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两个大活人。
却只能跟一只猫说的上话。
这得是多么孤独啊。
虎金源觉得不可思议。
“您家里其他人呢?您刚刚说这是您家, 难道您就住在这儿?”
破破烂烂的屋檐, 歪歪斜斜的木头门,玻璃窗户上还烂了好几个洞。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
虎金源都快忘了自己想要来做衣服的初衷。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奇。
要怪只能怪那Alex的脸书写得太过于奇幻。
再加上这只猫和这隐隐有种神秘感的巷子深处。
他不由的往魔法方面去想。
虎金源用隐秘的目光,偷偷瞄着老太太。
他这才发现,原来老太太听力不太好,耳朵上戴着助听器呢。
她满脸是深深的沟壑,个子又小又瘦。
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不见一根黑发, 被她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盘了起来。
她身上好像瘦的只剩下了骨头架子和皮。
虎金源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之后都会这样。
他偷偷瞄了一眼她的手。那手就像干了的橘子皮, 他感觉自己都能清晰可见到皮下包着的骨头。
他想起小时候常看的童话书。里面那些会魔法的女巫大多都是这副模样。
难道这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巫?
她跟老伴儿骑着长长的扫把, 带着她的魔法小猫咪, 穿过山和大海, 来到了这遥远的英国。结果却因为魔法耗尽, 语言不通而被困在了这里。
不然,一个这么老又这么瘦弱的老人,是怎么在一句英语都不会的情况下, 远渡重洋来到英国的呢?
不得不说虎金源这小伙子还挺适合去写儿童故事的。
可现实哪有什么魔法,更没有那么多的神秘。
老太太抱着那只白猫, 一边顺着猫咪身上柔软的毛,一边回忆着已经显得有些遥远的过去:“家里哪有什么人啊, 就我跟老伴凑合着过日子吧……在这待了大半辈子, 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能活到今天就差不多了, 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呢……”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 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以前都是也有过家人, 我孙子那个时候也就跟这个男娃娃差不多高吧,从小就学习好,长大了也没让我们失望。”
她指了指虎金源。
虎金源人傻嘴快,当即就问:“那奶奶,您孙子?怎么就让您和爷爷孤零零的住在这儿啊?!”
老太太目光一怔,半晌没有说话。
钟梓辛赶忙拉住虎金源的胳膊,让他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虎金源还没有反应过来,嚷嚷道:“你拉我干嘛呀?我说的不对吗?你看奶奶年龄都多大了,既然是跟着孙子一起来的,那孙子不应该好好照顾他们吗?两个老人家连英语都不会说,你让他们怎么在这里生存嘛!”
这老太太怎么也得有80多岁了吧,虎金源看她腿脚不利索的样子,暗自猜测。
“你……!”钟梓辛差点被这个傻大个给气死。
他连忙把人给拉到了一边儿:“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女伴了!肯定是你太傻了。”
“什么呀……”虎金源还在状态外,但被钟梓辛这么一骂,隐隐有了点猜测。
钟梓辛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耳语道:“你看老太太这样子,要是她孙子还在的话,怎么可能把俩老人扔在这儿……”
啊……
虎金源一下子不说话了。
什么魔法,童话故事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一时无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还没等他想出要说些什么,一个比老太太更加瘦弱的小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帅怎么还没放学呀?”他的声音沙哑,说出来的话也十分难以分辨。
就像是开水烧开时顶着壶盖儿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小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拐棍,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前移:“你赶紧做饭吧,我去巷口迎迎他。等会儿他回来吃不上饭又得急!”
老头比老太太还要老,他脸上长满是斑,背都直不起来了,两条腿像是两条快要被重力压断的竹竿弯曲着。
老太太闻言赶紧从躺椅上起来,颤颤巍巍的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小老头的胳膊,冲着他的耳朵大喊:“你瞅瞅你又糊涂了不是!那么大年纪了,怎么就总是活不明白呢!”
小老头被她这么一吼,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拐棍儿在地上跺了两下:“你又吼我做什么?你说什么呢?也不知道大点声!天天就知道说说说!你怎么就会欺负我呢!”
老头的声音更大,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因为他耳背,经常听不到声音,所以久而久之,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大了。
老太太被他逗笑了,她一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她拍了拍老伴的肩膀:“行了你,赶紧进屋吧,别想着大帅啦,大帅早没啦。”
这会儿小老头又仿佛是忘了之前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嘴里乌拉乌拉地念叨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话语,在巷子口的小道上来来回回的转圈子。
他低着头正自言自语着,目光掠过安桥虎金源和钟梓辛,突然就大喊了一声:“大帅,你还在那儿干嘛呢!快进屋吃饭啦!”
