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愁死个人了。
阿琇坐在缓坡上, 一手托腮, 一手在地上画圈圈, 两道还有点儿疏淡的小眉毛都皱成了一个团儿。
王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一系列操作骚骚的,就不知道是王老太太的主意还是王二太太的主意了。
霍青时站在旁边, 拿了块布巾擦汗。自从奉旨教导几位皇孙武学后, 温老侯爷很是举贤不避亲, 叫霍青时一同跟着学了,权当是陪练了。
他一直就很喜欢阿琇这个小表妹, 阿琇也跟他很亲近。见到平常都欢蹦乱跳的阿琇忽然换成了愁眉苦脸, 霍青时是既纳闷, 又担心。
“你愁什么呢”霍青时把布巾扔给了才总角的小厮, 也随意坐在了阿琇身边。吃喝不愁,又有人宠着,怎么就给愁成了这样儿啦
“表哥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闷呢。”阿琇垮着脸, 很是叹了口气。她家大姐姐的事情,她都要急死啦。倒不是为了阿珎,她实在是看不得她爹为了这件事急得嘴头冒泡。她娘虽然不说,但是明显心情很不好。就国公府里, 气氛可沉闷了。
可是这事儿呢, 她又不能随便就跟霍青时说, 简直是憋闷坏了。
她一张脸都要纵成包子了, 霍青时就碰了碰她的胳膊, “我不知道, 那你就告诉我呗。”
他向来鬼点子多, 阿琇想了想,隐去了阿珎的名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末了问霍青时,“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哪亲事不成就不成呗,好歹还是亲戚哪。结果呢,亲戚反过来到处说人家女孩儿如何如何了,叫人都误会了女孩儿,他们倒跟个王八似的往后一缩。也不知道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发愁的”阿琇说的姑娘是谁,霍青时都不用猜就知道了。但是他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难处。“照你说的,那姑娘年纪又不大,急什么呢等两年也不过十七八岁,又不晚,咱们边城的姑娘,二十岁成亲的也不少呢。到那会儿,什么不好的话都没了,照样能找好人家儿。既然那家人不地道,就拖着呗,我就不信他们也能拖到二十岁。”
阿琇抬头,就,就这么简单
霍青时抬手揉了揉她的眉提了一下火星时的小腿头,“小不丢丢儿个人,也学着大人皱眉啦难看死了。”
他刚来京城的时候,也不过六七岁。哪怕那会儿就能一只胳膊抱起了她,脸上身上也都还带着些稚气。这几年下来,身条已经抻开,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影子。竹青色的练功服穿在身上,两条袖子挽在小臂处,面部开始显出英朗的线条。夏日明媚阳光下,他额头上的汗珠都在发光
“哎呀,表哥,我才发现”阿琇拉长了音儿。
“什么”霍青时瞧着她,“是不是发现我格外聪明”
不管霍青时的主意怎么样,阿琇暂时抛开了烦恼,笑嘻嘻地扯着霍青时的袖子站起来,“表哥你上次说教我骑马,咱们这就去吧。”
她空有一匹小红马,靖国公和温氏都怕她出什么意外,轻易不肯让他骑,顶多就是让人牵着马溜达几圈。阿琇就觉得没意思极了,要早些学会骑马,到城外去跑马。
“今天难得清闲,不如咱们上街去逛逛”霍青时提议,“上次你不是说,想吃八珍楼的千层糕吗”
阿琇眼前一亮,立刻把骑马抛到了脑后,拍了个巴掌,“好啊,走着”
八珍楼在清宁街上,是京城里有名的糕点铺子。他家的千层糕和枣花酥最是有名,阿琇一向喜欢的很。
霍青时没拗过阿琇,还是让她骑在了马上,又不放心让人牵着,索性自己牵着缰绳走在马前边儿。
阿琇洋洋得意地骑在马上。这马是白色的,看着很精神,一路上叫阿琇收获了无数的羡慕眼神儿。
来到了八珍楼前,霍青时扶着她下了马。还没站稳哪,里头正好就走出了一人,打头儿的一个叫了一声,“九妹妹”声音里还带着惊喜呢。
阿琇抬头一看,笑了。也不是别人,林沉嘛。
跟铁梨山上的时候相比,林沉黑瘦了不少。不过人倒是背挺腰直,精神了不少。
“哎呦我的妹妹啊,可算是见着你啦。”林沉激动得往阿琇跟前凑。
霍青时上前一步,站在了阿琇身边。这位公子他没见过,哪里蹦出来的就叫人家九妹妹
阿琇摸着小下巴,歪头看林沉,“这不是武威侯家的五公子嘛您可别叫我妹妹,我不敢当哪。”
“九妹妹啊这是什么话嘛。先前误会一场,都是我不好,给我个机会请罪,成不”林沉都要哭了,抹了一把脸,“要不,我请你吃点心我这儿还有事求您哪。”
