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第二节班会课, 卢小蕊来到教室之后果然跟大家说了上午康乃喜说得那个国际青少年文化交流博览会的事情。
项目费是4888,在那个时代还是有点贵的,不过也没到负担不起的地步。
“要报名的同学现在举下手,我统计一下人数。”
她话音刚落,班里顿时一大半的人都举了手。
“……”卢小蕊眉头皱了起来:“康乃喜, 你举什么手,你妈说了,你大学毕业之前都不会出过,现在的目标是考省重点高中, 你不能去。”
“王潇茂你也去不了,你瞅瞅你那英语,你去了咋跟人家交流啊,就说个how are you i anbsp; fihank you and you么?”
“刘婷婷你手也放下来吧。你的英语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们去干啥啊,浪费钱啊!”
卢小蕊早就猜到了这群熊孩子一个个为了能出去玩肯定会发了疯的瞎报名, 所以这会一点都不生气。
她不急可不代表学生们也不急。几个被点名把手放下的同学不乐意了。
“诶,卢老师, 你这咋还搞差别待遇呢!”王潇茂撇了撇嘴:“这宣传单上不是写了么,七天沉浸式学习氛围, 分分钟提高英语水平!那我怎么就不能去提一提了!”
“提高是给有一定英语基础的人, 你有么?”卢小蕊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你可别怪老师打击你啊,老师这也是担心你去了之后整整七天都找不到人说话, 回头再给整自闭了。”
王潇茂:“……”
“老师那我呢。”康乃喜不高兴的嘟嘟嘴:“我学习成绩可不差吧, 我还是学习委员呢。我虽然现在不出国, 但我以后出国读硕读博也不是没可能啊。”
“以后的事以后说啊,你读硕读博等你上了大学在参加也不晚。”
经过她这一通打击,顿时就落下了十几只手,看着还在□□着想要报名的剩余同学,卢小蕊试图跟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个项目我其实真的不太建议咱们班的同学们参加,当然了日后有留学需求的同学除外。”
卢小蕊站在讲台分析道:“首先这个项目会耽误咱们一周的学习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对于初三生来说,我们即将中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重要的,如果你没有良好的英语水平,以后也不考虑出国读书,那么我建议大家收收心,把精力放在校内的学习上。虽然这个项目是教育局鼓励的,但是我也很负责的告诉各位同学,如果你们真的想报名那也得先通过咱们学校老师的审核。”
听她这么说,顿时教室里响起一片叫苦连天的声音。
“老师,那您还让我们举什么手啊,打着民主的旗号,做着□□的行为。”
“还是很民主的嘛,像有些同学不想参加的,那老师肯定不会逼着她参加对不对。”卢小蕊再次问道:“好了,那现在还有哪些同学是准备报名的啊?”
这次大部分人都不举手了,不想自取其辱
卢小蕊环顾了一圈全班,发现最后举手了的就只有蒋青青和路幺幺俩个人。
这两人都家里跟学校打过招呼准备要出国的,她俩会报名在卢小蕊的意料之中,因此卢小蕊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把报名表给了他们两个,然后又在班里问了一次:“还有没有其他同学要报名的?”
她说着目光看向了安桥,安桥一大早下的船连家都没回就急冲冲的赶来了学校,经过了一上午的课,这会正困得想打瞌睡呢,趴在桌子上完全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这倒是卢小蕊没想到的,之前他们在校长室聊得时候都以为这次项目安桥是一定会报名的呢,毕竟安桥的英语那么好,之前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也对去剑桥大学这点表现出了极大地兴趣。他们都以为安桥是准备出国留学的呢。
卢小蕊问她:“安桥,你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么?”