小老头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朝三个人走过去,他走得极慢,因为腿脚已经不好使了,走一步,仅仅只能移动个几厘米。
他朝虎金源伸出了手,一边急切的想抓住点什么,一边喊:“帅帅呀,快过来,来爷爷这里”
虎金源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回握住了老人那双干瘪的手。
双手触碰的瞬间,他一下子就僵住了。
手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他能感受到那只干巴巴的苍老的手上厚厚的茧子。
可这触觉却远远不如视觉上的冲击力大,这是怎么样的一双手呢。虎金源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去形容。他如同枯槁,并且残缺不堪。
他一只手的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穿过,新肉长得磕磕巴巴,蜷缩在一起,像一只扭曲的虫子,另一只手却生生只剩下了三根手指头,另外一半不知所踪。
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虎金源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呼吸声都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唉呀,你这是干什么!”老太太赶紧上来拉小老头,把他的手从虎金源的手上拿开。
“孩子啊,吓到你了吧。”老太太充满歉意的朝虎金源投去了一暼:“这个臭老头子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知道成天出来吓人。啥都记不住了,看到谁就知道很帅帅,帅帅早就死了,他也不记得了……”
小老头对老太太的话置若罔闻,还在咧着嘴冲着虎金源笑:“这不是咱们家大帅嘛,我喊他去吃饭。”
“大帅啊走,跟爷爷进屋。”
虎金源踟蹰不前,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两个小伙伴。
面对两个半截腿入土的老人,他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
看着两个老人艰难的步伐,他的心里也涌出了一股酸涩的难过感。
离晚上舞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三个人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发叫。
但此刻却没人想着吃饭,也没人想着舞会了。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便跟着两个老人走进了那间破烂不堪的小屋。
房间很小很小。
一进门可以看到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摆着一架缝纫机。
房间里牵了一根绳,上面挂着几套样式漂亮的衣服。
一看就是纯手工做的,那针线缝的精细的很。
另一头有个里间,两位老人的衣食住行便都在这一间进行。
“你们随便坐吧。”老太太扶着老头子去床上躺下,然后说道:“哎呀,这个老头子记忆一天不如一天了。
等我跟他那么大了,估计就跟他一般糊涂了。你们看看他那耳朵,给他带上助听器那都不管用。
都是当年让地雷给轰的……轰坏了,年轻的时候还能听到点儿,现在就更不行了,得好大声音对着他耳朵吼,那还不一定能听见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忙里忙外的伺候着老头子。
屋子中间支了一口锅,锅里熬了点米糊糊。
这日子是得过得多清苦,明明已经是2011年了,可两人仿佛还在过着上个世纪农村的日子。
“你们说这两位老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呀?他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虎金源看着两个老人家瘦小伛偻的背影忍不住跟身旁的小伙伴们小声说道。
“是战争吧。”钟梓辛有些感慨:“你看爷爷的手,如果不是被炸的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而且刚刚奶奶也说了爷爷的耳朵是年轻的时候被地雷给轰坏的……安桥,你在看什么?”
他俩说话的时候,安桥却被屋子的一处墙壁吸去了目光。
光秃的墙壁上贴了几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5个长相还十分年轻的小伙子,他们皮肤黝黑,身上满是泥土混合着灰尘。
墙壁前头靠着一个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年的梳妆台,梳妆台的抽屉半掩着,没关死。
安桥往里看去,看到抽屉里放着两样东西,一个印着编码的手环和一个铜质的帽徽,帽徽上还印了clc的字幕。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不由得鼻子一酸,忍不住朝老太太问道:“奶奶,你们是从利物浦来的吗?”
老太太听到这个地名有些恍惚,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听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应道:“是哟,你不提我都快忘了那地方叫什么了……”
她这么一说,安桥的猜测便基本得到了证实。
看来这间屋子主人的故事,确实得从上个世纪讲起了。
“你怎么知道老奶奶是从利物浦来的?”虎金源问她。
“你们看看这些照片。”她让两个小伙伴看墙上贴着的这几张照有很多年头的老照片。
照片上还印着时间,从1916年开始到1919年。
“这是……”虎金源跟钟梓辛皆是一脸的震撼。
1916年,一战期间,英法两国先后招募了约14万名中国劳工远渡重洋前往欧洲。
那一年,一块银元就能买30斤上等的大米,还有近10斤的猪。中国满大街的招工启事上写着。
【去欧洲吧,一个月就能拿到30法郎,只要你去了欧洲,你在中国的家属也能领10银元!】
那时的中国正在处于被帝国瓜分的动荡时期,生活艰苦,饱受饥饿的人们,为了能赚到钱,维持家庭的生活,带着对好日子的迫切,破罐子破摔的魄力,搭着轮船抵达了英法两国。
这些人中有不少甚至是刚刚成年的孩子。
当时的合同上说,中国派出的华工是不用参加战斗的,但不参加战斗这5个字的背后隐藏的却是更大的危险。
这些华工每天都走在生死的边缘,他们在战争的最前线,他们挖掘战壕,修筑攻势,掩埋尸体,清扫地雷,修路架桥。
有些华工才刚刚抵达,就被天上的轰炸机扫射的血肉横飞。
还有些华工,甚至都还没到达欧洲,就在轮船上遭遇了德军潜艇的伏击被□□击中,全部遇难。
他们走在战争的最前沿,英国人打仗,他们要在仅仅只有50米相隔的敌人面前,率先给他们挖好战壕。
面对德军的无差别攻击的炮火,这些华工们只能用铁锹,镐头,甚至是拳头还进行反抗。
可就是这样,到头来他们每月收到的薪资,也只有原本承诺的一半。
1921年,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只有11万左右的华工回到了中国,除去留在英国和法国的,还有大约2万人杳无音讯。
“奶奶!”虎金源朝老太太问道:“这些照片上的人是……?”
