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刃跟他有一捡之缘，准确的说是面试时被捡着一次，在停车场睡觉又被捡着一次。
于是毕恭毕敬地鞠了个大躬：“裴老师好。”
霍刃别的方面基础不行，唯独考试上出不了错。
哪怕这时候就是陆姨和他亲爸坐在观众席上看他跳舞，都一样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于是真跟先前跳广播体操似的把男团舞过了一遍，全程除了笑容僵了点之外一切完美。
旁边的老师们都在暗暗点头，把这少年的飞速进步看在眼里。裴如也随手打了个分，翻着档案页道：“下一个。”
霍刃再度鞠躬，快速退下。
他们两个好像有点熟，又好像只是陌生人。
几门考试结束，又是当天就出结果。
薄玦因为在国外有个人演奏会，今天直接缺考。
龙笳一个人拿了第三个第一，这会儿有点寂寞。
“哎，都没意思了。”
Aya盯了他一眼：“别膨胀啊我跟你说。”
龙笳嬉皮笑脸道：“Aya老师敲敲我脑袋，我保证不膨胀。”
“第十二名，”Aya懒得理他，看着名单道：“……霍刃。”
底下认识他的好些人已经惊了。
当初他们甩开他一大截，上课时见他笨手笨脚什么都没学过，还觉得这小孩估计连第一轮都撑不过去。
谁想到现在已经决赛见了？？
这小朋友冲排名的速度怎么跟坐了火箭一样？！
“恭喜啊。”Aya晃了晃笔杆：“你进入第一梯队了，将来哪怕进不了CORONA也能拿到很好的出道机会，加油。”
霍刃遥遥道谢，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
跳舞满分一百，拿了九十，被扣十分大概率是表情问题。
表演八十五，唱歌七十五。
……比之前五十五分进步了二十，还是差点火候。
等二十名成绩通报完，场下的训练生们或多或少有些难过。
三个月一晃而过，真的要走也舍不得。
BOB起身示意通过筛选的幸运儿跟他出去，留AYA继续公事公办的给淘汰者们科普SPF的例行选拔和新星培训计划。
不过那些和CORONA都没什么关系了。
说是二十人，其实队伍里只有十八人。
梅笙遥一直是默认的第三名，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
池霁上周才回来，花了一天时间就学完了他们现在练的舞，剩下几天都是在和队伍熟悉走位和阵型。
霍刃走在队伍的中间，穿过长廊时有些走神。
他早在考试之前，就把选拔机制都反复看了好几遍。
从一百一十筛选到前二十，一切用成绩说话，按着排名定胜负。
但是在当初刚进SPF的时候，规则上就写的十分清楚，最后的二十进六以‘综合情况’决定最终人选。
如果不是谢敛昀提前透露，他可能真的以为是有其他竞选方式，或者又会出什么新的排名机制。
六个人，有四个内定名额，一个综合能力无可挑剔的龙笳。
最后一个名额，到底该怎么争？
BOB领着少年们往前走，还在公式化地介绍他们即将拥有的种种好处：“你们的资质潜力都非常不错，会被录入为SPF今年的种子选手，日后在组合或者单人方面……”
方框里的海报光影绚丽，每一个艺人都妆容精致笑容骄傲，仿佛是早已被眷顾命运的宠儿。
霍刃看了一眼玻璃墙上的自己，再一次深呼吸。
他们被带去拍照签合同，然后做体质测试和平面测试，四五个助理抱着文件袋忙前跑后，协调着好几个房间的工作人员。
男孩们脱了鞋袜外衣再度称重，电子秤毫无感情的语音播报数字，音量还被调大到最高点。
“池霁，身高177，体重105。”医生示意他去旁边抽血：“需要增肌，明天会有定制的饮食方案发到你邮箱，记得查收。”
几个人陆续测完，终于轮到了霍刃。
“身高，178，体重，97。”医生有点纳闷：“我不是都叫总务那边给你补剂了吗，怎么反而还变瘦了？你在节食？”
霍刃摇头：“没有。”
旁边男生这会儿都崩溃了：“他怎么还变瘦了！！长身体了不起吗！！”
工作人员在帮忙量腿围腰围和臀围，快速报着数字。
“小朋友我跟你说啊，你现在绝对不能节食，别搞得身体垮掉最后什么都没有。”医生语重心长道：“睡眠也要跟上知道吗，补剂不能不吃。”
等抽血结束，他的朋友们已经去了化妆间，门口没什么人。
BOB把他拦住：“你是明天的批次，今天化妆师和摄影师有点忙不过来。”
