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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原本没在意的细枝末节忽然在徐翘心里串成了一条线。
皮诞跟她借用画室的时候,为什么“刚巧”让她看见了那颗蓝宝石,描述比赛的言语间,又为什么“恰好”带着一股说服她参赛的倾向。
还有,程浪这十几天以来所谓的“公务繁忙”。
徐翘觉得自己傻兮兮的。
起早贪黑忙活半个月,人生中第一次卯足劲想干成一件大事,还不肯告诉程浪,打算等比赛结果出来给他点厉害瞧瞧,结果一转头发现,他才是那个提着线操控木偶的人。
洗手间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似乎有人朝门走来,徐翘飞快捡起化妆包奔回了办公室。
程浪走上工作室二楼接人的时候,一眼看到一个河豚版徐翘。
办公室的门以一种守株待兔的架势大敞着,徐翘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气鼓鼓地盯着电脑,好像要在屏幕上剜出个血窟窿来。
这情形,跟姑奶奶刚才说的“心情不错”好像不太吻合。
程浪停在门边,敏锐地感受危险的气息,先试探性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徐翘抬起冒火的眼“进来,把门关上。”
程浪扬了扬眉,审视的目光缓缓掠过办公室的一角一落,然后慢慢阖上门。
徐翘起身,把电脑显示屏一转,指着屏幕上的高清图问“认识这颗蓝宝石吧”
程浪眼睛微微一眯,大概有些进入状况了。
他点头“认识。”
“知道这个比赛吧”她滑动鼠标,把网页界面拉到比赛公告栏。
“知道。”他再点头。
徐翘也跟着点了点头“我在你眼里是有多草包,才需要你这么劳财费力地给我搭戏台子”
“我给你搭戏台子”程浪眉心轻轻一皱,“你从哪听来这说法”
“我自己阅读理解的。”
程浪沉默着思索片刻,确认道“你觉得我在给你拉黑幕”
徐翘不说话,直直看着他。
程浪似乎是被气笑了“我在你眼里是有多不入流,才让你听风就是雨地给我扣这种罪名”
徐翘一愣,气势稍稍减了减“什么罪名不罪名的,我也没说得这么严重”
“为一己私利操纵不正当竞争,耗费人力物力财力,践踏无辜,这件事性质还不够严重吗”
徐翘第一次发现,程浪这人严肃起来还是挺可怕的。
她脑补了整整一小时跟他兴师问罪的画面,这会儿设计好的台词全忘光了,胡乱抓来一句是一句“那你要是真这么光明磊落,做事情干吗老把我蒙在鼓里骗我回国是这样,骗我参赛又是这样,你在我这里本来就是有前科的失信人,还怪我对你戴有色眼镜”
“如果你能先摘下有色眼镜,我为什么非要靠欺骗达成目的”
“如果你能先停止欺骗,我为什么非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你”
程浪“”
徐翘“”
果然男人和女人一旦吵起架来,不管双方学历多高,口才多好,最后总会陷入“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的无解命题,失去稳重,失去逻辑,只剩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无语的幼稚互呛,仔细一回想还满脑子疑惑怎么吵起来的来着一开始说的好像不是这茬啊为什么就跑偏了呢
程浪撇过头盯着白墙冷静了会儿,才转过脸,松了松领结“就事论事,我没联系过大赛主办方,信不信随你。”说完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徐翘难以置信地呆在原地。
这时候什么黑幕不黑幕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这男人就把她撂这儿了平安夜大过节的,程浪居然把她一个人撂在了冷冰冰的办公室里
徐翘不知道自己赌的哪门子气,非要徒步回公寓,瘪着肚子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在大马路上隔两步就骂一句“狗男人”。
“没搞黑幕就没搞黑幕,直接解释清楚不就完了”
“甩你那大如盘的脸子给谁看”
“还怪我听风就是雨”
“我怎么不误会人家雷锋做好事是别有用心,偏偏误会你还不是你这人本来就坏”
“平安夜找你那一海塘的好妹妹去过吧”
“我独自美丽得很”
徐翘哼哧哼哧踢着一颗小石子,一路走一路碎碎念,浑身滋滋冒着小火苗,方圆五米无人敢近身。
走到公寓楼下,巡逻的保安大叔认出了她,笑呵呵地问“怎么今天一个人走回来啊男朋友呢”
“没有男朋友”徐翘低哼一声,走上公寓楼台阶,“有也死了”
话音刚落,一阵引擎轰鸣声急速趋近。
徐翘回过头,看见那辆许久不见的蓝黑色帕加尼,正要躲开,被保安大叔拦了一把“哎哟,是不是男朋友啊,知道来追你说明还有救小年轻有话好好说,这夫妻吵架是常事,床头吵完床尾就合了嘛”
“谁跟他床来床去啊”徐翘转身走进公寓楼,可惜保安大叔给程浪争取到了时间,她刚到电梯前,就被追进来的程浪拽住了手腕。
她一把甩开他“干吗学你弟动手动脚的”
“走回来的”程浪皱起眉头。
“我就算是飞回来的,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程浪张了张嘴,又闭上,像在难以启齿什么。
