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 895·【回归篇·之四】·317

    光芒散去,柳泉他们一行四人终于回到了本丸。

    然而柳泉在本丸的庭院里刚一现身,就皱起了眉头、还眯起了双眼。

    无他,只是因为今天的本丸庭院里居然在下雨

    虽然她一直将本丸的景趣设定为春季,但这是真实存在着的世界,当然与游戏里只能以单一背景方式存在的景趣不同,虽然季节恒定,不过也会有天气的变化的。

    然而,下雨的时候毕竟是少数。没想到今天正好赶上一回。

    柳泉当然不可能带伞,幸好今天的雨也不大,淅淅沥沥的,雨丝细密,却只是沾湿了她的发梢和外衣,并没有上来就把她淋个透心凉。

    即使这样也很让她不愉快。柳泉皱着眉,伸手拂去眼睫上沾染的雨珠,睁开双眼,辨别了一下自己的站位,一边转向房屋的方向,一边随口吩咐道“大家也都赶快回房间吧,记得去找药研让他给大家开点抗风寒的药”

    她的话还没说完,话尾就愕然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因为当她转过身朝向不远处的本丸房屋时,才赫然发现廊下不知何时,已经静静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袭蓝色狩衣,就那么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手中拿着一把漂亮的油纸伞,伞面上还画了一弯新月然而他的上半张脸都几乎被撑开的伞面遮住了,只有那双薄唇和线条优美的下颌从伞下露了出来。雨滴落在伞上,发出有节奏的滴滴答答的清脆声音。

    柳泉吃惊得一时间居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三日月宗近他在这里做什么

    似乎是因为没有听到她立刻向自己奔来的脚步声而感到奇怪,三日月宗近微微抬了抬手中的纸伞,将伞面抬高了一些,那双内蕴新月的眼眸从伞下露了出来。当他看到她就站在那里,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时,他顿了顿,忽然弯起眉眼,就那么无声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居然直接举步,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虽然正在下着小雨,他穿的仍然是稻藁制成的草鞋。鞋底走在被雨打湿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一直走到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微微抬高自己前方的那一侧伞缘,在伞下含笑望着她,说道“回来了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柳泉“”

    她张了张嘴,可是一时间好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三日月宗近似乎也并未期待她还能说出美妙的台词来,他顿了一下,又往前跨了一大步,并且同时微微举高那把伞,往前一伸手,把伞遮到了她的头顶。

    这个时候柳泉才看清,他今天只穿了狩衣,并未在外面佩戴那些护甲,也没有戴手套和笼手。

    可是,就在本丸里呆着的话,郑重其事地穿上并不如何舒适又方便的狩衣,是要做什么呢

    难道,是特意等在这里,想要迎接她吗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忽然让她愣了一下。

    迎接出阵的付丧神尤其是当审神者也随同出阵的时候这几乎已经成了这座本丸的定番。然而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还是因为他们这次出阵,在永禄之变时的京都耗费了过多的时间,但总之,当他们重新降落在本丸庭院中的传送阵中之时,确实只有三日月宗近,撑着伞站在那里。

    还穿着繁复华丽的狩衣,配上那把绘着夜樱和新月的油纸伞,视觉效果简直不能更加富有冲击力了

    柳泉忽然抿起嘴唇,笑了一笑。

    啊到底是想做什么啊。是想一上来就用自己绝顶的颜值把她迷得七荤八素,把魅力值同样高绝、又有副长的相似声线加成的新人直接秒成渣渣吗。

    这个念头没来由地让她的内心忽然感到了一阵柔软。她放平眼眉,微微仰起头来,直视着他的脸。

    他让出了一多半的伞,所以现在细密的雨丝就毫无顾忌地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再无声无息地被厚重致密的华美锦缎所吸收。

    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她的微笑,他也慢慢地翘起了唇角。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希望你回到这里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

    他那美妙而富有磁性的声线,这样说道。

    柳泉闻言忍不住惊讶似的挑了挑眉。

    这已经超越了明撩,现在已经到了强撩的级别了吧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她不知为何却放松了下来,开始有一点好整以暇地享受这种短暂的糖分的心情了。

    毕竟,在那座发生了永禄之变的二条城里,她还刚刚手刃了一位暗堕的“三日月宗近”的付丧神虽然她当时手下留情,并没有直接令对方重伤到碎刀的地步然而那种记忆当然不怎么美妙。

    所以现在,再回到这座属于自己的本丸里,看到这一个突然愿意撒些甜蜜的糖分来哄哄自己的三日月宗近,她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这么一点点糖根本就不够啊”的感想。

    “为什么”她甚至明知故问道,想要从他那里多听到一些美妙的台词那些浸满了糖分而不是黑泥的台词。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眉眼柔和下来,笑着无声叹息了一声,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但却又保持在一个她身后的人们也能勉强听到的高度上,说道

    “因为我希望,你在这里唯一看到的,就是我。”

    柳泉

    而且他还有下文。

    “因为,迄今为止,虽然我已经作为刀剑在人世间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细雨发出沙沙的声音,落在伞上。

    柳泉听到这位天下五剑之中最美的付丧神,这位从诞生起就是绝世的名刀、作为将军大人的珍藏被人敬仰和供奉的神明大人,这样说道。

    “然而,唯一一个我所看到的人,就是你呀,雪叶。”

