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毅显然对崔左荆有不小的兴趣“小崔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都二十四啦。”苏岱君颇为惊讶, “我还以为你才刚刚二十呢,看着和还没毕业一样。”
的确是没毕业,他甚至连大学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崔左荆笑道“我可能长得比较显小。”
苏岱君听出了崔左荆不甚明显的北方口音,道“小崔哪儿的人”
“我山东的, 头一次到上海来, 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董征就让我暂时在这里住一阵。”
崔左荆应对着来自董征父母的“盘问”, 看似轻松自在应对自如,实则心里紧张地要命,很多事情他事先没和董征对过口风,万一两人说的不一样可就尴尬了。
董征怎么还不来他没忍住再度看了眼墙上的表, 已经五点四十了。
董临海帮忙道“爸妈, 你们俩是在查户口吗问的那么详细。”
“人家小崔大老远过来上海,我问问怎么了”苏岱君拍了董临海的手臂一下嗔道, 不管当年她再怎么是甜美贴心的小秘书,年纪大了八卦之心也不免旺盛,她望着对面看着就很干净精神的青年, 继续道“之前没听阿征提过,你们认识多久了”
“三四年了, 之前我开车不小心和他追尾了,处理事故的时候认识的。”崔左荆下意识按照记忆回廊中的发展回道,随即才猛然意识到,他连驾照都没有,追个屁的尾。
还好其他人并不知情。
说实在的, 董征不在的情况下和并不熟悉的崔左荆聊天,除却了解一下情况之外能说的并不多,董毅又问“小崔哪里毕业的”
“我没上过大学。”见董毅和苏岱君在听到这话时都不免有些惊讶,崔左荆颇为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耳垂,道,“我十六岁放学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事故,被人捅了十好几刀差点没命,休养了一年才勉强养好,从那之后就对上学有点阴影,就一直在家自学没去过学校了。”
“这样啊。”苏岱君没想到崔左荆有过如此惨痛的经历,赶忙歉意道,“不好意思小崔,你叔叔他也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没想着故意让你再提起的。”
“没事,都好多年了,我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崔左荆笑道,“就是没坚持读书现在想起来挺后悔的,当年成绩明明挺不错的,实在可惜。”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四个人齐齐转头看去,董征走进门,还些微气喘,显然是赶过来的,他不动声色地和崔左荆对视一眼,随即道“爸、妈,你们来了。”
“阿征回来啦。”苏岱君笑道,“你爸下午突然想过来看一趟,说的有点急,没打扰到你吧”
“没事。”董征将钥匙放在桌上,将袖子卷到手肘间,道,“到饭点了,你们想怎么吃在家做饭还是去外面”
他得知家人要过来后立刻给崔左荆打电话,撂下手头的事情离开公司,结果打了好几个崔左荆都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就知道他肯定在睡觉或者打游戏,只能火急火燎地用最快速度赶回来,停下车后几乎从车库跑到电梯间又冲到家门口,生怕崔左荆被怎么着,急出了一层薄汗。
还好,一切都非常平和,董征不是怕两人的关系被发现,他们肯定是要在某一天公开的,但不是现在,在家里和崔左荆都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公开只会在彼此心间造成无法挽留的伤痕。
从纯白地界出来后,董征比从前更加在意和家人的关系了,之前他默不作声地想要脱离董毅,想要远离那个他好像外人一样的家,以至于董毅和这个自己亏欠许久的孩子相处起来时,都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
“我可以做饭。”崔左荆自告奋勇道,“我手艺还是不错的,家里也有食材,不知道叔叔阿姨愿不愿意尝一尝。”
董临海一听眼睛一亮“吃要我帮忙吗”
当年董征和董临海刚来到纯白地界时,由于兄弟俩都不会做饭,出去吃又要花费宝贵的积分,崔左荆迫不得已承包了喂饱傻逼主人和他的傻逼弟弟的工作,每天都无比烦躁地做饭。后来到了古堡,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进厨房和莉莲一起准备食物,厨艺可不是盖的。
“那我稍微做一些,大概一个小时,叔叔阿姨如果饿了就先吃些水果。”崔左荆起身,将袖子卷上去一些。苏岱君也想帮忙,被董征拦下了。
“我去帮个忙就行了,妈你老远过来一趟别再忙活了,看看电视等着吃吧。”
董征去卧室换了衣服,顺便把床上的两个枕头收进了橱子里一个,随后也进了厨房。苏岱君见状恨铁不成钢地批评董临海“你看看人家小崔,再看看你,洗个碗都能摔了,就不能学着点,万一以后找了女朋友两个人都不会做饭怎么办”
董临海非常理所当然地道“吃外卖下饭店啊,两个大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崔左荆正围着围裙,董征将厨房门掩上,帮他将腰后的带子系上。
“我从楼下订条碳烤鱼,一会儿就能给送来,剩下的随便做一点就行。”
“随便做一点。”崔左荆打开冰箱,看着其中的食材叹了口气,“自古随便最难做,那我再整一个大菜吧,然后弄点小炒,烧绿豆米汤,也不知道你爸妈吃不吃得惯北方菜。”
反正崔左荆来上海这阵挺不习惯的,这边做饭对他来说太甜了,如果不是特别懒,他还是习惯自己做着吃。
