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的”女孩止了哭, 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瞳仁被水光泡得干净透亮,碎碎点点地浮着一些让人心动的情绪。
长长的睫毛凝着细小的水珠, 将其压得弯弯的,惹人怜惜。
她急切地探出细白的手指,抚在姐姐的脸,停留在刚刚吻过自己的唇, 进行确认。
“姐姐, 只是我的吗”
“我一个人的”
夏修音微微启唇, 含了她的手指轻咬。
“是阿瑜的。”
“都是阿瑜的。”
女孩的呼吸微滞,小小地、漫长地抽气。
在姐姐温柔的注视中, 她破涕为笑。
浸了清露的纯白瓣叶,颤巍巍地舒展,皎皎沁着香。
“姐姐”
她猝然将双臂搂上姐姐的后颈,身子倾到姐姐身上, 环着姐姐, 呜咽起来。
委屈坏了,细细小小的呜咽在姐姐温柔的轻拍下愈演愈烈为撒娇般的抽泣。
嫩滑的脸颊不住往姐姐的肩颈蹭,泪水濡湿姐姐的耳垂, 她便伸着舌舔掉。
孩子气的吻, 一下一下, 落在夏修音精致艳丽的眉眼, 落在挺直漂亮的鼻尖, 落在红润柔软的嘴唇, 便贪吃地多碰了碰。
恍若新雪初堕,细细密密,漫漫纷纷,不得章法。
纯挚青涩得令人欢喜。
“姐姐把那个夏瑜扔掉了。”女孩趴在夏修音身前,低头瞧着姐姐,还有些抽噎。
“扔掉了。”
“姐姐只有我了。”女孩眨了眼,泪珠又要沿着下颔往下掉。
她依赖地把脸贴在姐姐的前胸,感受着那片柔软和柔软之后平稳的搏动。
“只有阿瑜了。”夏修音几乎是在纵容。
“唔姐姐”夏瑜微微仰起头,撅着嘴去够姐姐的唇。
夏修音唇缝微张,女孩探着舌,越发肆无忌惮。
她就知道
知道姐姐,这样爱着她。
修音喜欢阿瑜。
最喜欢了。
亲着亲着,她突然有些不满足。
夏瑜可怜兮兮地眨了眼。
“姐姐,我生病了。”
像是不小心碰到哪里的小孩,泪涟涟地掀起衣摆,同家长诉苦。
要家长帮她吹一吹,摸一摸,再好好地抱抱她,安慰她。
“嗯,都进医院了。”夏修音顺着她。
“医生说,要好好休息。”夏瑜细着嗓子,黏黏乎乎地往夏修音的颈窝亲。
“我都没有力气了。”
夏修音本只是与女孩小意温存,听到这里,眼睛带了笑。
“阿瑜这么可怜呀。”
“嗯”女孩点头,声音低低的,细细的,“特别特别可怜。”
“我想”她的尾音扬了扬,又心虚地抖了抖。
“嗯”夏修音把玩着女孩搭在她胸口的纤细手指。
“想要”
“姐姐帮我洗澡。”两人之间,亲亲抱抱不计其数,浅尝辄止的适应也时而有之。
但到底是第一次这样,女孩大着胆子,心里还是羞的,最后两个字完全是气声,暖暖烘烘地扑打在夏修音的耳垂,让她的耳朵烫了烫。
隐秘、禁忌的邀请。
夏修音轻笑,胸腔微微地震动,细微的轰鸣连带着女孩的眼睫慌乱地轻颤。
“姐姐”夏瑜闷闷重新把头埋回去,她用尾指去勾姐姐的衣领,“姐姐不想帮我吗”
她都这样不怕羞了。
“阿瑜求求姐姐,多求几句,也许,姐姐就愿意了。”夏修音捏住女孩手指,指腹抵在了她的指尖。
夏瑜的眼睛亮了亮。
她放软声音,贴着夏修音的耳侧。
“姐姐求你了。”
“求求你。”
“姐姐最好了”
“答应阿瑜”
夏瑜自与夏修音相伴,这十多年,由最初的畏怯胆小,从不敢主动讨要,到察言观色、适时相央,如今恃宠生娇,百般讨好,只为教姐姐满足她
她惯会撒娇了。
姐姐宠得她不谙人事、不明世故,她便天真、便单纯,便坦坦荡荡把自己拿到姐姐面前,让姐姐看看,她长成的是姐姐最喜欢的样子。
夏修音被女孩这样求着、缠着,磨得心口发软,胃都是暖的。
她轻拍了拍女孩。
“姐姐怕了你了。”
夏瑜坐在床沿晃着小腿,她等着姐姐穿了鞋回身看她。
“姐姐,抱。”她伸直手臂。
夏修音俯身去抱她,女孩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她,脚跟在她腿侧轻点。
“姐姐,我重不重呀”
“重。”夏修音任她挂在自己身上,她用额头蹭了蹭女孩的,“阿瑜长得这么大了。”
“长大才好”夏瑜凑在姐姐耳边说悄悄话。
末了,又弯着眼睛亲了一口。
难得的,夏修音怔了怔,脸烧了起来。
南方的雨总是缠绵,细细直直,风也轻,柔柔地裹着水滴。
