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四带着几个士卒,七手八脚,把胡雪亭的家什搬下了马车。
“搬什么搬,这马车是我的!”胡雪亭斜眼看马四,也想侵吞她的马车?
马四倒是一片好心:“养马很费银子的,你不如借给了衙署,至少省下一笔养马钱。”
别以为养马就是吃野草,那叫草料,不仅仅是草!没有牧场,就要花钱买草料。马蹄铁,马鞍,缰绳,咱就当做放着不用,虫子不咬,永远不会坏了,马儿总是要生病的吧?有钱请兽医吗?好吧,马儿也是铁打的,一百年不生病,那么,重要给马儿找个窝吧?这搭马厩也是要钱的。
朝廷为了养马,是花了大价钱的,要是容易养,早就到处都是马儿乱跑了。
马四很可惜,衙署从来没有租马的事情,否则直接给钱租马,对大家都好。
胡雪亭看看周围,摇头:“这事情不急,过几天再说。说不定我就决定搬家了。”
马四有些明白,这是看不中脏乱差的环境。
“要不是你作死,老实的滴血验亲,现在就在张仪同家了。”他认真指出胡雪亭的错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胡雪亭不理他,招呼其他士卒:“只把小鸡仔搬下来,其他不用管。”
一群士卒都懂,在茅草屋盖好之前,只怕要住在马车里了,总不能睡在连屋顶都没有的茅草屋吧。
“我们几个动手,建个新的吧。”马四习惯了,每次送新人来,搭建新茅草屋,基本是固定流程。
几个士卒掏出工具,熟练的开始搭茅草屋。
围在附近的百来个孩子见马四等人忙碌,走了过来,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跨出一步,厉声问道:“你父亲在并州道所任何职?”
胡雪亭眨眼,见面就拼爹?
那少年见胡雪亭不言语,冷笑了,原来是大头兵的子女。转身就走,十几个孩子鄙夷的看了胡雪亭一眼,跟着那个少年走了。
“那是苏子鹏。”一个十四五的少女站了出来,解释道,“他爹爹是军中的大官,跟他走的,都是军官的孩子。”
马四微微动了动,算了,没有必要和孩子计较“大官”二字。
“我叫潘彤月,我们这里剩下的都是普通军士的子女。”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笑着,“苏子鹏那伙人,是不会和我们一起玩的。”
胡雪亭眨眼,阶(级)斗争无处不在啊,虽然她没想过要和小P孩过家家,拉小团体,但是,和这些小P孩融合,显然是最快了解这里的办法。
“那我就是和你们一伙的了!”胡雪亭激动地大叫。
小P孩们完全没有欢迎新同伙的意思,只是盯着胡雪亭和小女孩半天,就慢慢的散去,只留下那个潘彤月。
“还好。”小女孩放开一直挡在身后的一竹篮小鸡仔,用力拍胸脯,终于放心了,“我还以为他们要抢我的宝贝呢。”
胡雪亭嘻嘻的笑:“谁敢抢你的宝贝,姐姐就打扁他们。”
潘彤月慢慢走近,道:“跟我走,带你去见管饭的李伯,管衣服的孙伯。”遗孤院实行大锅饭制度,每天到点吃饭,晚了就没饭吃。
“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找我,我和你是一伙的。”潘彤月意味深长的道。
“哪一伙?”胡雪亭问道。
“被人欺负的倒霉蛋一伙。”潘彤月欣喜的道,“以前只有我一个倒霉蛋,现在有了你们两个,遗孤院就有三个倒霉蛋了。”
毛?
潘彤月认真解释:“别看我们都是普通士卒的子女,其实,也不算一伙的。”
这点胡雪亭懂,划分小圈子,怎么可能这么粗糙,肯定是一圈又一圈,一直划到无法划分为止。
“士卒子女圈里,第一个是同年圈。”同年不是指同一个年纪,这个称呼严重抄袭了科举的同年定义,是指在同一年同一批进入遗孤院的孩子。
胡雪亭点头,成年人石介不算,这一批的孤儿只有胡家姐妹两个。
“第二个圈子,是同窗圈。”潘彤月继续道,“你爹是哪个军营的?”
