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时间, 好像静止了。
再没有时间似若水年华,白驹过隙,转瞬即过。
充斥着耳膜的尖叫声, 明亮的灯光,层叠的脚步声。
郁长洱什么都听不到了, 看不到了。
四年。
整整四年。
他们已经分开了一千四百多个昼与夜。
久到郁长洱都快忘了看着他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在偶尔在电视上看看他,就是他们之间的全部的关联了。
也许等她老了,可以跟孙辈们吹牛。
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可和当年帅成渣的首富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呢。
郁长洱眼中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模糊。
细小的灯光变得有一个光圈那么大。
郁长洱的鼻子像被一只大手重重地捏了一下一样。
酸得控制不住。
眼泪从诞生到落下, 只需要短短一秒钟的时间。
只因为心绪的起伏太大了。
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轻易地掌控你全部的心绪。
用向轩的话来说, 这样的人, 是天生的赢家。
郁长洱的身子被从几乎接近地面的地方捞起来, 重重地贴在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桎梏着她的腰。
使她不能动弹。
闻到他身上味道的时候, 郁长洱已经认出他来了。
不讲任何道理的, 她知道一定是他。
即使谁都可以有这种竹香。
但他一定是最特别的。
再抬头看到他的下颚线条的时候, 郁长洱心间有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满足感。
这一刻,已经不关乎郁长洱还是霍深见了。
是一种生而为人, 时间赋予的重逢的感动。
他通身穿着黑色的西服, 外面还罩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他腿那么长, 那么直, 走起来,大衣微微带起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尖叫。
她竟然还有时间去想这些
他没有低头,郁长洱看不见他的脸和表情。
但一定比以前成熟了。
时间是男人最好的化妆品,尤其是对于他这样英俊的男人而言。
“请让一下,请让一下”
“借过,借过”
“请大家不要挤请不要挤”
他不说话,脸始终看着前路,迈开大步。
郁长洱像个精致的娃娃被他单手挎在怀里。
耳边都是保镖们企图跟女孩子们争喉咙高低的声音。
向轩傻眼了。
捏着车钥匙圈愣愣地站在门口。
接到郁长洱的信息,他就从吃饭的店里急匆匆地出来了,在一楼等着她。
结果整个商场忽然变得越来越闹。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大堆保镖围着的霍深见。
四年不见,他比以前更清俊,多了些儒雅稳重的味道,通身有着上位者的严肃和威严。
他年少时就是令人惊艳的人。
更遑论经过四年的打磨。
真人的气场,远远不是电视上能拍出来的。
向轩看着从楼梯上傻乎乎跟他挥手的郁长洱。
眉心砰砰直跳。
怎么会那么巧
怎么就该死得那么巧
向轩恨不得立刻跳起来。
看见的霍深见的瞬间,向轩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染着蓝头发的暴躁冲动。
不能让朵朵看到霍深见。
绝对不能
否则她这辈子都别想走出这个男人的魔障了
向轩可不管当年是谁的过错,现在是谁亏欠谁。
他只知道软磨硬泡这么久,朵朵终于肯打开壳子迈出一小步。
如果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看见了霍深见,那就真是把她推进万劫不复了。
向轩几乎是立刻就跑起来,疾言厉色,拿手指着郁长洱。
“上去,快点上去”
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里,一点没有冒头。
向轩看着人傻乎乎的郁朵朵,毫不知道前路什么在等着她地站在电梯上。
向轩心中涌起悲伤和心疼。
接下来的事情,快的向轩来不及反应。
他看见朵朵摔倒了,但视线完全被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们挡住了。
等黑衣保镖们拥着霍深见离开的时候,郁长洱不见了。
向轩推开人群挤到电梯边。
找了一圈都没有郁长洱。
她她被带走了
霍深见也看见她了
那以他如今的身份,是要报复吗
向轩的巴掌连连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懊悔不已。