老太太将老头子在床上安置好,朝他们走过来,眯着眼睛去看虎金源指着的照片。
“唉呀。”老太太露出了怀念的目光,指着一张老照片上的人说:“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瞧这个人,他是我爸爸。”
说完又指了指在1918年拍摄的照片里,一个看上去就很年轻的男人。
“看到这个小子了没?这就是我们家老头子。他从小就倔,胆子大的很。你们敢相信不?这个时候他才14呢。”
三人不说话,听着老太太充满怀念的声音。他们似乎预料到了这会是一个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故事。
老太太已经太久没有遇到可以讲话的人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三个说中文的中国孩子,她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她跟三人讲:“我老头子啊是后面几批去欧洲的,他看先去的人过得好赚得多,就谎报了年龄,他那时候长得高又壮,说自己是18的,竟然也没有人怀疑。才13岁就跑过去了。
18年战争结束了,他跟我爸爸都被留下来打扫战场,清扫地雷。他的手就是那时候被炸掉的。”
1918年14岁,那现在就是107岁。
原来这位老人已经如此高龄了。
三人的目光投向床上的那个小小的,缩成一坨的老人。
此时的他已经看不出来了丝毫照片中的影子。
他是那么的老,老的就像只剩下骨头堆起的架子一样。
“本来那会爸爸要带着他一起坐船回到中国的,可他病的太厉害了。他的手清扫地雷的时候被炸掉了,处理的不好,受了感染,正巧那几年还赶上了欧洲流感肆虐。
他们没办法,爸爸为了我家老头子能活命,只能中途下船去找地方医治,就到了利物浦。
那几年过得苦啊,我们都不会说英文,就有一顿没一顿,做劳工挣的钱全看病了。
后来我出生了,我不知道我妈是谁,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是爸爸跟他轮流养大的。
那个时候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没人教我们英语,也没想着要学英语,大家沟通的都是用中文,还想着日后能回国呢。
可惜直到我爸死了,也没能回去,就我们两个人继续过日子。
又过了好多年,遇上了以前我爸跟他在劳工旅的伙计,那个伙计跟当地人结婚了,就留在了这。他们心善呐,看我们可怜给了我们住的地方。
老头子以前家里是做裁缝的,他做的特好,就托着他那位伙计,帮我们接点小活,我跟着他学学,那段时日也算是攒了点儿积蓄,生活总算有了起色……
再后来我俩有了孩子,日子变得好了,孩子还学会了英语,有了工作和生活。那个时候孩子们还经常催我俩也学英语。他们也不想想我俩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学会一个新语言。
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啊,家里总是有人会的。
我们的孩子渐渐长大,我们又有了孙子。日子眼瞅着一天一天的好。结果一场该死的流感,又把人给带走了。
这一下子家里,这个家就彻底的碎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和帅帅这个孩子。”
老太太的手颤巍巍地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相册,她翻给三个孩子看:“瞅着没这个就是我们帅帅。”
帅帅是个有着华人面貌的小孩,他有着黄色的皮肤,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睛,高高的个子。
相册中满是他的照片,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有他刚学会走路的照片,有他上小学的照片,有他上高中的照片,一直到他上了大学的照片……
大学拍的是毕业典礼那天,地点是在剑桥大学礼堂。他们前两天才去,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虎金源说:“奶奶,您孙子是剑桥大学的呀!”
“是啊,10多年前帅帅考上了这里,我们就一起搬了过来,在这住。帅帅聪明哦,学习特别好!”