胡雪亭摇头,除了知道原身老子的姓名,老家,她什么都不知道。
潘彤月笑:“我看你模样,就知道你不会知道。”又继续道:“还有同仇,同庚,同行,同省,同乡,同姓……”一样样的数下去,起码有十七八个项目。
胡雪亭回头看已经咬紧牙齿,双目发赤,深深觉得官场比江湖更复杂百倍的石介,果断的问道:“所以,你和我们一样,完美的避过了十七八个圈子?”
潘彤月用力握拳:“完美避过!”
胡雪亭紧紧握住潘彤月的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志,辛苦你了!”
“不辛苦!”潘彤月热泪盈眶,只觉苦等多年,终于等来了自己人。
“顺便问一下,他们会怎么欺负我们?”胡雪亭直指核心问题,要是这些小P孩作死,披着小孩子皮的胡阿姨,不会介意痛打小朋友的。
潘彤月泪流满面,颤抖着道:“你真的想知道?”
“想!”
“你做好了准备?”
“做好了准备!”
“你真的不会做噩梦?”
“你丫再废话,我打得你做噩梦!”
潘彤月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必须面对,说出来,至少能帮助一个同样将要经历地狱的女孩子,提早做一些思想准备。
“不,还是不能告诉你!”潘彤月善良的道,提前知道噩梦,实在太可怕了。
“你必须尽快认一个老大。”潘彤月提醒,老大和圈子是两回事,有了老大,至少可以当做有半个圈子,当年她就是在发现受到欺负的第一时间,立马找了老大,找侥幸幸存下来。
“他们已经快开始了!”潘彤月惊慌的看着不远处,一个男孩子带着十几人,不怀好意的笑着,越走越近。
“记住,一定要忍,直到有了老大。”潘彤月提醒胡雪亭,急匆匆的走开几步,老实装路人甲。
“新来的,把好吃的好喝的都交出来。”领头的少年冷笑,新来的就得打杀威棒,这是规矩,否则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胡雪亭问道:“我要是不给呢?”
那领头的少年笑了:“不给?还能怎么办?打呗!”
会不会踢到铁板,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家伙?
那领头的少年大笑:“能打有个P用!”
比如去年,有个家伙从小练武,一个人可以打十几个;比如前年,有个家伙在铁匠铺当过学徒,身上有十几块肌肉;比如大前年,有个家伙没练过武,也没打过铁,但是觉得自己够狠,就算被一群人打,也能盯着领头的,只打领头的一个,绝不退缩……
几乎每一年新来的人当中,都会蹦出一两个以为自己拳头硬,可以打出自尊,打出天下,打出“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遗孤院天字第十七号分院”第一个高手名头的少年。
结果呢,练武的那家伙一口气打倒了十几个人,被几十个人打得昏迷了;打铁的那家伙被几十人打得跪地求饶;心狠的那个,天天被人打,从来没有从病床上起来过。
“今天本大爷心情好,告诉你一个真理,军中从来不讲个人英雄主义,你是一个人,我们是一群人上,你是一百个人,我们还是一群人上!”领头的少年哈哈大笑,并州道就没出过单挑的傻B。
胡雪亭有些伤心,还以为小孩子之间会单纯点,有都是在遗孤院混饭吃的可怜人,顶多会遇到冷暴力,比如会不和她说话,不和她玩,不和她打招呼,看见她走过去,他们就会走开什么的,没想到这么没品。
也对,一群刀头舔血的粗豪汉子养大的娃,怎么会斯斯文文的往冷暴力,肯定是直接拳头见真章。
胡雪亭瞅瞅有恃无恐的十几个少年,虽然什么打得人昏迷,打得人常年卧床,明显是吹牛恐吓,但是,这群人想要动武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难道要自己动手,砍伤十几个,做个大姐头?欺负小朋友的LOW逼事情,胡雪亭仗着小萝莉的外皮,倒不是很在意。不过……
她瞅瞅躲在身后的小女孩,一脸的无奈:“好吧,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一群少年哈哈大笑:“快点,把好吃的都拿出来。”
胡雪亭吹唿哨:“保镖!开工了!”
