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8.736·【回归篇·之四】·161

    “光忠”柳泉脱口叫道,充满关切之意地望着他,“没事吧”

    烛台切光忠低头看了一看自己的身躯,又望了一眼仍旧被女审神者握在手中的、自己的本体刀,露出了一个苦笑。

    “啊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呃,那个样子,致使本应由自己看守的对象脱逃了这种表现可不帅气啊。”

    其实付丧神忽然变成本体刀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审神者出于主动或被动,收回了自己的灵力。然而烛台切光忠体贴地并没有提起这个原因,反而像是要自行承担责任一般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这让柳泉感到更加难受了。

    “不这都是我的问题。”她低声说道,“因为自己的灵力不足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烛台切光忠闻言,露出来的那只左眼眼中有某种微光一闪。他的视线从女审神者后背上背着的那个巨大的包袱以及那几根并排在她肩后、露出包袱之外的刀柄上滑过,随即很快地抬眼望了一眼站在柳泉身旁的三日月宗近,目光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那种平常的镇定且一无所知的姿态,看向面前的女审神者。

    “嘛,总之现在还有向您报告事情经过的机会,这已经很好啦。”他用着在本丸调停一切事态时的温和口吻说道,那只左眼平静地落在柳泉的脸上;并没有窥视她神情的意图,只是礼节性地直视着她。

    “在我看来事发之后,神无小姐先是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然后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脱逃的好机会;虽然双手被牢牢绑住,但仍然设法用脚踩住我的呃,刀锷,在地面上蹭着一点一点将刀身从鞘中抽了出来,然后在刀锋上小心地磨断了绑住她双手的绳子。”

    虽然在叙述着让他有点难堪的事发过程,但烛台切光忠的语气很平静,那把磁性的嗓音里毫无动摇的情绪;甚至因为顾及到一旁的斋藤或许会从叙述中听出不同于这个时代的、难以解释的细节,而将一切容易引起斋藤怀疑的细节都模糊带过了。

    说起来,刚刚柳泉在使用灵力重新唤出烛台切光忠的付丧神之时,也事先查看了斋藤一的情形当时,背靠树干坐在树下的他,因为伤势过重而陷入了又一轮半昏迷状态,神智确实不太清醒。在此前提之下,柳泉才放心召唤烛台切光忠的。

    现在烛台切光忠露出了谨慎的神色,柳泉就再度把目光投向了树下靠坐着的斋藤一。

    看上去他虽然还是闭着眼睛,却动了一动,好像在调整着让他感到不甚舒适的坐姿。

    于是柳泉就知道接下去不能问得太详细,以免斋藤一生疑了。

    然而完全不问也不行,毕竟神无凛音万一没回去她带出来的刀剑付丧神全部因为她而暗堕、进而被柳泉麾下的付丧神们在此肃清,这件事她就没法向时之政府解释;走投无路之下不敢回去、而是在此找个地方躲避,也是一种可能的选择的话,柳泉至少要有个说法报告给时之政府才可以。于是她含糊地问道“再之后呢神无小姐就独自离开了”

    烛台切光忠颔首。

    柳泉再问道“那么她是往哪个方向逃离的你看清楚了吗”

    烛台切光忠叹了一口气,含糊地回答道“当时,实在没有机会看清所以”

    柳泉就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下去,而是安抚似的冲着烛台切光忠笑了一笑。

    “算了。神无小姐的下落,并不是我们眼下必须要专注的最高目标。”她说。

    “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把山口君,”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瞥了一眼靠坐在树下的斋藤一,然后调转视线,望向远方。“送回会津城里去。”

    烛台切光忠应了一声,好像对她的命令没有丝毫质疑的意图似的,利落地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本体刀,重新插回腰间;继而一弯腰,对斋藤说了一句“失礼了”,就径直握住他的手臂、有点半强行似的把他扶了起来。

    也许是起身时的动作不知牵动了他的哪一处伤口,斋藤的眉心猛地皱紧了,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然而,他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在差不多站直了之后,摇摇晃晃地朝着烛台切光忠微微颔首致意。

