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的那声呼唤几乎像是含在口中的,就那么含糊着在舌尖卷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她僵直地站在屏风旁边的举动显然有些令人侧目。她身后的仆妇也愣了一下,立刻从她身后不着痕迹地轻轻推搡了一下她的后背,小声唤道“小姐”
这时另外那位矮胖且谢顶的男人也似乎反应了过来,满脸堆起了笑容,打着圆场说道“这位就是泉小姐吧果然是一位高雅的美人啊来来,请坐,请坐。”
柳泉一愕。
泉小姐
她脑海之中心念电转,很快就联想到了刚才仆妇所说的话
仆妇说,“则子小姐”为着前任家主九条忠顺被牵涉进西乡一党而获罪的问题很伤脑筋,因为现任的、名义上的家主道治少爷懦弱无能,九条家名声又已经完蛋了,想要在新政府有关的人物里找个合适的靠山,就不能再公开拿九条家的名义进行交际
仆妇还说,对方对这次相亲漫不经心到了连她的姓名都没有问
柳泉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地握紧了。
那么,面前这个明显是陪客的矮胖谢顶中年男子叫她“泉小姐”,是因为虽然副长对这次相亲一点也不上心,但是居中牵线的那些人物们多少还真的抱有一点促成的心思,所以把她报出的假名因为九条家的真名显然此刻用出来只有反效果或许还有经过合理粉饰的背景,都一道告诉了这位陪客大叔,然后让他多少负责一下居中穿针引线活跃气氛,免得副长在见面的头一分钟就直接拒绝了她,拂袖而去
然而,那位剧情自行补完的“则子小姐”报出的假名究竟是什么背景又是什么
“泉”这个字简直太微妙了,既可以用作姓氏,又可以当作名字。虽然柳泉感觉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女性,以姓氏加尊称来称呼才合情合理,不过,万一呢
这个世界可不是一个完全合乎常理的世界否则的话,“变若水”这种东西,或者“罗刹”和“鬼族”这种生物,首先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柳泉的目光明灭了一霎,很快归于平静。
不能在此地露出马脚。也不能在其他两个人面前就表露出自己和副长是旧识的模样,一头扎进副长的怀里之类的说起来,为什么副长还能这么从容镇静难道是他终于死心了,认为她真的死了,所以即使有长相再相像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不动声色地朝着那两位男士点点头,刻意压低了一点声线,说道“幸会。我是泉。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或许是因为副长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缘故,那位陪客大叔脸上流露出了夸张的热切神情,哈哈笑着猛烈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竭力作出一副热情欢迎的神色来,再度说道“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这是内藤君。在下横坂,是内藤君的同僚前辈,为表郑重,今晚特意陪同一道前来”
柳泉内心os好吧,看起来那个来相亲的“实力老鳏夫”,指的真的是副长本人啊
她有点不想承认,在看到副长和这个横坂一起出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内心产生了某种古怪的情绪,似乎期盼着今晚和自己相亲的对象就是副长本人,又好像有点不希望是副长答应了这次相亲的邀约,他只是陪同那位看上去比他更符合“中年老鳏夫”这种定义的大叔前来而已仿佛这样假设就能够让她的内心得到某种奇异的安慰,就能够表示出副长始终没有忘记她,也从来都信守着诺言在等待着她回来一样。
然而她的理智也同样告诉她,既然副长不知为何来到了东京,还衣冠楚楚地成为了这种入世的体面人,那么要求副长永远孤家寡人地当个老鳏夫,显然就不是什么公平合理之事。
他新认识的友人、同僚、上司、邻居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替他操着心,想要替他介绍个新的夫人操持家务,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而她,毫无疑问就是在大家这种普遍的心情之下才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
系统菌还真是,诚不欺她啊。说要投放在副长附近,就果然投放在了副长的附近只是这种尴尬到极点的状况,让人有种头痛之感。不过,要论起装模作样来,谁都不会是她的对手的
虽然心里滚过这许多念头,但只不过用了一瞬间。柳泉抖擞精神,决定不再介意“副长为什么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没有表现出任何热情”这种疑问,而是先全神贯注把面前的这个相亲场合对付过去再说。
她眼看着那个热情得过了头、很明显今晚是有任务在身的横坂君一边说着话,一边暗自用手肘拐了一下副长的手臂,只差没有挤眉弄眼地暗示副长“快跟人家小姐打招呼”,不由得心里也浮现了一点好笑的情绪并且,总算有了一点“啊总算重新见到土方先生了反正他就在这里他跑不掉了”的实感。
秉承着这样的心情,她还油然产生了一点恶趣味。
于是,她走向那张桌子,十分自然地径直站到土方对面的那张椅子旁,微微侧身拉开椅子,然后重新抬起头来,含笑注视着土方。
“内藤先生。”她把这个称呼故意咬字咬得有种说不出的、低回婉转的意味,双眼微微弯起。
“请多多关照呀。”她说,故意加上了个娇滴滴的尾音。
然后她就发现面前隔着一张桌子,副长的脸色猛地一沉,显得更不好看了。
“幸会。”他粗声粗气地勉强答道,然后就那么潦草地朝着她一摊手示意让她入座,随即重重地往身后的椅子里一坐,仿佛整个人有点颓然似的。