老太太摸着相册上孙子熟悉了陌生的脸庞,不禁的就流出了两行浊泪。
这张脸呐,她有那么几十年都紧着的不得了。
可现在再看看,虽然觉得有点陌生,想想也是有五六年没再看到过了。
她的神色一瞬间暗淡了下去,整个人仿若都又苍老了几岁。
“帅帅你以前常跟我们说,现在啊中国可好了,新中国成立了,改革开放了,人民的日子都好起来了。经济发展的可快了,本来帅帅还说,等些时候就带我们回国呢……”
老太太说了这么多,说的有些累了,她坐在床边上直喘气儿,眼睛却是发亮。
她太久没有人能说话了,如今再说起这些个往事儿,竟不再像当初那样觉得只是痛苦,反而成了一种别样的回忆。
大概是老了了,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一切就都看淡了。
歇了一会儿,老太太又有了力气,她问眼前的三个孩子:“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衣服?虽然现做是来不及了,但这里有好几件以前做好的,都崭新着呢,看看有没有你们能穿的?”
她不提三人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最初目的是什么了。
他们目光抬头看向外厅的绳上挂着的那些礼服。
老人家的手艺确实是好。
即便不是定做的,他们看着这些已做好的礼服也是喜欢的紧。
更别提老人的生活情况,都如此拮据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买上一件的。
“奶奶,我要这一件。”
虎金源赶紧指向了一套西装。
钟梓辛也指了一套。
安桥指了一件小礼裙。
奶奶闻言便走过去给他们取:“我给你们量量尺寸,待会儿啊,改一改就能穿了。”
“好!”
三人赶紧从包里掏钱:“奶奶多少钱啊?”
“不用给钱啦。”老太太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同我说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些个衣服啊,放着也是放着,能给你们穿我高兴。我希望啊,你们能穿回国,我跟老头子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回中国了,你们就带着这几套衣服回去吧,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念头。”
老太太脾气拗,说不要钱就是不要钱。别看她从未回到过中国。可是一举一动里,倒满满都是中国人的影子。
安桥他们拗不过她,便不再说了,只是偷偷把钱藏在了她的抽屉里。
这老太太如此心善,处境又如此可怜。三个人都想能帮上他一点。
可惜他的年纪是真的大了,就这会儿帮他们三人两个尺寸,就已经累得不行,拿针的时候也是眼花手又抖。
她已经无法再靠裁缝店营生了。
老太太跟他们说好让他们下午五点左右再过来拿衣服。
要放在以前改个衣服,她不过一两个小时便能完成,可现在估摸着得一下午。
她有些意难平,也不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被孩子们瞅着,倒显得有多可怜,就赶他们离开。
三个人从这破落的小屋走出来。
老太太摇摇的对着他们挥手。
安桥心中一动,隔着门问她了一句:“奶奶,你有怎么想要完成的心愿么?”
老太太没回答,不知道是没有听清,还是已经没有什么心愿好像完成的了。她依旧只是朝着三人摆了摆手,然后就埋头继续跟那针线战斗去了。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钟梓辛和虎金源两个人却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眼泪就像止不住一样的,想往下掉。
“80多年了,中国人一直被排除在一战的历史之外,英国有6万多个为一战和二战建起的纪念碑,甚至有纪念军犬的,可那些同样在战线前遭受苦难,甚至是失去了生命的中国劳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纪念。”
钟梓辛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们说在这个世界上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还有多少像爷爷奶奶这样的遗留下来的一战华工?”
这个问题有些沉重。
如果不是老太太的孙子考上了剑桥,两个老人可能现在都还居住在利物浦,过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不是今天的舞会需要一套像样的礼服,而虎金源正好看到了Alex所发的脸书,他们可能也不会找到这里,触碰到这段被尘封的历史当中,中国劳工那令人不可忘却的光辉留影。
安桥想起上辈子一直到2014年才有人提出为一战中的中国劳工建立永久纪念碑。
可这个提议也整整经历了三年的努力才得到响应。
2017年,迟到了99年,中国华工的存在才终于得到了欧洲社会的提及和正视。
2018年,中国劳工才有了第1座属于他们的永久性纪念碑。
三人去超市买了许多的日用品和食物,5点一到,他们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那个破落的小屋走去。
这会儿坐在屋外躺椅上的是小老头,老太太在里屋缝衣服。
看到他们来了,小老头朝他们招招手:“衣服还没改好,你们再等等”。
他这会儿竟然是难得的清醒了。看到虎金源也没有再喊帅帅。
就只是一直盯着他们看。
看着看着就哭了。
老人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沟壑落下:“好久了,都没有看到从中国来的娃娃啦。哎呀,这会儿看到你们,我又点儿想家啦!”
他自言自语道:“当初走的时候,小妹还不到我膝盖高,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跟娘说我是买糖去的,然后就偷偷上了去欧洲的船,也不知道我娘后来有没有生气,有没有等我回家……她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了吧……”
说着说着,他思绪就又不清楚了起来,开始说起了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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