    烛台切光忠倒是十分干脆,微微一欠身弓下腰去,又蓦地身形一闪再挺直腰背在柳泉还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行动的时候,她已经愕然地发现,烛台切光忠把身负重伤的斋藤背到了背上,并且还泰然自若地对着面色惊讶的她,语气温和地解释道“这样的话不用勉强已经重伤的他快速行走,我们的行动也会更快速些吧。放心,即使是背着一个人,也不会影响什么;我会帅气地行动的。”

    柳泉“哦、哦”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甚好,甚好。”

    对于烛台切光忠主动接手了他的任务,他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他的目光随即一闪,朝着柳泉伸出了一只手。

    柳泉“呃什、什么”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和她一脸的如临大敌比起来,三日月宗近却显得十分镇定从容。他甚至对她笑了一笑,平静地说道“你后背上的背着的刀剑,交给我来背吧这样你就能行动更迅速些了。毕竟我们还需要你为我们开路呢,是吧”

    柳泉黑线了一下,默默地解下背上裹着刀剑的包袱,交到三日月宗近的手里。

    “虽然我并不喜欢诸如抱歉,是我自己太无能了一类软弱的言辞,但是今天的事,说不定确实也有一些我的责任在其中啊。”她低声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三日月宗近好像有点稀奇似的微微挑了挑眉。

    “哦那么你这是要谢罪还是打算对我们做出点弥补”他充满兴味地反问道。

    他好像总有一种能够在一秒钟之内把人弄得满头黑线的天然本领。

    至少柳泉现在感觉自己的额角冒出的,不但有黑线,还有青筋。

    “说说什么呢既不是谢罪也不是弥补”她怒气冲冲地否定了三日月宗近提出的两种可能,刚想继续说出“这是一种深刻的自我反省”的时候,就听见他又含笑开口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柳泉“诶”

    三日月宗近把手中的那个包袱斜背到背上,悠然望了她一眼,然后迈开了下山的脚步。

    “你就这么一直往前进吧。”他说。

    “那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柳泉

    啊,这个让人摸不清是不是有点白切黑的老爷爷啊为什么总能在最糟糕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呢。

    但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更不是试图厘清自己听到这些话之后,心中所涌动的那些复杂情绪的时候。

    柳泉按住腰间已经染满血迹和尘土的刀柄,在崎岖不平的旷野和田间飞奔着。

    终于渡过蟹川的那些所谓的“长府报国队”的士兵们在他们后面穷追不舍。也曾经有那么几次,那些家伙几乎就要追上他们一行人;从那些敌兵手中的枪口中射出的子弹嗖嗖地在他们身旁窜过,柳泉不得不带着三日月宗近和烛台切光忠离开大道、跳进一旁的田地,以之字形迂回地跑着,尽可能地避免被射中的危险。

    然而涌上来的敌人仿佛无穷无尽。随着曙光渐渐染满整片天空、夜的暗色最终从这世界的头顶上淡去,展现在柳泉面前的,除了大片斑驳的田地和旷野之外,就是从远方涌现的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恼人的新政府军。

    而且,不仅仅如此。

    与他们一起到来的,还有重新变得猛烈起来的炮火。

    枪弹发出嗖嗖的声响,穿过她的身侧,打在她身前或身后不远处的土地上,激出一阵阵尘土飞扬和碎石飞溅。

    终于,在远处,视野的尽头,会津城伤痕累累的城墙仿佛猛地跃升出来一般,涌到了她的眼中。

    已经因为长途奔跑和不停歇的战斗而感到非常疲乏的、凡人的身躯,又猛地被这个振奋人心的发现激发出一股最后的能量。柳泉大喊了一声“马上就要到了大家加油”

    尾音未歇,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扭断一样,她的声音猝然消失了。

    几乎与此同时,跑在她身后两步之遥的三日月宗近,用一种近乎严厉的语调和沉重压低的嗓音,脱口喝道“雪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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