实不相瞒不太感。
安桥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朝卢小蕊摇了摇头:“不感兴趣。”
跟世界各地的熊孩子一起呆一周?是生活不美好还是作业太少了,非要这么去找虐。
“好吧。”卢小蕊见她已经定了主意,再加上这项目本来就是属于自费项目,她也不好多劝,就没再说话,只是告诉了路幺幺和蒋青青让她们在周三之前将报名费和报名表一起交到办公室。
这个项目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开始,距离现在也不过还有一个星期。
蒋青青和路幺幺都很兴奋,虽然两人之前都去过北京,但那只是普通的旅游,不会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一起生活。
路幺幺有点惋惜的问安桥:“你真的不去啊。我跟那个蒋青青说不上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不去的话这一路我该有多无聊啊。”
安桥不为所动:“那你不去就能一直跟我说话了。”
“放心吧。”柳非凡朝路幺幺翻了个白眼:“除了蒋青青咱们学校也还有其他人去呢,不会让你路上憋着的。”
……
等到放学,安桥从学校门卫那里取来了早上暂存在这的行李,就往家走去,她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李女士和安先生都还没下班。
桌子上有李女士留的纸条和一张二十块钱让安桥回来之后自己去楼下快餐店解决。她和安先生今天晚上都上夜班,不回来了。
安桥把行李箱打开,收拾好东西后就准备下楼去给白奶奶送炉子和糖料去。
她特意拿上了手机,准备给白奶奶看看她在韩国做糖人的照片和视频。
要是白奶奶看到了咱们国家走街串巷的小玩意都登上了国际展台了,还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她做了一辈子的糖人,最想的就是这糖人还能像以前一样被人知道着,招人喜欢着。
安桥拿好了东西就下到了一楼去敲白奶奶的门。
“奶奶,我是安桥。我来给你还炉子了。”
往日里只要敲上两三声就能得到回应,偏偏今天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在家?
平日里白奶奶好像也不怎么出家门,她没有孩子,在这附近也没什么朋友。难道是出去买菜了?
安桥闲着没事,心想出去买东西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便也没离开,就靠着她们家门口等着了。
可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到白奶奶回来安桥就开始有点担心了。
她又敲了敲们,琢磨着别是里面出了什么事。
白奶奶本来就年纪大了,之前李女士跟安先生聊天的时候就没少担心过,怕老太太自己一个人那天在屋子里出了什么事,都没人能知道。
这么一想,安桥就更担心,好在白奶奶家是一楼,她就绕到楼外面垫着脚去开她们家的窗户然后朝里面喊:“白奶奶,白奶奶你在家么?”
她从一边搬来一辆自行车,踩着车往窗户里看,这一看不得了,还真让她看到了白奶奶。
安桥透过卧室敞着半拉的门,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白奶奶,看那样子似乎是已经没了意识。
她吓了一跳,赶紧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掏出手机就给120和110打电话。
这两天前还好好的白奶奶怎么就突然成了这样。安桥急得不行,但门锁着她也无能为力,只能来回踱步等着警察和救护车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桥依稀听到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她连忙朝着声音迎了过去。
“警察叔叔麻烦你们快点,白奶奶昏倒在家里了,门关着,人也叫不醒,不知道昏了多久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你先别着急。”一名民警闻言赶紧跟同事一起上面拿出工具开始开锁,救护车也已经赶到门口,随时等待着开门后实行救援。
只听卡擦一声,门锁应声而开,民警和救护人员赶紧冲进了房间,安桥心跳的厉害,既害怕又恐惧,她紧跟着救护人员的脚步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些阴凉,没开灯,又暗又冷,屋内的麦芽糖味淡的几乎都快消失了。白奶奶身上穿着睡意,不厚,浑身上下都冰凉凉的,脸色发白犯青,嘴唇干裂的厉害。
看到白奶奶的那一刻安桥的心脏都疼的差点停止跳动。
明明大前天的时候还都好好,笑的慈祥的白奶奶今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快送上救护车,老人年纪大了,情况不太好。”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穿着白大褂的人员来回穿行,迅速的把白奶奶抬上了担架送上救护车。
安桥深深呼出几口气,紧紧的跟在救护人员身后一起上了救护车。
白奶奶没有孩子,没有朋友,唯一的爱人也早在几十年前就不知道了踪迹。
如果今天不是她来敲响了这扇门,那可能真的就不会有人发现一墙之隔的屋里白奶奶那微弱的、正在流失的生命。
安桥紧紧抓住了白奶奶的手:“白奶奶,您别怕,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会好起来的。”
白奶奶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什么。
安桥心中一喜,赶紧低头去听:“奶奶,您说什么?”
