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音帮夏瑜吹完头发没多久,夏舒兰也拖着岑澳去了客房洗澡。
岑澳手里抱着遥控器,拖鞋蹭没了一只。
“不!我还要看动画片!”
纵使隔音不错,夏瑜依然听到了楼上劈里啪啦的声响。
不像是洗澡,像在打架。
夏修音拿了平板,“阿瑜,你玩会游戏,我上去看看。”
她在屏幕滑动,挑了两三个新游戏下载。
通常的这段时间,她会简单地帮夏瑜温习之前学过的知识。
或是诗句,或是单词。
有时,她们也会玩一些接龙。
然后,等夏瑜的睡眠时间到了,她们互相讲着睡前故事。
夏修音同夏瑜道晚安。
“姐姐,你等会还过来吗?”夏瑜的头发松散下来,只到肩膀,颜色稍浅,带着自然卷。
她保持着跪坐在夏修音面前的姿势,眸中清澈。
“那可能需要多等一会。”夏修音把一缕掉至女孩眼角的发丝抚了抚,夏瑜闭了一只眼。
夏修音之前陪夏舒兰聊天,还没有沐浴,她会顺便回卧室。
她将吹风机收好,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夏瑜抱着柔软巨大的抱枕,显得越加小。
她举起手肘,弯了弯四指,乖巧得像招财猫:“姐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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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舒兰时常带着岑澳来这里拜访,衣服留了大堆,却很少真正留宿。
所以,夏修音也是第一次见到面前“灾难过后”的阵仗。
岑澳站在浴室的一角,身上只穿了小裤衩,虎视眈眈地盯着夏舒兰。
夏舒兰身上的睡袍湿了大半,手里抓着浴巾。
“这是……怎么了?”夏修音道。
夏舒兰把散落的头发捋到脑后,深呼吸。
“这小孩不肯洗澡。”
“我没出汗!”岑澳探个头又缩回去,“我身上干净着呢!”
她宣言:“绝不洗澡!”
夏舒兰翻了个白眼:“皮了一整天,你还真好意思说自己干净?”
“快点滚过来,早点洗澡早完事!”
“妈妈!我说了好多遍了!你难道听不见吗!”岑澳直着脖子,“绝不!洗澡!”
夏舒兰没耐性,伸手去抓,可岑澳身上涂过一遍沐浴露,滑溜溜的,活泥鳅似的从她腋下钻走,凑到了夏修音面前。
夏修音出其不意地握住岑澳的手腕。
岑澳瞪着眼睛反抗:“姨姨!你是帮凶!”
夏修音好笑地看着她,而后俯身,正色道:“妙妙,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吗?”
岑澳眼珠子转转,注意力被转移过去:“什么!”
“我去了小姨姨的房间……”
“然后呢!然后呢!”岑澳好着急。
“原来,小姨姨背着我们,自己偷偷把澡洗好了,还穿了衣服。”
“什么!”岑澳张大了嘴。
“如果我去得再晚一些,她连头发都自己吹好了。”
岑澳忿忿:“小姨姨太狡猾了!她怎么能这样!”
“那、妙妙,你该怎么办呢?”夏修音将视线落在夏舒兰的方向,后者掐着腰等她们俩嘀嘀咕咕。
“我不能输!”岑澳握着拳头,她看向夏舒兰,严肃道,“妈妈,你快点帮我洗澡,还有吹头发,这样我和小姨姨就差不了多少了!”
夏舒兰目瞪口呆地听着岑澳这一番壮志豪言。
“修音,你可以啊。”
说完又有点冒酸水,“小丫头片子连我的话都不怎么听。”
夏修音的手心都是岑澳身上的沐浴液,她在洗手池冲了冲,透明的水珠在白皙指间四溅,腕部也沾染了些。
夏修音弯了弯嘴角:“兰姐姐,我先回房了。”
“你快去吧——”
“不行!”岑澳拍着浴缸,她嘟着嘴,“姨姨,你要看我吹完头发才可以!”
