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守兼定弄不懂女审神者话语里的含义,不过他也明白,在这种时刻,顶好还是不要弄懂什么含义,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请求比较好;因为他觉得自己即使再聪明,好像也不可能聪明得过她的。
“我、我今天来,是很认真的”他索性粗声粗气地继续说下去,压根不理睬她刚刚说的什么“这下麻烦了啊”之类的不明言论。
然后,他就看到她咧嘴一笑。
“很认真地想要做什么寝当番吗”她笑着问道。
和泉守兼定“”
他默了片刻,总算还记得自己是来恳求对方的,所以姿态要放低点;所以好歹忍耐着没有脱口怒吼出来可是她拿着寝当番这回事开玩笑的行为,不知为何让他觉得一阵气闷;而一想到她为了搪塞他的请求,不惜拿出寝当番这种要命的事情来想引开话题,他就感到更气闷不已了。
“出阵”他忍了一阵子,还是忍不住把这个字眼大声喊了出来,吼得有一点青筋绽出。
“好啊。”没想到女审神者一口就答应了。
和泉守兼定“什、什么”
她的答应来得太快,他反而有种不真实之感,就仿佛这胜利来得太轻易了,不像是真的
果然,下一刻她就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连队战需要你”
和泉守兼定“我就知道”
他不由得喃喃地吐槽了这么一句,然后继续不屈不挠地打出了直球。
“您可以去,长曾弥君可以去,为什么我不能”
他的疑问被女审神者的声音打断了。
“因为,我确信自己不会有因为迷惘而做错选择的时刻。”她的声音听上去冷静而镇定,在深夜的室内响起,却使得和泉守兼定微微一怔,继而忍不住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自嘲又无奈似的笑容。
“原来,您是担心我因为迷惘而做错选择,是吗”他低声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然后慢慢抬起头来,落在她脸上的视线里似乎含着一丝悲哀,像是有种什么情绪被回忆点燃了,正在缓缓闷烧一样。
“说起来曾经做错过选择的,是”
他的话语再度被她打断了。
“没错,是我。”
女审神者静静地说道。
“在你们看来,事情是如此。然而在我的立场上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她断然说道。
“我所为的,和你们的目标一样,都是为了维护更多数人的福祉。当初的那个时刻,我确信土方先生活着比死去更有意义正如现在,我确信我必须去做的,是维护历史一样。”
她平静的语调里仿佛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强大的魄力。
“接下来要出阵的地点,并不仅限于池田屋。也许有会津,也许有函馆,有许多新选组曾经失败的地方到了那些时候,你也能够像我一样坦然地接受这些失败在自己眼前发生,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都变得糟糕而无法收拾吗”她静静地询问道。
和泉守兼定
“别别小看我啊”他憋气了几秒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梗着嗓子吼道。
“你、你可以的,我、我当然也可以”他粗声粗气地喊道,一脸像是因为受了质疑而感到气不平的恼怒。
结果下一刻他的这种恼怒就被她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浇灭得无影无踪。
“哦”女审神者托着下巴,向他露出一个鲨鱼般的笑容。
“我可以暗堕,难道你也可以吗”
为什么这件事事到如今反而变成一个能够拿来随意调侃的梗了这还能不能行了掀桌
和泉守兼定暴躁了。
“别、别开玩笑了”他气势万钧地大吼道。
“你是不是就认定我我不可能告诉别人这件事,所以你就”
“欸是啊。”没想到女审神者干脆利落地飞快承认了。
她仍然盘腿坐在他面前,歪着头、手托着下巴,冲着他笑眯眯地露出良善的微笑。
“正是因为我喜欢兼桑,所以不能放任你去做危险的事情,就是这样呢。”
和泉守兼定
他有一瞬间无法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随即他意识到她的那句“喜欢”里所指的就是单纯的、类似于“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之类的意思,于是他不知为何就更加恼怒了。
然而他也知道,无论是拼口才技能,还是拼胡搅蛮缠的功力,他都不是她的对手。想要和她一起去幕末出阵的话,他就必须拿出别的杀手锏。
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看起来别无选择了。”他沉着脸,一副已经对她的顽固绝望的样子。
女审神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正是这样,所以,兼桑,你就放弃”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这位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的爱刀,已经正色说出了令她无法置信的台词。
“我要求出门修行。”他异常严肃地说道,双眼直视着她,一点都不心虚、忐忑或者退缩。
“时之政府昨天刚刚下发了允许打刀出门进行特化修行的许可。”他异常冷静而清晰地说。
“其它的本丸里,短刀们都已经特化完成了。虽然我们的本丸因为审神者频繁更替之故,并没有将全部的短刀和胁差都送出去修行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允许我这一次的请求。”
女审神者脸上的惊异之色凝结在那里。
许久之后,她慢慢地敛下了眼睑。长睫在她的眼下投下了一圈弧形的暗影。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兼桑”她低声问道。
这种气场上的弱化无疑带给了和泉守兼定一些信心,他重新端正了一下坐姿,大声答道“是今天在演练场中听到别家的刀剑们纷纷在议论此事,才知道的”
女审神者沉默良久,才慢慢点了点头,应道“哦。”
和泉守兼定追问道“所以呢”
女审神者好像凝神又想了几秒钟,忽然弯起眉眼,微微一笑。
“所以”她重复了一遍和泉守兼定的话,然后十分干脆地单手一撑地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拉开柜门,唰地一下扯出一床备用的被子来。
“所以,我现在要睡觉了。你如果不听到肯定的答案就不走的话,我可以把那一套寝具让给你。”
和泉守兼定目瞪口呆。
“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女审神者居然利落地在地上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铺开被子,一边抱怨着“时之政府那些大人物们为什么还不批准我买张新床的请求天天睡榻榻米,感到腰都要断了”,一边就这么合衣钻进了被窝,然后转过身去后背冲着他,就这么摆明了“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我要睡觉”的态度,呼吸平稳地
貌似真的睡觉了。
和泉守兼定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秉承着这种愤怒的气场,他从第二天开始就完全不顾舆论氛围地跟在女审神者身后,每天都提醒她三遍“我要出门去特化修行”这件事。
然后被女审神者每天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他三次。
“哎呀我已经答应了博多要先送他去。”
“我已经问过博多了,并没有这种事”
“那么,我已经答应信浓了要先送他去。”
“我也问过信浓了,他说大将不给他抱抱,他哪里也不想去。”
“五虎退”
“他也不像我这么想去,他可以排在我后面”
“那么我要先送胁差国广”
“国广那家伙说了要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那还有骨喰,鲶尾”
“总之我就是想去想抢在我前面出门修行的家伙们就跟我比试一下吧打赢我的话就可以比我先出门”
诸如此类的对话一直在本丸里持续上演着。
然而和泉守兼定的抗议和斗争一直都没有成功。
直到数天之后,狐之助再度来访,带来了新的出阵任务。
出阵时间1867年,旧历11月18日;出阵地点京都,下京,油小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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