石介颠颠的过来,拿着把刀,挺胸凸肚。
“他们想打我们,把他们全部打死!”胡雪亭指着那群少年。
那群少年鄙视的看胡雪亭,教训新来的菜鸟,尤其是女孩子,遇到叫大人出头的比例还是很高的,可是,那有毛用?
石介用力点头,挤出最凶残的狞笑,用力的在空中挥舞刀子:“哈哈哈,我要砍死你们!”
这种明显大人恐吓三岁小孩的手段,一群少年一点不怕:“你是大人,怎么能打孩子!”
小孩子打闹,从来只听说被打的苦练武功,十年后找回场子的,哪有叫大人出来开打的?石介顶多也就把他们赶开,绝对没有当真动手的道理。
石介还真下不了手,只是恐吓:“敢欺负她们,我就打死你们。”
十几个孩子一点都不怕,围着石介叫嚣乱骂。
潘彤月站得远远的,也是悄悄摇头,找大人这招不好使,小孩子打闹,大人能怎么样?顶多骂几句,找家长而已。遗孤村中的家长,几乎都是普通人家,见到自家孩子欺负弱小的孩子,品行好的家长,会当着告状的家长,用力打自家孩子几下;品行豪迈的家长,只会大笑,“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大人掺和啥”。隔天,熊孩子们就会天天追着告状家的孩子打了,打死打残自然是吹牛吓唬人的,可是每天挨打,鼻青眼肿,没几个孩子能坚持的住。
潘彤月同情的望着胡雪亭,躲过了今天,立马给她介绍一个老大,有人保护,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石介瞅瞅目露凶光的胡雪亭,手足无措,大人打孩子?有点难度啊。要是这群熊孩子一脚踩死小女孩的小鸡仔,对着小女孩狞笑,“今晚陪大爷喝花酒!”,然后小女孩衣衫破碎,嘴角流血,痛哭惨叫,满地爬行什么什么的,那石介肯定毫不犹豫的把这些熊孩子全部杀了,千刀万剐都行。
石介虽然知道,等暴力发生以后再报复,那绝对不是正确的做法,可是,现在只是小孩子语言威胁勒索啊,胡雪亭和小女孩两个好端端的,衣服都没乱一点,小女孩的眼神中还满满的兴奋的光芒,一点受委屈的表情都没有。石介好歹是个鼎鼎大名的剑客,实在是一点点杀气都鼓不起来。
“欺凌弱小,我会被师父逐出师门的!”石介汗流满面,小声对胡雪亭道。
胡雪亭冷眼看石介:“你不要银子了?打死他们,我所有的银子都归你!”
石介瀑布汗:“真不行,我师父会杀了我的!”
胡雪亭盯着石介的眼睛,很好,还以为这家伙为了银子,什么事情都能做,现在看来,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是还是很有底线的。她以后的计划,就可以大胆一些了。
村落中,一群孩子大大方方大摇大摆的看着少年们敲诈勒索胡雪亭。
有孩子吃吃的笑:“从明天开始,天天可以打新人了。”
一群孩子欢呼,欺负新人最开心了,还是两个女孩子,怎么看都没有还手的力量。
整个茅草屋遗孤院村落的孩子们,传播着过年一般快乐的气氛。
胡雪亭淡定招手,拿过石介手里的刀。
那一群少年更鄙视了,以为拿着刀,就能对抗他们了?天真!自古以来,好人手里的武器,从来只是装样子的。
远处围观的孩子们也是鄙夷加冷笑,就算胡雪亭敢下手,顶多就是对着手臂啊,大腿啊,屁股啊,等等不会伤及人命的地方,浅浅的划几刀,难道还真的杀人不成?这种小伤口或者可以把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吓得当场尿裤子,可放在这并州道将士遗孤院的孩子们面前,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丁文轩捡了去了。”有少年叹息,有傻瓜愿意配合,简直是刷名望的最好时刻啊。
一群少年羡慕妒忌恨的,远远的瞪着胡雪亭面前的领头少年丁文轩。
那领头少年丁文轩笑得嘴角都裂开了,遇到个傻逼,今天终于轮到本少爷猖狂一把了!
比如,扯开衣服,露出胸膛,用力拍着瘦弱的身体,“好,砍啊!你砍啊!有种就砍死老子!”