屋檐下的小猫被这样的雨淋了不多时,浑身湿哒哒的,毛发软塌塌地贴在耳际。
可怜又可爱。
主人好容易寻见了它,柔腻白皙的手怜惜地轻抚它软软的猫垫,揉着它湿漉漉的细软毛发。
许是力气用得大了些,又或是碰了哪,小猫细弱地喵喵轻唤,奶牙咬住了主人的手指,叫主人不许乱动。
可不等主人歉意地稍作收敛,猫咪又伸着粉舌讨好地舔了舔主人的手指。
它坦着小肚皮,将脆弱处送到主人手里,让主人抱抱它,摸摸它。
主人将它搂进怀里,安抚地碰一碰它,它趴在主人手掌,阖着漂亮的眼。
大抵是被摸得舒服了,小猫软软地哼着奶音,最后困倦地睁不开眼。
主人笑着亲亲它,将它带离这雨夜。
方端本以为夏臻死了,他的好日子便来了,谁知回想起来,并不如此。
这么些年,他的公司开了又败,情人聚了又散,还有几个不干不净的把他牵连得一起进了局子蹲了几天。他嫌风水不好,跑了外地玩了两年赌石,欠了一屁股高利债,最后还是灰溜溜躲了回来。
他商场失意,情场也失意,当得起惨之一字。
潦倒之际,他倒是生过寻夏修音的心思。
他的这个女儿,手腕硬,命好,做了夏氏分公司一把手不说,还搞上了娱乐圈,捧出不知多少流量,钱哗哗进,不知道过得有多潇洒。
方端的父母兄长早和他断了干系,他也不在意,该要钱还是要。
当下起了念头,方端高级定制了一款西装,尾单自然由兄长了结。
他站在镜前,上下打量,似是能寻回七八分年轻时的光彩。
方端,你长得好看。
掩在淋漓之下的记忆猝然而至,掺着刀刃,锋利入骨。
女人轻轻呵着气,指尖暧昧地搭在他的手肘。冶艳的脸,笑或不笑都是春情,美得让他如同毛头小子坠入一厢情愿的爱河。
方端在装潢奢靡的换衣间,透过一面面透明的镜,看到自己眼角的皱纹和略显浑浊的脸。
无限延展的空间,每一张都是他这张老脸。
他起了一身冷汗,骨头都僵了。
锡市的四季是明亮的,空气干净得令人诧异。
方端裹着灰黑的西装,站在树阴下。
略等了等。
业内性能及舒适度前列的轻驾经由他,抵达了不远处的高级寓所。
方端仔细看了看,远比南城的别墅要小,只是花园里的植株姹紫嫣红,开得生机勃发。
他理了理领带。
可在他动作之前,后座下来一个纤细轻盈的女孩,细白笔直的小腿掩在七分裤,露出精致的脚踝。
女孩的模样完全长开,肌肤轻透细腻,姣妍清丽,恰似花苞的红尖尖,将绽未绽,却已经隐隐散着香,勾着人。
也勾着夏修音。
女孩绕到驾驶座敲了敲车窗,明眸皓齿,娇得透着甜。
夏修音似是凝神听她说了两句,半晌也笑开,手掌扣着女孩的后脑,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按了按。
嘴唇相碰。
一个安静的、甜蜜的吻。
方端的眼球震颤,细小的血丝暴突。
夏修音背对着他神情不清,但他看见了夏瑜的眼神,痴缠沉迷,含着浓烈的爱意。
方端目眦俱裂。
一口气呛在他的喉口,又堵在了他的肺,让他的气道火辣得灼痛,锉刀狠狠地磋磨,碾得他皮肉尽烂。
铁锈的血腥气从他的胃涌上鼻腔。
他被劈成两半。
夏修音背叛了他
她在失去夏臻的岁月里,没有变得浑浑噩噩,反倒擅自得到了爱。
该死地、得到了、爱。
来自一个全新的、干净的、属于她的灵魂。
方端几欲作呕。
怒意从他的喉管挤进腹腔,拉扯拖拽他的内脏,剧烈地搅动。
他的胃里是他自己的血肉,铅块似的往下坠,洞穿他的身体。
他被夏修音背叛了。
他们本隶属同一阵营。
夏修音应该和他一样。
永远像条狗摇尾乞怜,等着夏臻的爱。
哪怕夏臻死了,她也应该活在夏臻的阴影之下。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一辈子缩在阴沟里。
可现在
夏修音被爱着了。
夏修音、被、爱、着、了。
方端险些要把自己的胆汁吐了出来。
她凭什么。
这么好命。
“外公送给我的古琴是丝弦做的,维护要特别小心。”
夏修音端着一只瓷白小碗,碗内澄澈的小半鸡蛋清。
女孩挽起袖子,将一层报纸包裹琴面,而后用一枚小小的笔刷蘸一蘸蛋清,仔细均匀地涂抹在琴弦。
“像这样护理,十二个小时之后才能完全干燥,可以上手。”
“我看阿瑜,平常用自己的琴更多,是怕弄坏了心疼”夏修音把女孩额前的碎发抚至耳后。