霍刃听话的点点头，问道：“明天还是按着老课表上课吗？”
BOB摆手道：“这个月暂时没有课表，自由选课，不打分。”
“过年左右会出最终结果，你加油。”他拍了拍霍刃的肩。
“以什么为筛选参考？”霍刃下意识问出口。
“这个啊，其实我级别不够，这事还真不清楚，”BOB挠了挠寸头：“听卫老师他们说最后开会定？”
“哦对了。”他叮嘱道：“从这周开始，每个星期姜叔都会跟你们约谈，绝对绝对不要迟到。”
霍刃道了声谢谢，转身往回走。
刚转角走了没多久，楼梯口传来手机游戏的叮当音效声。
霍刃有种熟悉的预感，加快速度走过去。
裴如也抬眼看他一眼，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霍刃鞠躬道：“老师好。”
“嗯。”男人似乎在等人，靠着栏杆站姿懒散，长腿线条干净利落。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他很少主动接近别人，此刻却还是绷着一口气，低低开口。
“裴老师，想和您请教一个问题。”
“最后一轮考试，到底以什么为准？”
他低着头，知道这问题可能不会被回答，也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
裴如也没有立刻回答，还在玩游戏。
他没有让他走，少年就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等六分钟过去，裴如也才收了手机，反问道：“CORONA收的是什么？”
“偶像。”
“偶像是什么？”
霍刃的表情有一瞬空白。
他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偶像到底是什么。
单说唱歌，作词作曲的是歌手。
唱歌跳舞表演揉在一起，很多好像也只能称呼为明星，意思是很有名气的艺人。
……偶像到底是什么？
取消打分制，极有可能是因为CORONA最后要的，不仅仅是能力绝对突出的人。
SPF里光是助教老师都有无数唱歌跳舞极具天赋的人，可他们全都不能成为偶像。
……为什么？
霍刃抬起头，声音干涩：“对不起，我学习的还不够。”
裴如也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
“你还缺一束光。”
霍刃在无人教室里坐了半个多小时，等到了就寝时间才回宿舍。
谢敛昀刚刚卸妆，这会儿在敷着面膜玩PSP。
霍刃和他处了一个月，不知不觉地已经把他当成兄长和朋友。他站在床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谢敛昀揭了面膜看他：“陪我下盘棋？”
霍刃点点头，把国际象棋拿了出来。
他们想事情时习惯玩这个，有时候下着下着好像思路就通了，谢敛昀连棋子都来不及收就冲去写歌，效率相当快。
谢敛昀下棋很飒，皇后跟着士兵一块冲出来大杀四方，国王坦坦荡荡露在外面，偶尔还帮着吃子。
霍刃半晌道：“明天开始就没有课了。”
“嗯，”谢敛昀松一口气：“总算到这时候，天天编病假条是很浪费时间。”
计时钟响了一声。
霍刃把主教推了三格：“将军。”
“你赢了。”谢敛昀大方认输，拿了本五线谱开始写刚才迸发的灵感：“还没想清楚？”
“嗯，但是不能问你。”霍刃低着头收拾棋盘：“我感觉这个事情必须要靠我自己一点点想明白。”
他把东西放好，转手找到手机搜这个词，再一次确认它的字面意思。
『原指宗教或迷信的人敬奉的用泥、木头雕塑出来的神像。』
霍刃垂着眼眸，感觉自己距离神像这个词实在太遥远。
哪怕他在SPF呆到现在，心里对自己的定位也只是学会唱歌跳舞的普通人。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粉丝和崇拜者。
裴如也的那一句话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清晰简短。
“你还差一束光。”
没有神像不被光芒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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