比如,被那菜鸟砍伤了手脚屁股,鲜血染红了衣服,他还浴血奋战,空手入白刃,反击手拿凶器的敌人,然后拿着刀,鲜血从他的身上,渗透到刀锋上,再滴落地面,淡淡的道:“我要拿的东西,没人可以不交出来!”等等,等等非常帅的姿势和台词。
领头少年丁文轩脑海中瞬间闪过几十个装逼的镜头,最后选了一个,缓缓的伸出双手,整理鬓角,用最平稳和清楚的声音道:“砍死我,很容易,但是,砍死了我,也砍不死我的精……啊啊啊啊啊啊啊!”
胡雪亭挥刀杀进了那十几个少年当中,刀光过处,惨叫连连。
“她真的砍了!”遗孤院上百个孩子一齐大惊失色。
很多学过一些功夫,知道人身要害的孩子,更是一眼就看出,胡雪亭刀刀向那些孩子的致命部位砍去,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她真的要杀人!”遗孤院上百个孩子心跳加剧,不敢置信。
领头少年丁文轩看着恶狠狠斩向一群人的胡雪亭,只觉惊恐到了极点,麻痹!至于吗!
他看着眼神中闪闪发光的胡雪亭怒吼着挥舞钢刀,猛然想起了父亲和叔伯们提到的杀人疯子,世上竟然真的有不把自己的生命,不把所有人的生命当生命的疯子!
“难道,我今天竟然要死在这里?”领头少年丁文轩心中猛然闪过这个壮烈的念头,心情激荡无比。刹那间,他想起了并州道军中传说中的沙场不传之秘!
“如今,只有用这一招了!”领头少年丁文轩眼中精光四射,与其被这个女疯子杀死,不如用这绝技拼一拼!
但是,这被誉为并州道传说中的神级技能,需要极高的天赋!
他有吗?
领头少年丁文轩心中忐忑无比,施展这至高绝技,扭转乾坤的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没有NG,只有血洒当场!
千百年来,知道这个绝技,想要使用这个神级技能的将士,数以万计,却只有寥寥几人成功过,无不青史留名。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就在今日!”领头少年丁文轩一咬牙,施展了神级技能!
人影交错,刀光刺眼,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啊!”领头少年丁文轩胸口满是鲜血,惨叫着倒地,手脚颤动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丁文轩被砍死了!”围观孩子们吓得魂都掉了,不过是小孩子敲诈而已,至于真的杀人吗?
“啊!”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十几个少年纷纷倒地,没了声息。
胡雪亭收刀,刀锋一甩,斜斜的冲着地面:“还有谁,想要敲诈勒索我,放马过来!”
“啊!”惊恐的叫声中,无数的孩子乱奔乱逃。
潘彤月早已吓得腿软,坐在地上不能动,想到她竟然还想让胡雪亭找个老大,真是图样图森破。
她看着十几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的少年们,忍不住喃喃的道:“一个新的字头诞生了!”
……
遗孤院的一角,十几个人正在讨论。
“姓张的越来越不管我们了!”许承福玩地上重重的吐唾沫,“老子为了姓张的,一条胳膊都丢了,他竟然有脸不管老子!”
这里十几个人,都是并州道退下来的老兵,个个都有残疾。
“不管老子也就罢了,但是老子的儿子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姓张的要是误了他的前程,老子舍去这条命,也要去告御状!”丁大宝拄着拐棍,大声的怒骂。
他家的孩子很有才华,张仪同却不肯把孩子送到洛阳最好的学校去,只是打发去了附近镇上的私塾。可是,是金子总会发光,哪里是张仪同能够遮掩的住的?私塾的老秀才玩死里夸孩子呢,私塾十几个娃当中,他家的娃努力努力,能排前五,好好去其他地方找个先生,肯定能考中状元的。
丁大宝又是骄傲和幸福,又是热泪盈眶:“老秀才说了,他才疏学浅,再教下去,怕是要耽误了我家的娃啊,只有最好的私塾,最好的先生,才是我家娃的天地!”他想到自家娃好几次打闹了学堂,老秀才都不介意,只说自家娃是天上星君下凡,不妨事,真是个有眼光的好人啊。
“可恨那姓张的,竟然阻挠了我家娃的状元前程!”丁大宝愤怒的用力往地上砸拐棍,“要是我没有残废,我早就成了将军,衣锦还乡,做了官老爷,把我家的娃送到了洛阳最好的私塾了!”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点头,人人对张仪同愤恨不已。
“要不是我玩命的杀贼,那场大战怎么会获胜,姓张的怎么会升官?”