夏瑜弯了弯眼睛。
“因为我偷懒。”
“新琴是尼龙包金属弦,不磨手,还好养护。”
夏修音的手机搁置在几步外的沙发,柔软弹性的布料将所有的细微震动吸纳。
“姐姐,你想不想听我弹给你听”女孩盈着笑,身子朝夏修音的方向倾了倾,下颔也微抬了抬,像要送上一个吻。
夏修音两指抵在夏瑜的唇。
“小娘子,这么心急”
意料之外的称呼,女孩的眼微微睁大,耳朵登时红了,有些泄气地要缩回去。
夏修音却是捏着她的下颔凑近了些。
“古琴吟,弹好了”
她压着嗓子,“就给你亲。”
古琴吟,又名相思曲。
冷冷清清,叫人怎禁。
哀婉凄怨,道不尽的相思别苦。
一曲终了。
夏瑜用干净的软布将手下的琴擦拭干净收好,又检查了夏松德送的古琴。
她气呼呼地窝进夏修音的怀里,亲上了负心情郎的嘴巴。
女孩沐浴时,夏修音拿了手机来看。
二三十个未接来电,没有备注。
眼熟的数字,与她数天前用另一只手机拨出的那串一般无二。
她慢条斯理地删了记录。
来了通话邀请,是夏文梓。
“修音。”夏文梓停顿了会,才道,“方端死了。”
“什么”
“方端死了,跳楼死的。”
“大哥,爸爸可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夏修音的余光瞥见落地窗外的木槿,点缀在小喷泉附近。
被着星状的短绒毛,叶片裂成深深浅浅的几瓣。
花园里嵌了点点细灯,荧荧地亮着,恰如坠落的星子。
美好空蒙。
等会要记得让女孩看一看。夏修音心道。
“你不知道”夏文梓笑了笑。
“嗯”夏修音应。
“他在外省欠了五千万的高利贷,找关系偷着跑了回来。”夏文梓的声音缓了缓,似乎在啄饮着酒品,“人家找了他三年,前两天突然摸着了线索,追到了南城。”
夏修音静静听着。
“肋骨全断了,膝盖碎了一个据说,脸划得稀烂,看不出半分人样。”
夏文梓的声调扬了扬,“修音,你说好不好笑。”
“他倒也厉害,拖着这么个残烂的身子,还能想跳楼就跳。”
“方端生前,最爱他那张脸。”
“也不知道,他怎么敢带着现在的脸去死,死了怕不怕”
夏文梓兀自笑了会,而后歉意道,“啊呀,修音,这件事和你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毕竟,他”夏文梓觉得有趣,“是你的爸爸。”
夏修音的指尖在玻璃窗描摹,这么好的夜色。
她侧了侧脸,应该要寻一个恶劣些的天气。
夏修音好声好语。
“大哥,没关系。”
得了便宜还卖乖。
夏文梓挑挑眉。
“行了,我只是无聊,我知道,他对你无关紧要。”
方端实在可怜,妻女都不爱他。
“倒是有个你真正紧要的”
“修音,你等了这么久,偏要急在这一时半会”
这么迫不及待,可不像他妹妹一贯的风格。
“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夏修音的眼里漫上暖色。
“大哥,我只是希望今年,她可以不用再在你的暗示下躲进桌子偷亲我。”
夏文梓被噎,有些失语。
“小把戏而已。”他揶揄,“你不喜欢”
他耸耸肩。
“我看你当时冷着一张臭脸,小孩吓得眼泪汪汪,帮帮你。”
夏修音并不同他饶舌。
“大哥”她意有所指,“早些睡。”
“”
通话应声而断。
夏文梓不可置信地瞧着通讯录,良久,冷哼一声。
“姐姐谁呀”香软的身子带着微末的潮气和蒸腾的柑橘香,从后面拥住夏修音。
“是大哥。”夏修音侧脸亲亲她,“他央我替他向二哥多讨些假。”
“大哥比我还会偷懒。”夏瑜甜津津地回吻。
夏修音半阖了眼,神情温柔。
这是她的女孩。
是她把破破烂烂的她捡回家。
她把她洗干净。
她教她吃饭穿衣。
她教她识文断字。
而她,她学着如何取悦她,如何爱她。
夏修音将夏瑜从垃圾桶里抱出来,让她生活在阳光下。
就决不可能让任何人把女孩重新拖拽回那摊肮脏阴冷的烂泥。
她是她的。
她要女孩的余生,不见阴霾。
女孩便必须活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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