“勇……”她微弱、且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勇……勇助……”
勇助……白奶奶在喊一个名字,一个日本名字。
安桥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这位勇助,恐怕就是白奶奶当年的那位日本丈夫吧。
安桥不懂那个年代的人的爱情,也不知道白奶奶和这位勇助爷爷的故事。可一个人,快死的时候,还在迷迷糊糊叫唤的名字,那这个名字的主人,一定是她最重要的人吧。
“勇助啊……”白奶奶还在迷迷糊糊的呢喃着什么,救护车里比较暖喝,白奶奶的体温已经开始慢慢回升。她的脸上没有一开始那么惨白,多了几丝红润。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回握住安桥的手,嘴里轻声呢喃:“勇助啊……等等回家,我给你做糖醋排骨,这次我记得,少放点糖。”
安桥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不知道这位叫勇助的老先生对白奶奶的感情是不是也像白奶奶对他这样深,不知道他在这些年不能相聚的日日夜夜里,是否也像白奶奶这样心里还念着对方。
“这老太太说什么呢?”一边的护士也听到了白奶奶嘴里呢喃的声音有点好像又有点心疼:“老太太发高烧38.7,这个年龄,太危险了,这是烧糊涂了把,嘴里呜了吧啦的都说不出整话了。”
“没烧糊涂。”安桥揉了揉鼻子,闷闷的说道:“她说的是日语。她在叫勇助,勇助是她的丈夫。”
护士一愣,一时间也有些感慨:“看来老太太对她丈夫是真爱啊,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自己丈夫呢。就是这勇助,怎么都不见人呢。”
“他们不在一起。”安桥吸了口气,低不可闻的叹道:“如果……能找到勇助老先生就好了。”
“什么?”护士没听清。
安桥摇摇头:“没什么。”
日本这么多人,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了,找到勇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救护车到了医院,白奶奶被送进了抢救室,安桥给她办了住院手续又拿自己仅剩的几百块钱缴了费。
“你们家大人呢。”前台的护士皱着眉头:“你爸妈也真是的自己的父母都这样了,人都没影,还不如一个孩子呢。你奶奶年级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她不是我奶奶。”安桥摇摇头:“是楼下的邻居。”
护士闻言有点尴尬:“咳,那这老太太的孩子呢。这就更不像话了,让邻居家的孩子在这忙里忙外的,哪有这样的人。”
安桥闻言看了护士一眼,不太想跟她说话,但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她没孩子,没家人,可能也没什么朋友把。前几天我去她家的时候还好好的,能说能笑呢。今天去她家还东西,敲门没人应。我还以为不在家呢,差点我就走了。后来又想想不放心,趴窗户上看了看,就见她倒在地上。”
说这话的时候安桥的手指尖都在颤抖,她一想到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去白奶奶家会发生什么就忍不住的颤抖。
“啊……”护士语气一软:“没想到这个这么可怜的老太太。唉这样的人啊我见多了。”
她语气有些感慨:“前些日子,知道么,东华小区的一个老大爷,也是独居老人,去世了一个多月了,邻居闻到了味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新闻上还播了呢。唉,真是可怜哦……”
安桥身子一颤,手指尖抖得更厉害了。她拿回住院的收据,转身朝白奶奶的病房走去。
白奶奶已经从急救室里转了出来,进了普通病房,安桥心疼白奶奶,就自作主张给她转了个单人间。
隔着门窗,她看到门内,白奶奶安静的躺在洁白的病床上。
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和白奶奶身上甜甜的麦芽糖味不同,有点刺鼻。
如果那位勇助先生在这里的话。白奶奶一睁眼就能看到他,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也许这位勇助先生已经不在了,可只要有一丝可能,安桥希望白奶奶能幸福。
安桥推开门进去,看着白奶奶还有些苍白的睡颜,她掏出手机登陆了facebook。
安桥在自己的私人账号上发布了这条跨越了国籍和时间的寻人信息。
Qahira:请日本的朋友们帮忙转发一下这条信息,这是一条很重要的寻人启事。
60年前在中国东北,白奶奶嫁给了叫勇助的一个日本人,后来她跟随勇助去了日本。可心念祖国的白奶奶住不惯日本的生活,独自回了国。如今她已经七十多岁了,无儿无女,独自居住,心里还一直念着当年的爱人。
今天白奶奶发烧陷入了昏迷送进医院急救了。在救护车上,昏迷中的白奶奶抓着我的手,用日语呢喃着:“勇助啊,待会回家我给你做糖醋排骨,这次我会记得少放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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