转头直奔地下车库。
“要命”
郁长洱被带到了贵宾专区的顶楼车库。
她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他怀里。
他不说话,郁长洱更不敢说话。
顶楼的风很大,郁长洱的柔软的发丝,如同白色羽毛的软尖,轻轻地骚扰着男人干净白皙的大手手背上。
她的鼻尖擦在霍深见胸口的西装外套上。
郁长洱被放下来。
小皮鞋软软地踩在地上,双腿不自觉地觉得虚浮无力。
小姑娘低着头。
那种熟悉的味道在一瞬间从她的鼻尖抽离。
男人似乎没有回头,径直地在保镖的簇拥下,坐进了楼顶正中央停着的唯一辆车,加长版劳斯莱斯中。
车门没有关,似乎是为了透气。
从旁边急急奔过来一名身着白色工作套装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弯腰在霍深见车边说话,态度十分恭谨。
郁长洱听不见霍深见的声音,只有女子不断应是的声音传来。
女子又和保镖低声交流了一下,余光似乎瞥了瞥郁长洱。
她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女孩子,一看穿着就是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
郁长洱只是抬头匆匆地瞥了一眼,就低下头。
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那个女孩子也打量着她。
这里的电梯需要特殊的卡刷才能打开,而那些保镖,没有他们上司的命令,都把她当作透明人。
没有人放她离开,而郁长洱又恨不得当个透明人。
情形一时难解。
“好的,我明白了。
请放心。”
中年女人的回答娴熟稳重,温柔中带着职场女性特有的干练。
她微笑着向郁长洱走过来。
那名女孩儿留在霍深见的车子边,似乎叽叽喳喳地在和他说话。
他的声音依旧听不见。
“这位小姐,刚才没吓到你吧”
中年女人的声音很有亲和力。
郁长洱摇摇头,“没事儿。”
“小姐的声音真好听。”她拉起郁长洱的手,“保安队长跟我说了,刚才你摔倒,是我们总裁把你救起来的。”
韩洁是郁深集团总裁办助理室的一组组长。也就是郁深集团的总助。
“小姐你别怕,我们总裁只是冷漠一点,不吓人的。
你要不要去跟我们总裁道个谢”
按理来说,的确是应该道个谢的。
不是他,她现在大头朝下,指不定躺在哪里了。
“好。”
韩洁一看郁长洱低头的模样就觉得乖巧可爱。
比她侄女也大不了几岁。
在郁深这几年,韩洁见多了一听见总裁的名头就想着生扑,千方百计想往总裁身边凑的女人。
这个虽然是路人,但是看着就乖巧,讨人喜欢。
韩洁拉着郁长洱往车子那边走。
郁长洱忽然反悔,拽住韩洁,“我我还是不要”
霍深见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他只是正巧碰到了一个快要摔倒的人,再碰巧出手想帮了一下。
如果被他认出来,他会不会要报复
郁长洱吃不准。
甚至吃不准她到底希望霍深见看见她什么反应。
郁长洱本能地想逃避这种尴尬。
韩洁安抚忐忑的郁长洱。
“放心,我们总裁不吓人的。
你去跟总裁道个谢,待会儿我们派车送你回家。
本来救了你该把你放在那里的,但当时实在太乱了。
怕你再出事才把你一路带到这里来的。
这就几步路的距离了,去吧。”
小姑娘眼睛有点红,但脸色偏白,似乎真的吓坏了。
可怜见的。
郁长洱的站相极为显嫩,今天穿的有粉,看着和四年前几乎没有区别。
“你要是想自己回去,也得和我们总裁说一声。
他不放你的话,没人敢动。”
韩洁故意吓唬郁长洱,脸上却是温柔亲切的表情。
郁长洱被拉着带到了车边。
保镖们无言地站在车边一圈,气势吓人。
那名站在车边兀自说话的女孩子转过头来,“韩姐,这是谁啊,你朋友”
女孩子之间,尤其是漂亮女孩儿之间,天生不对盘,格外警惕。
郁萱不喜欢眼前这个看着柔弱无害的漂亮女孩儿。
再一次上下打量着她。
这一次的目光比刚才放肆得多。
身材不错,脸蛋很光溜,眼神看起来很无助。
装的。
胸胸比她大了好多
衣服一看不是奢侈品。
便宜。
构不成威胁,应该只是个平民老百姓。
韩洁松开郁长洱,“不是的,郁小姐,这是总裁刚才顺手救下的人,我带着她来给总裁道个谢。”
郁萱看着车厢内在电脑上工作的霍深见,嘴角扬起微笑。
深哥对这女孩儿不感兴趣。
连头不抬,无视得彻底。
也对,深哥是什么身份的人,哪能什么样的人都能入他的眼。
如果不是恰巧碰到,深哥和这样的平民女孩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韩洁轻轻推郁长洱,温柔提醒她,“道谢啊小姐。”
郁长洱喉咙很紧,似乎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手心里都是汗。
“谢谢谢你。”
车厢内,男人的腿上放着一台很小的笔记本。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上有着微弱的光芒。