    柳泉

    她听到自己身后的药之助不,药研发出很大的一声叹息。然后,他果断地转向自己的弟弟五虎退,说道“看起来大将还要在这里花上一些时间,那么我们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五虎退怯生生地问道“可、可是姐姐、不,主人还没有下令”

    药研简单地截断了弟弟的问题。“没关系的,大将一定不会生你的气。我们现在就走吧”

    随即,哒哒的脚步声是靴底叩在被细雨浸湿的庭中石板路上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柳泉转头看去,却看到药研强行拉着五虎退的一只手,把退退小可爱带往粟田口一家的卧室方向去了。

    柳泉注意到五虎退一边被迫跟着善体人意的药研走着,一边还不忘回过头来迟疑又不安地望着她,于是朝着五虎退咧嘴笑了笑,还挥了挥手表示“去吧”。

    五虎退放心了。就这么一路被他的药研哥哥拖走了。

    小短裤们主动退场,然而大般若长光好像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他缓步走到柳泉的左侧站定,挑眉望着站在她右侧的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说道“这句台词不错。比刚刚在二条城里听到你说的要好多了”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怔,几乎是立即就意会到这句话背后含着的暗示意味,脸色飞快地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迅速在柳泉的身上上下一扫,很快就锁定了她穿着的上衣右上臂那一处被刀尖划破的地方,眉心压下,低声问道“你受伤了,雪叶君”

    柳泉还没来得及说话,大般若长光就又开口了。

    “真不愧是天下五剑哪对女性也是一样毫不留情,一刀下去血就流满了整只手臂假如不是我事先觉得不妙,冲过来替雪叶君挡了一下的话,您那漂亮坚硬的刀锋就会直接劈到她头顶了”

    说着,他还探手到上衣破碎的前襟内因为回归仓促,他没来得及换回自己那套西装出阵服,还穿着那袭假扮“松平长光”时的直垂以指尖勾出那枚已经毫无作用了的御守极,举到三日月宗近面前晃了晃。

    “多亏了雪叶君出阵前送我的这个好东西,不然的话我恐怕就要归于虚无了啊”

    大般若长光的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客观来说,应当是非常好听的。然而此刻,他的每句话尾音里都仿佛带着小小的、刺人的钩子一样,令三日月宗近的目光一瞬间就扫向了他,那双蕴有新月的眼瞳里是毫不掩饰的凌厉意味。

    大般若长光不闪不避,就那么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和三日月宗近对视了一眼。

    “你们在永禄之变时的二条城里,遇上了时间溯行军”三日月宗近没有继续盯着大般若长光,而是转而垂下视线,向着女审神者发问道。

    “他们又做了什么对我做了什么使那里的我暗堕了吗所以,那里的我攻击了你”

    女审神者静静地听着三日月宗近一字一句地发问,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回答,而是叹息了一声。

    他确实聪明而敏锐。只凭大般若长光简单的几句话,就几乎推断出了全部的正确事实。

    可是,即使得知了这一事实,又有什么用呢。

    被大般若长光这么一打岔,刚刚庭院里浮动着的似有若无的温柔氛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现在的气氛还颇为尴尬。

    因为大般若长光径直向着三日月宗近点明了“雪叶君九死一生、负伤而归,都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你哟”这一事实。

    尽管现在站在这里的三日月宗近,不过是那个时代的“三日月宗近”的一抹分灵而已,也必须为之承担一定的道义责任这大概就是大般若长光所想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么想并没有错。假如不是他舍身相救,当时的柳泉并没有来得及使用自己的罗刹体质避祸,那么只是肉骨凡胎而已,被锋利无匹的天下五剑之一当头砍上一刀,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生还的机会。

    可是她和三日月宗近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了。仔细计算起来,以那些子世界里的时间流速来计的话,大约有十几年还是几十年

    在这么漫长的时光里,他们相互依靠过,也相互计算过;相互拥抱过,也相互利用过甚至,相互亲吻过,也相互杀戮过

    这样深刻的羁绊无法简单地用好与不好、幸运或不幸、爱与恨来形容或定义。

    现在想起来,柳泉也觉得当自己遇到那位在永禄之变的时候暗堕的“三日月宗近”时,感受到的只有痛心,然而却没有对三日月宗近本人的憎怨。

    即使自己迫不得已现出了罗刹的面目才得以全身而退,即使那位暗堕的“三日月宗近”对自己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即使他伤害了她;现在站在本丸的庭院里,面对着这一位在细雨里穿戴整齐出来迎接她、把绘有新月的油纸伞遮在她头顶的三日月宗近,她也很难产生什么厌恶或憎恨的情绪。

    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他和站在二条城的厅堂之上,冰冷地注视着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神明大人的那个男人不一样吧。

    那个人,或许只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是俯瞰着她这种渺小的凡人,或许会为足利义辉那样落难的凡人有限的怜悯和暂时的庇护、却永远无法真正为凡人的悲喜与情感动容的,冰冷的神明大人吧。

    而面前的这一位,是会为了她的言行而动容,喜爱着她、欣赏着她,却并不惯纵她,有着自己遵循的公正的法则与道义,有着超然世外的高傲与洒脱,有着想要操控一切事态发展的偏执、也有将人心的变化了然入心却不动声色的平静超脱;想要指引她、也想要控制她,想要纵容她、也想要禁锢她,想要爱护她、也想要刺痛她的

    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之上,下降到人间来的,神明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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