“姓张的踩着我们的尸体,升官发财,我们去告他!”
茅草屋村落的另一个角落,有人却在认真的教训孩子。
“记住,我们一家的命,都是张仪同给的,以后张仪同若是有所差遣,你就是豁出这条小命,也要为张仪同出力。”
孩子不太服气,悄悄的扁嘴,却被老子看到了,重重的一棍子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孩子惨叫着:“你就知道打我!别人家都在说,姓张的把我们仍在这里,每个月就那么点衣食,那么点银钱,就是刻薄了我们!姓张的还想着把我们培养成死士!爹,你清醒点,不要被张仪同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那老子更加生气了,却说不过儿子,只是用力的打。
茅草屋村落的另一个角落。
几十人蹲在泥地上,无聊的晒太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张仪同给的钱,还是只有这么点。”有个妇人道,张仪同给的衣服食物铜钱,都是卡着人数和分量的,永远只有这么点,饿不死,吃不饱,那几十文铜钱,随便买个物什就没了,同样存不起钱。
“以后只怕一年不如一年。”有个老人道,张仪同以前还时不时的来遗孤院待几天,现在来都不来。那些士卒的态度,也越来越差了,今天看马四的态度就知道,见了众人,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叔叔婶婶的喊着,简直把他们当做了讨饭的。
“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一定不会这么待我们,一定是姓张的克扣了我们的银子!”有人愤愤的道。
也没什么人理他,虽然大伙儿都知道张仪同定然是克扣了,但是,喊着要告御状什么的,可是从来没有人真的去告。想想就知道,官官相卫,告状怎么可能有用。
“唉,也不能全怪张仪同。”有人厚道些,反省自身,当年刚到遗孤院的时候,对有了依靠,不至于因为家中失去了顶梁柱,就以为没了回路,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充满了憧憬,希望,感激。可是时日久了,这人心终究还是变了。
“知道我看到那新来的人带着的小鸡仔,想到了什么?”那人问道。
周围的人沉默,大家想到的都一样。
“是啊,我们都想到了吃鸡肉。”那人道,“可是,为什么我们村里,就没有鸡鸭呢?”
随便找个村子,可能没有养猪的,养牛的,却一定有几户人家养鸡。庄稼人,养个把鸡,鸡蛋可以卖了换铜钱,鸡养肥了可以卖钱,来了亲戚,逢年过节,可以杀只鸡给桌上添菜,养鸡的好处还是很多很多的,又不用费多大力,一个村子里,总有好几户人家会养鸡的。
可这个不是村落,却像极了村落的遗孤院中,竟然是没有鸡的。
很多年前,遗孤院中当然有人养鸡。只是,总有人敲着养鸡户的破门,好爽的笑:“我家孩子想要补补身体,给几个鸡蛋吧。”“我这几日旧伤复发,使不得力,你家的鸡,杀了让我补补身体吧。”
讨要鸡蛋,讨要鸡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要给银子,要等价交换,或者有些难以开口,欠了人情什么的。
“不就是只鸡吗?”讨要的人会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养鸡户。“我们都是遗孤院的人,是一家人,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一家人,我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老子甚至还和你死去的爹一起流过血!你爹死了,老子就是你的亲叔伯,你丫的竟然舍不得一只鸡?你还是不是人!亏老子还想着,大家都是一家人,等老子的儿子考中了状元,一定带大家去洛阳过好日子,住大瓦房,吃最好的羊肉,穿最好的丝绸!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对待我们!你真的是太伤我们的心了!”
深情厚谊之下,养鸡户自然感动和羞愧极了,狠狠的责怪自己不是人,亲手杀了鸡,求着讨要鸡的人一定要收下。
然后,这养鸡户以后再也不会养鸡,或者,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全家人在月色中,匆匆的离开了遗孤院,走进了黑暗,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茅草屋。
“我们这副德性,张仪同哪里看得上我们?”挑起话头的人长叹。
附近的人有人尴尬,满心羞愧,有人却大声的冷笑。
“老子就是看不起你这种小气的人!