阿琇
坐在了八珍楼的雅间里,林沉喊着伙计“快点儿,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点心上一桌子最好的茶也沏上来”
不一会儿,各色点心摆满了一桌子,外加一壶清茶。林沉从伙计手里头抢过茶壶,亲自给阿琇倒茶。就那份儿殷殷勤勤的劲头儿,阿琇怀疑,就算是武威侯夫人,怕也没享受过儿子这样的伺候。
霍青时坐在阿琇身边,一副保护的姿态。
林沉压根儿没理会他,忙着在阿琇跟前表现。
要不是自己年纪还小,阿琇还得以为这位著名纨绔被自己的美貌倾倒了呢。
她把自己跟前的茶水点心都推到了霍青时面前,“表哥,你喝茶。”
林沉多机灵啊,立刻又倒了一杯茶放到阿琇跟前,陪笑道“我不认得这个小兄弟,慢待了。请自便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阿琇小手敲着桌面,眯起好看的眼睛,“林公子呀,您这是唱的哪出儿”
她居然没事人似的这么问
林沉觉得一颗心都要伤透了。
抽了抽鼻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茶水才送上来,热得很,烫的他只咧嘴。
“这话怎么说呢。九妹妹,我这是想求着你呢,能不能叫阿离表哥放过了我哪”
林沉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了,“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阿琇“”
她怎么会知道
自打春天一石头把林沉给砸了个头破血流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了呀。凤离倒是常见,可是他也不会跟自己提起这位林家的表弟。林沉近来如何了,她还真是半分都不知道。
“就因为铁梨山上那一次,我回家里后,先还怕你给我告状呢。谁知道,你竟然没有。哥哥我得说,谢谢你啦。不然我家大哥非得教训我不可。”
阿琇抓起一块儿千层糕放进了嘴里,“你说重点行吗”
看林沉的模样,好像很有意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他竟然都要哭了。
“重点就是,我怀疑你那个阿离哥哥,故意整我啊”
林沉拍了拍桌子,“洪武堂,你知道不”
那有什么不知道的
那还是她外公给皇帝陛下提的建议,集合世家子弟,锤炼几年,择优重用。不知道多少人家都想把孩子送进去呢,前程不愁的。
“你那阿离哥哥,也不知道都跟我爹娘说了什么,我被我爹送进去了。”林沉狠狠咬下一块儿枣花酥,嚼了几口咽下去。
阿琇瞧着他那狠劲儿,很是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把枣花酥当成了她阿离哥哥。
“那,那不是挺好的么”阿琇好心劝林沉,“我听说你家里好几个哥哥呢,侄子年纪都比你大啦。整天晃荡,今儿斗鸡走狗,明儿调戏个姑娘,也就是我啦,只砸你一石头。要是换了别人,打死你一跑,人都找不到呢。”
林沉听得目瞪口呆,“我谢谢你了啊。”
也不知道当初谁喊着揍不死他来着。
“好什么啊,九妹妹你是不知道啊,洪武堂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提起洪武堂来,林沉是一身的苦大仇深了。
“进了洪武堂,每十日可回家一次,平日里都是住在洪武堂的。早上卯时一刻就要起床练功,一直要练到午时啊。就这天儿你看看,越来越热也不能歇着。好容易吃过了午饭吧,过半晌接着来这都不算,白天习武,晚上学文啊,亥时才能让睡觉。不管文武,每月还得考核,不合格的要加倍。再不合格,还要被除名你说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你瞅瞅我,瞅瞅我”林沉往阿琇身边凑,指着自己的脸叫阿琇看,“这才过了多久哪,我就黑成了这样,人也瘦了。回到家里,我娘抱着我直哭我还得出来买点心哄她去”
“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阿琇十分的纳闷,“又不是我把你送进洪武堂的。再说,阿离哥哥还不是为了你好呀,您想想前程嘛。”
要不是表兄弟,阿离哥哥才懒得管林沉吧
阿离哥哥做了好事不留名好吧留了名,结果林沉还不乐意,真是狗咬吕洞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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