柳泉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一点什么啊
他们这张桌子靠着角落,旁边点的灯本来就有点昏暗,刚刚她又是站在屏风旁边,刚好是逆光的状态,所以副长看不清楚她的脸,还有情可原;可是现在她走到了桌边,这个位置即使不是顺光,也是侧光,已经进入了桌旁窗边不远处的那盏灯的光线照射范围,副长不可能再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啊
果然,副长好像有点无礼似的,自从她入座开始,就抬起视线来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脸的某处。
柳泉副长到底在看什么这应该也没隔几年吧我这张脸变得那么不好认了吗
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双隐约泛出一点深紫色是的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原始设定,就是这么不科学的眼瞳,瞳眸深处隐隐跳跃着的一点小火花逐渐归于熄灭。
柳泉
副长好像很失望啊为什么他是对她这张脸有什么不满吗
还没等她想点办法拐弯抹角地探问一下,她就看到副长把面前的茶杯和餐具一推,转过脸去朝着那位名叫“横坂”的陪客大叔说了一句
“这没用的,横坂君。”
柳泉
还没等她顶着一脸的问号发问,横坂就满面尴尬之色地压低声音,飞快说道“内藤君这也是大家的好意山川君为了您的事也是操碎了心知道您对前夫人还十分怀念,我们也充分考虑到了您的心情可是您”
还没等横坂这个完美的解说剧情nc把前情提要说完,土方就打断了他的话。
“并不是照着她寻找一张相似的脸就可以的,横坂君。我已经一再说过我无意另娶,山川君那边我也可以继续去解释,何况今晚我已经按照他的意见出席了,应该也算是不失礼了吧”
柳泉听上去是个全民逼婚的可怕故事啊需要她为副长先掬一把同情之泪吗
不顾她内心的疯狂os,土方重新把视线投向了隔着一张桌子的她。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坦荡清直。
“抱歉啊,泉小姐。”他居然还在叫出她这个假名之前思考了一下,仿佛他根本没有用心去记、只是刚刚因为横坂的称呼而勉强回忆了起来似的。
“我,曾经有一位夫人。但是,她不在了一直为我担心的友人和同僚们,看到了她的画像,就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这一场见面。”
他居然开始亲自替她解释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了,并且,语气惊人地坦率。
“我想他们请您来,也是因为您看上去和她长得很相似吧。但是,我可不能上当啊”
说到这里,他居然仿佛开始有了点开玩笑的心思似的,语气也变得不那么沉重了,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笑意。
柳泉太惊愕了,惊愕得大脑里的疑问都如同被猫儿打乱的毛线球一样全部纠缠在一起打成了死结,无法解开;她愣愣地下意识沿着他的语意问了下去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有认出我就是我为什么你要来这里,答应这次相亲画像是怎么回事同僚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穿着这么衣冠楚楚的笔挺西装,出现在东京你的真实身份没有被别人发觉吗你可以重新开始人生了吗你有了新工作、新身份、新生活了吗
至此她已经毫不怀疑土方口中的那位“夫人”就是她自己。可是她内心翻滚着的疑问却一点也没有减轻。
不过,土方是不会知道她内心有着那么多纠结的。他思考了一下,然后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意外的、十分清爽的笑容。
“因为,我不可能背叛她的吧”他笑着答道。
一旁的横坂发出一声长叹,似乎已经丝毫不想掩饰自己又要面对一次相亲失败的抑郁之情了一样,把脸埋进了手里,显得十分挫败似的。
土方却没有在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全然的失望感,继续直视着柳泉,含笑说道
“而且,她可是个挺可怕的女人呢”
柳泉好啊趁着我死了的时候就在我背后诋毁我的名誉和形象信不信我揍你啊土方先生
她的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但土方却对她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不悦感浑然不觉似的,他的声音仿佛因为陷入了某种愉快的回忆,而不自觉地带上了某种温柔的笑意。
“她啊,曾经扬言要踏平岛原呢。”他说。
柳泉猛地一愣
“踏平岛原”她喃喃重复了一遍。
土方却仿佛会错了她重复这个地名的意思,不过他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哎呀我在相亲对象面前若无其事地提起了自己以前去过的花街名称呢”的局促感,而是笑着同样重复了一遍。
“是啊,岛原。”他说。
“所以,她说过的对于任何出现在我身旁、别有所图的女人,她都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非常抱歉,泉小姐。”他又说了一遍,然后没等她的回复,就站起身来,站得笔直地对她微微欠身鞠躬致歉,随即绕过桌子,大步流星地走向屏风之外。
12月10日
抱歉啊昨天我真是太困了
时差一直有点倒不过来,回来之后也很忙qaq
关于土方为什么没有认出妹子,下一章会解释哒
而且我也很喜欢这种陈腐的脑洞所以一定要写一写hhh
下次更新明天晚上之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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