我们都是并州道的人,住在一个瓦檐下,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家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老子要是有鸡鸭,你们随便拿,随便吃!咱好爽汉子,没有心眼,不懂得计较,吃点亏没啥,吃亏是福,都是自己人,有毛个吃亏占便宜的!那些小心眼,以为吃他只鸡,就多么的了不起的人,呸!这些人走了更好!
张仪同以前也是条汉子,老子才为他卖命,要是早知道姓张的其实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老子倒八辈子霉,都不会为了姓张的流一滴血!”
尴尬的人立刻不尴尬了,跟着大骂,好爽的笑,只觉那张仪同,以及小心眼的人,个个都不是男人。
挑起话头的男子默默的听着,有心学以前的那几户人家,离开遗孤院,看看空荡荡的衣袖,以及家中老娘幼子,心里立刻怂了,陪着笑脸:“是,那些人太小家子气。”
“张仪同不待见我们,是嫌弃我们给他脸色。”有人道,虽然张仪同克扣他们的钱财,亏待了他们,他们给张仪同脸色看,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张仪同这种小心眼的不是男人的东西,手里捏着印把子,眼下还是要假意和他周旋几分。
“下次见到张仪同,或者马四他们,热情些。”有人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他们笑得灿烂,张仪同和马四他们就会多给些银子了。
远处,爆发出孩子们巨大的惊恐的叫声。
“怎么了?”有人随意问道,每次有新来的孤儿,村里那群活泼可爱的孩子就会好好和新孤儿沟通,多半这次闹得大了点。
“去看看,马四还在呢,千万别闹得太大,该教训,就教训!”有人提议道,为了在马四面前,进而在张仪同面前摆出热情,友好,上进,忠诚等等面目,这次怎么也要好好的打一顿那些孩子。
不少孩子发疯一般的向村子深处奔跑:“杀人了!杀人了!新来的杀了丁文轩!”
丁大宝脸色大变,拄着拐棍拼命地向村口跑,可是手脚发软,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有人同情极了,前脚还听丁大宝吹嘘自家儿子是文曲星,一定能中状元,后脚未来状元公就被人杀了,打击实在太大了。
“我背你!”一个缺了胳膊的汉子,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背上丁大宝,飞快的向村口跑。
一路上,不少得知孩子被杀的人,大声哭喊着,在别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向村口。
背着丁大宝的人跑得飞快,丁大宝在他的背上,木然的看着哭喊的人,心如刀绞,一定是你们的家瓜娃子拖累了我家的文曲星!我的儿啊!
村口已经围了数百人,可看着胡雪亭拿着血淋淋的刀,以及尴尬的看着胡雪亭的马四等人,却没人莽撞的向前。
丁大宝挣扎着从缺胳膊汉子的背上落地,连滚带爬的到了丁文轩身边,嘶哑着嗓子:“我的儿……”
“嗖!”倒在地上半天没有声息的丁文轩利索的翻身爬起,躲到了丁大宝身后,指着胡雪亭大骂:“爹!这女人是疯子,想要砍死我!”
“嗖嗖嗖!”其余十几个倒地的少年翻身爬起,如彗星袭月一般,躲到了家人的背后。
“娘!我被人砍了,快要死了!”
“爷爷!我好疼!”
“娘!救我!”
丁大宝焦急的检查丁文轩的伤势,伤口虽长,浅的让人发指,流出来的血更少,竟然已经止住了。
胡雪亭刀刀砍向敌人胸口,可惜原身力量太小,又浑身是伤,看似凶猛,战斗力其实只有1。
第一次面对真刀真枪玩命的丁文轩和他的伙伴们,百倍的高估了身上的伤势,以及胡雪亭的战斗力,认为生死只在顷刻之间,立刻想起了在遗孤院中流传已久的并州道军中绝技,顺利的发动神级技能成功,防御力增加0,生存可能增加10000。
这个并州道军中流传已久的神级技能,叫做“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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