深呼吸,然后抱歉似的望着她。
“请你一定要这样做。”他低声说,大概因为知道作出其它诸如躬身或者跪地的拼命拜托的姿态会更加刺激面前的她,所以他并没有那样做。但是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悲伤和决然的情绪。
“在那之后,我愿意满足你的愿望。”他咬牙说道,就好像说出这种话会要了他的命一样。“什么愿望我都可以答应你”
柳泉蓦地竖起右手,阻挡了他继续说下去。
“是吗”她轻飘飘地说道,看起来心思压根就没有放在他方才的许诺上。
“别为难自己啊,副长”她居然微笑了一下,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意味似的。“我可不想做个要挟自己大将的坏部下呢”
土方“不我并没有”
“好,我答应你。”柳泉很快就打断了他,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说道。
“但是我并不能够保证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因为,正如我刚刚所说的,我的舅父家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足以影响那些真正下决定的人不过假如作出这样的努力能够使你心安的话,那么我就去做。”
她的语调像是雪花落在结冰的湖面上那样,轻柔而冰冷。
“我会以全部的诚意尽力拜托他但在那之后,他是否能够发挥所有的能力,他的影响力是否又大到足以保证局长被平安放归这件事我不能够保证。”她说道,“我只能保证,我会拼命为局长争取最好的结果。因为这是你第一次真心而坦率地拜托我去做的事情。”
土方沉默,然后简短地说道“非常感谢。”
柳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呃舅父,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她想了想,淡淡地继续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警告之意,“就连我也弄不清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土方在说话之前停顿了一下。
“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说是因为想要摆脱舅父的控制才跑出来参加新选组的,是吧。”
柳泉没有回答。
“事到如今,为了新选组不,应该说,是为了我个人自私的愿望,要逼迫你回到那里去,我感到非常抱歉。”土方说着,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一丝充满歉意的苦笑。不过,他没有鞠躬下去表示道歉因为他知道那么做无疑会伤害到面前的她。
柳泉仍然没有说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住整个房间。
半晌之后,柳泉终于勾起唇角,轻声笑了笑。
“没什么。对于这样的结局,我早就做好了觉悟。”她淡淡地答道。
“我知道任性地扮装加入新选组,是不可能长久的在真相暴露后居然还能够留下来,是大家对我的宽容和守护。现在,是我回报新选组的时候了。”她的语调一开始有点浮动,说到最后,已经只剩下冰冷机械的情绪。
自始至终,她的反应虽然也有按着“清原雪叶”的设定来走剧情的初衷,然而乍然听到土方真的作出这样的请托时,心中不是不震惊的。继而还感受到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恼怒和挫败感。
攻略了这么久、也获取了一些自己以为是很美好的事件回想和cg,有那么一些瞬间她曾经以为能够触摸到副长的内心了,然而近藤的被捕瞬间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所以说,果然局长才是他的真爱,她最大的情敌吗。
坦白说,在近藤被捕之后,她也并不是没有预测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即使没有她那个舅父家是长州厨的设定,当初在风间夜袭西本愿寺的时候,最后居然拿出一封高杉托他送给她的信件,这件事难道还不足以深深留存在副长的心里,让他产生狐疑、震惊和恼怒吗他可不会知道她和高杉总共就见过两面,是不是事实上,总共就见过两面的人,即使是朋友,也不一定非要在生命终结的时候还要送信给她吧,是不是而且,她也没法解释自己作为新选组的队士,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长州的军事统帅兼海军总督啊
所以说她一开始还以为出问题的会是“高杉送信给她”这件事。然而副长并没有提起该说这算是副长那种会在奇怪的地方出现的风度吗。
柳泉最后抬起眼来,静静地回视着面前的土方。
虽然提出了这么任性而过分的要求的人是他,然而他现在看起来反而像是痛苦不堪的样子,倒是她这个被为难的人看上去极端平静也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真的受过那个设定中的“舅父”虐待,所以不可能对真正的“清原雪叶”面对相同剧情时的痛苦感同身受吧。
“那么,我现在就告辞了。”她干脆利落地说道,语气十分平静。
“在我回来之前,副长你可别死了。我还等着收取你承诺中要拿来交换的好东西呢。”
虽然说着类似于玩笑一样的话题,她的脸上却毫无表情,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麻木而冷漠。
“你愿意为我完成怎样的愿望呢,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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