崔左荆把肉拿出来化着,洗了油菜和虾米,又吩咐董征泡上粉丝。董征也就能干这些了,他将粉丝剪开泡在盆里,双手还的,贴到正在切葱的崔左荆身后,低头就要亲吻他侧脸。
崔左荆偏了下头让他亲在了唇角,胳膊肘子戳了戳他,道“没你的事了,去陪你爸妈吧。”
崔左荆刀工出神入化,葱姜蒜不过几秒就被切好放在了一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打开天然气热着锅。董征看着那昔日握着锋利唐刀的手如今的目标变成了各种食材,便不免有些心酸,阿左他应该还是更适合纯白地界那种生活的吧。
就连他都在不住想念当时拥有内核能力的强大的自己,更何况崔左荆呢立马横刀的少年最终将刀束之高阁回归了平凡的生活,就像长大了的孩子永远无法再回到彼得潘的梦幻岛。
“干嘛。”见董征还没走,崔左荆故意要用摸过蒜的手碰他眼睛,笑道,“要不然你帮我做”
他眼中笑意仍然明亮,那是董征最熟悉的光,无论在各种情况下,都为未来抱有热忱和希望的光。
“有事叫我来帮忙。”董征帮他把就要滑下手肘的袖子重新挽了挽,不再打扰崔左荆,离开了厨房。
董毅正在看其他房间,见董征从厨房出来,他默不作声地将视线从洗漱台上并排放着的电动牙刷上移开。董征比他要高,不像临海长的像他,董征的神情和性格更像他亡故的母亲,虽然这个孩子跟他不是特别亲,但董毅仍清楚记得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个模样。
他对董征道“小崔平时睡书房吗”
董征陡然意识到他虽然将主卧收拾成了只有一个人睡的样子,但次卧显然不像住了人的样子,只有书房因为他经常在里面办公,还比较有人为的痕迹。
“对,他习惯在书房用电脑,就直接在那里睡了。”
董毅点点头,不再做声,董征摸不清他怎么想的,他有点说不上来的紧张,或者说在期待着什么
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本来董毅和苏岱君还担心董征的身体状况,毕竟他脑子里的阴影真的很吓人,但见董征活蹦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也终于放心下来。
“现在小崔住在你这里吃饭干什么也能有个做伴的,比你一个人待着好。”苏岱君显而易见地非常喜欢崔左荆,厨房里响起炒菜的声音,她便压低声音问道,“他现在来上海是要找工作吗没有文凭的话不是很好办啊。”
“他现在做游戏u主,如果需要工作的话也能到我公司那边。”董征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能帮还是多帮一些。”
“是啊,是朋友的话就多帮帮忙。”苏岱君毫无察觉,倒是董毅暗中看了董征好几眼,不过也没多说。
饭店里的鱼很快就到了,半个小时后,崔左荆也终于在厨房里忙完,热的一头是汗,董临海帮忙将碗筷端出来,他便将身上沾了油烟味的衣服换下来,抓紧时间在空调下吹了两分钟。
五个人围坐餐桌前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苏岱君相当喜欢崔左荆这个有礼貌嘴又甜还会干活的小伙子,搞得董临海都有些吃味。
董毅开了一瓶酒,除了苏岱君要开车外,所有人都喝了一些。崔左荆的酒量是董征和临海两个人都比不上的,到最后就剩下了他陪着董毅喝。董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崔左荆说着话,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差点把自己给喝倒。
酒足饭饱已经是将近九点了,董征和临海一起把喝醉的老爹架走,苏岱君在一边抱怨董毅怎么又喝了那么多,嘈杂的声音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消失在了崔左荆耳边,他从门口扶着墙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深深吸了口气。
董毅那可是在数不清饭局上锻炼出来的酒量,崔左荆也不可避免地醉了,浑身发热手脚不太听使唤,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终于可以放下所有防备放松下来。
董征爸妈看起来都挺喜欢他的样子,自己表现的应该还不错吧
五分钟后,董征把家人送走回来,桌上一片狼藉需要收拾,但他没有理会,走到倒在沙发上的崔左荆身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去摸青年因醉酒泛上绯色的脸。
崔左荆闭着眼,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皮肤有些烫,董征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见过崔左荆喝醉的样子了。
“去床上睡吧”他轻声道。
崔左荆伸出双手,终于睁开眼睛,黑亮眼眸中像是汪着一滩水,飘忽而迷离,渴求肯定的孩子一样问“我表现的还不错吧”
“很不错。”董征将他抱起来,跨过地上倒着的空酒瓶,到了卧室,将崔左荆轻轻放到床上,刚想要去收拾客厅的碗筷,手腕便被抓住了。
董征回头,崔左荆就这样定定望着他,也不言语,瞳眸中映着他的样子。
宛如在期待些什么。
董征不免失笑,不再理会客厅的残局,俯下身在那微张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对于他来说,崔左荆才不是已然离开了梦幻岛的大人,而是那永远生活在永无乡中的彼得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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