“不然,我要怎么和小姨姨说我也很厉害呢。”
夏修音:“妙妙,姨姨洗了澡再过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岑澳摇头,“姨姨,你待在这里嘛!然后去告诉小姨姨。”
“可是,姨姨等下还有别的事要做……”
“不嘛,哎呀,姨姨,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嘛。”
“妙妙,姨姨今天在忙,你不准太任性啊。”夏舒兰板了脸。
岑澳并不听,自顾自叫嚷。
夏修音不再说话了,只温和地笑着。
岑澳坐在满是泡沫的浴缸,连串的泡泡在灯下流光溢彩。
她用手拍着泡泡,笑得天真烂漫。
夏修音将岑澳仔细地看了看,这才发现她长得并不算可爱。
夏修音的视野里雾气慢慢充斥,空间一分分朦胧,逐渐显现出那个如棉花糖般甜美绵软的女孩。
她怯怯地缩在水里,依赖而渴求地看着夏修音,对她软软道:“姐姐。”
阿瑜。
.
夏舒兰洗澡时,岑澳趴在地上,吵着闹着要找夏瑜玩。
夏修音觑了她一会,把她抱起,安置在床上。
“妙妙,告诉姨姨,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
岑澳看了眼挂钟:“九点!”
“小姨姨已经睡觉了,妙妙明天找她好吗?”夏修音的声音轻轻的。
岑澳理所当然地嚷着:“姨姨骗人!妙妙从来没在十一点前睡过觉!小姨姨怎么会睡这么早!”
夏舒兰经常通宵,从不去管束岑澳作息,她的丈夫倒是想管,但常年出差,效果甚微。
夏修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毫无心理压力地,她温声道,“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小姨姨真的还没有睡着……”
岑澳一脸骄傲:“我就知道!姨姨瞒不到我!”
“但是,如果你现在去找她,你就中计了。”
“什么!”
“说不定,她现在正藏在被窝里……如果你去找她,就刚好被她抓到了。”
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要去同夏瑜玩游戏,岑澳一脸机警:“我不能被小姨姨抓到!”
夏修音道:“妙妙,这些只是我猜的……小姨姨也许真的睡了。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我才不去!”岑澳识破一切,“等到明天,一定是我赢!”
“姨姨,我想看动画片,你帮我找平板嘛。”她晃着夏修音的手。
夏修音将她的手慢慢拿开,笑道,“好。”
摆脱岑澳已经是晚上近十一点,夏修音被她吵得脑袋发胀,像是有无数小人在她脆弱的神经上拉锯。
她不明白,为什么白天看上去可爱活泼的小孩,会在觉前折腾成这个样子。
而夏舒兰却习以为常。
她磕着瓜子,“修音,老爷子想你呢,只是他年纪大了,拉不下脸。”
“他哪里真的怨你。你中考成绩下来的时候,老宅第一时间就来了电话,还不是他吩咐的。”
“咱们这一辈,我是扶不上墙,指望不上了。大哥和二哥撑着家业,你可是老爷子眼里的好苗子。”
“随便找个节日回去见见呗,要是你的话,随便哄哄,他就高兴了……”
“你妈那事是意外……你别怪自己。”
“没人怪得了你。”
佣人回房休息了。
夏修音扶着栏杆在走廊站了站,朦胧的夜灯下,高档的家具,前卫的设计,熟悉的一切却让她眩晕。
别墅前鲜艳沁血的玫瑰被浓重的夜色吞噬,窗外暗灰的枝桠投下长长的剪影,急促地晃动。
夏修音没有听见风声,又或许是她的思绪被别的东西,寂寂夏夜里比呼啸的狂风还要引人留意的东西,牵引住了——
再寻常不过的一束灯光,暖烘烘地从门缝渗出,熏亮了极小的一片天地。
夏修音的血液在意识到那束灯光的来路瞬间凝结,连带着她的大脑,她的呼吸,她的所有陷入静滞。
怕惊扰了那束灯光,更像是想要去捉个现行,夏修音将室内鞋拎在了手上。