电梯门移开,眼看徐翘要走,他终于闭了闭眼“对不起。”
徐翘脚下一绊,回过头揉了揉耳朵“蛤”
“对不起,”道歉这种话,说过一次之后似乎就容易了些,程浪低头看着她,“刚刚迁怒到你,是我不对。”
徐翘吸吸冻红的鼻子,停下脚步,眨巴眨巴着眼睛看他“什么叫迁怒到我”
程浪微微偏过头,像在深思熟虑什么,默了默才转回眼说“我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早些年,我二叔跟我父亲不太对付,为拉我父亲下马使过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简单地说,就是无下限的恶意商业竞争,其中也有不少黑幕事件。受此影响,我个人很反感这种做法,所以”
所以当这种莫须有的罪名降临到自己头上,他难得的情绪失控了。
按理他向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碰上徐翘,很多理都变得说不通。
这次的例外让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徐翘听得发懵,把这些话消化了半天,愣愣点了点头“哦,是这样”
“我重新跟你解释这件事。”程浪沉沉叹出一口气,“这场比赛的启动时间早在你回国之前,我没有干涉任何前期工作,更不打算插手后期获奖结果。是,在这种小规格比赛上设置黑幕对我来说很容易,但这件事没有意义。”
“如果你没有这个实力,在民间赛事给你作弊,等你将来走上权威舞台一样会露馅。而如果你有这个实力,我何必花费财力去疏通关系我说过,谁的钱都不是白捡来的。”
“那蓝宝石是怎么回事嘛”徐翘闷闷地说。
“这就是我唯一动过的手脚。我没有联系大赛主办方,但我联系了汤森,让他把赞助品换成那块原石。你对上次拍卖会上的那条手链耿耿于怀,我觉得这块原石应该能给你参赛的动力。”
“汤森就是个财迷,这么值钱的宝石说拿就拿出来了”
“聪明的财迷会放长线钓大鱼,跟我攀上关系,将来能得的利益,和眼下区区一块蓝宝石比,你觉得哪样更值得他动心”
“”嘚瑟,嘚瑟死他算了
徐翘觑觑他“那你干吗不跟我直说。”
“小姑娘,”程浪笑了,“如果我事先挑明这蓝宝石跟我的关系,你还愿意参赛吗”
扪心自问,徐翘觉得她可能打从一开始就会怀疑这里面有鬼。
但“如果”这种事,除了老天爷,又没人有证据。
徐翘扬起下巴“谁说不愿意你自己林黛玉似的想太多”
“”程浪点点头,“我姑奶奶都没你这么横。”
徐翘刚要再打句嘴炮,胃先打了个响炮,咕噜噜叫出声来。
瞧这孙子给他姑奶奶气的,造孽不造孽呐
她叹了口气,手刚摸上肚子,就听程浪也跟着叹息了一声“跟我吃饭去。”
嚷嚷半天最后还是跟这个男人过平安夜,徐翘也不知道这一出是闹来干什么的。
她皱皱鼻子,瞅了眼外边的帕加尼“你亲自开车”
“是。”
“这回竖不竖栅栏”
程浪现在的状况比以前好上一些,再看徐翘目前这态度,也不可能主动跟她肢体接触,应该不至于开车时发病,于是摇了摇头“不竖。”
“那好吧。”徐翘勉强点了点头,刚跟程浪并肩走出公寓楼,眼前蓦地闪现两道黑影。
“surrise”江放和沈荡忽然从天而降,当然,喊话的那个是江放,沈荡只是一脸生无可恋地被他拖了出来而已。
程浪、徐翘“”
徐翘立马拽着程浪的腰往他身后躲。
程浪刚把人掩起来,就见对面江放摆了摆手“嗐,别躲了,刚在门外瞅得老清楚了”
徐翘小脸皱巴巴,从人肉挡箭牌身后走出来,恨恨看了程浪一眼“你怎么还叫人跟踪上了啦”
程浪也有点头疼,看看两人“问你们话呢,怎么还跟踪上我了”
“哟哟哟这还妇唱夫随上了”江放用一种“哪来的狗粮这么闪闪发光”的受伤眼神看了看程浪,“没跟踪你,我们是直接到这儿蹲点的,就想瞅瞅到底是哪个妹妹把我们浪总迷得兄弟都不要了。”
这平安夜本来是男人找女人过节的日子,无奈江放和沈荡恰好处在空窗期,一对单身狗二缺一,想约程浪打个牌消磨消磨长夜,结果被他一句“有安排”拒绝了。
江放上回在公寓楼下偶遇过程浪,能猜到这个地方来倒也合情合理。
沈荡举手投降“我没想来的,他非拉着我。”
“你就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吗”程浪瞥瞥他。
“就是”徐翘附和。
沈荡点点头“好,这事是我俩错,跟你们道歉,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法失忆,要不我们白纸黑字立个保密协议,保证对徐小姐的下落守口如瓶”
“那多伤感情啊”江放腆着脸看程浪,“浪总,这么着吧,咱上个牌桌,你痛痛快快送点钱给我,我保证用502胶水把这嘴给你粘牢。”
这怎么还敲诈呢徐翘惊诧。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见这一个放一个荡,莫名觉得程浪还挺有人样。
程浪撇开眼笑了笑“要上牌桌是吧”
江放从这笑容里,回忆起了上次被程浪的手气支配的恐惧。
“上牌桌也可以,但送钱这事,不是我想就行得通的。”程浪提醒他。
“我就不信,我这回的牌还能烂到你钱都送不出手”
程浪看了眼身边尚且一头雾水的徐翘,对江放点点头“那你就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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