她赤着脚走在地板,迟疑着靠近。
然后,被那一方天地接纳了。
夏修音被笼在了灯光下。
“吱——”极其细小的开门声。
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握着门板。
夏修音和一双眼对视了。
她静静地看那双眼慢慢染上诧异、被满足的欣喜……
最后,化成了更为柔和的看不透的神色。
夏瑜穿着纯白的小睡裙,羞答答地站在了夏修音面前。
“姐姐,你来了……”娇娇的稚嫩的嗓子,声音干净得让人心里发慌。
“呀,姐姐,你没有穿鞋。”
像之前夏修音给她做的一样,夏瑜半跪在姐姐面前,将姐姐的鞋放在她的足尖,扶着她的脚让她套进去。
小小的一只,蹲下去时好像两只手就能轻易捧起。
发现夏修音以一种过分直白的目光盯着她,她磕磕绊绊地解释,“地板……很冷。”
夏修音终于有了回应。
她喟叹一声,俯下.身,深深、深深地拥抱了她的女孩。
夏瑜的双手无措地在半空中僵立,而后放松下来,轻轻拍在夏修音的肩背。
“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这里,姐姐最乖了。”
夏修音的鼻尖蹭在细滑的脖颈,她闻到了青涩的柑橘香,这么浅、这么淡,在夏瑜的身上却酿成了腻人的甜,缠得她呼吸都不能顺畅。
她把脸埋在窄窄的肩头,闷声道:“阿瑜,姐姐今天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
夏瑜装模做样地把一本注音游记拿在手上,她用书封遮了半边脸,从缝隙中目不转睛地瞧着浴室。
姐姐到现在才洗澡,之前一直都在忙,难怪看上去心情低落的样子。
真好,虽然很困,但她坚持着在等姐姐。
不然,姐姐没看见她,会有多难过呀。
过了许久,浴室传来动静,已经迷迷糊糊的夏瑜一个激灵。
“姐姐……”她揉着眼睛挣扎着要去看夏修音。
一只带着潮气和淡淡柑橘味的手覆上了她的眼。
她手里的书本被人轻轻抽了出来。
“阿瑜,睡个好觉。”温柔的声音,朦胧不清,像是隔着云朵传递到她耳侧,却带着略为强硬的暗示和诱哄。
是姐姐说的,那么她会听话。
夏瑜感觉自己在下陷。
床铺太软了。
她闭着眼,觉得自己慢慢、慢慢地陷进云朵,睡意潮水般涌上她的脚踝,将她一分分淹没,余浪轻拍在她颊边。
她被呵护着搂进怀里。
夏修音听着小孩的呼吸在稍稍的混乱后重新变得规律,非常轻,简直像是在努力屏着气,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夏瑜微微蜷着身子,看上去有些不适的姿势。夏修音动了动,试图帮她调整,衣摆从夏瑜手中滑脱。
登时,夏瑜的眉皱了起来,呼吸急促,小手慌乱地碰了碰。夏修音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放进她的掌心,夏瑜便妥善地攥紧,慢慢放在了自己胸前。
“姐姐……”从鼻间哼出的轻唤,夏瑜把脑袋朝夏修音的方向蹭了蹭,一直蹭到她的肩窝,然后满意地安分下来。
灼烫的气息燎着夏修音的耳侧,一下、一下、绵延不歇,细细碎碎在肌肤耐心地啄吻。
始作俑者并无所觉,床头灯微弱的光线让细滑白皙的脸蛋笼上玉的质感,脆弱、剔透。
夏修音躺在陌生的床褥,阖上眼,身旁活物的存在感强到如芒在背。
打眼一看,夏瑜的睡容乖巧无辜,倒像是她蓄意找茬。
“你啊……”夏修音瞧了半晌,指尖沿着她的轮廓描了描,泄愤般虚虚捏了捏小巧的耳垂。
夏修音有些不适应,但还算可以忍受。
夏瑜乖顺地被禁锢在尚且单薄的怀中,她凝神看了会,堕入安眠。
窗外,滚墨的乌云歇了阵势,风缠了缠枝梢,捧出一弯银钩。
皎洁的月色如水,铺开在天地。
花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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