即使是站在车外的郁萱,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子。
听见少女柔软声音干涩地道谢,男人指节屈起打字的修长大手停顿了。
车厢外,韩洁在教郁长洱,“不能说你,要说您。谢谢您。”
韩洁鼓励地看着郁长洱让她再来一遍。
他听见她说,“谢谢您。”
黑暗车厢中,男人的喉结滚动,手渐渐捏成一个拳头,放在腿上。
郁萱发现霍深见不打字了。
以为他终于有时间理自己了。
想说一些话来吸引霍深见的注意。
“这位小姐,你姓什么”
郁萱主动问,声音听起来友好活泼。
郁长洱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这场面太煎熬了。
“我姓郁”
郁长洱的声音很小。
“于于小姐”
“嗯”爱叫什么叫什么。
郁欢“于小姐是和朋友来九欢城吃饭的吗”
郁长洱头皮发麻。
韩洁却忽然道,“于小姐今天很漂亮,看起来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头发像是工作室编的,让我猜猜,是来相亲的吗”
车厢内,男人“啪”地合上了电脑。
修长指节勾开了一瓶进口气泡水。
郁长洱听见那声音只觉得心脏一抖。
但韩洁和郁萱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郁萱“于小姐,你说话呀,是来相亲的吗你不用否认,我们看得出来”
郁萱看了一眼车厢,眼中浮现笑意,“女孩子嘛,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男生那么认真打扮。”
喜欢的男生
认真打扮
郁长洱头一次知道,说话这件事情,可以困难成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不需要为了陌生人而撒谎。
可却莫名地不想在他面前承认,她和别的男人相亲。
“是”
郁长洱还是选择了没撒谎。
韩洁“看于小姐这个样子,必定是不满意相亲对象了。
我们郁深集团倒是有很多年轻的单身青年,各个前途无”
“韩洁。”
车厢里的男人开口打断了她。
韩洁立刻走到车厢最近的位置,“总裁,请您吩咐。”
“去看看人群散了没有。”
“是的总裁,我马上去看,请您稍等。”
韩洁朝郁长洱笑着点点头,坐电梯离开了。
霍深见的声音,一如四年前那么好听。
只是更低沉了,凑的近,有一种耳朵被亲吻的感觉。
郁萱有一种荒谬的错觉。
总觉得深哥刚才是故意打断韩姐的话的。
但她转念一想,一定是错觉了。
郁萱问保镖队长,“于小姐待会儿坐哪辆车离开”
队长“我们会安排这位小姐坐灰色的宝马离开。”
郁萱“那你就派人去送于小姐走吧。”
这么个大灯泡怵在这里,她到现在都没和深哥说上一句话。
郁萱的话最多是建议,不能作为命令被执行。
队长弯腰在车厢边,“总裁,您看”
“不用麻烦了,直接这辆车送吧。”
郁长洱的手快搅成麻花了。
那不就意味着要和他坐一辆车
郁萱也一愣。
一辆车
郁长洱看看电梯。
向轩不会来了是不是
郁长洱对队长说,“不用送我回家了,我可以自己”“于小姐,请。”
保镖打开了霍深见座位前面一排的车门,看出郁长洱的犹豫,再一次说道。
“于小姐,请。”
只有总裁说的话是话,其他人说的话对他们来说都是放屁。
郁萱有点不高兴。
深哥一点都不解风情
郁长洱在保镖队长严厉的眼神中,慢吞吞地爬上了车。
她是一最后挣扎一下,“我朋友”
车门直接“啪”地重重关上。
郁长洱差点被打到鼻子。
郁萱撅着嘴,想要往霍深见旁边钻。
“郁小姐,前面请。”
保镖拦住了郁萱,“前面请。”
郁萱眼里快要喷火了。
深哥的保镖都太讨厌了。
“我要坐深哥旁边。”
“前面请。”
“深哥,你看你的保镖把我当恐怖分子防着吗”
“请郁小姐不要打扰总裁,总裁在工作。”
睁眼说瞎话
霍深见腿上已经没有了电脑。
从外面站着的角度也看不见他的脸。
郁长洱忐忑地坐在真皮座椅上。
他就在后座,就在这个车厢里,和她呼吸着同一块空气。
她甚至能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但挥之不去。
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她才是那个被拎着脖子甩进来,被迫入侵的小老鼠。
最终,郁萱不乐意地坐到了郁长洱旁边。
郁长洱只能往里面挪。
这下可好了她坐在了霍深见的正前方。
车门正式关上了。
车子发动,机器运转的声音稍稍冲散了郁长洱的焦虑。
郁萱转过头和霍深见说话。
虽然霍深见一言不发。
“深哥你说下次我去参加舞会,到底是穿”
“你每次都不答应陪我去,我都和朋友说了,我不管,这一次你不能让我丢脸”
郁萱叽叽喳喳的,让郁长洱松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落在窗外,城市的夜景上。
行人们不复白天的急匆匆,拉着手逛街游玩的居多。
“于小姐你说呢”
“嗯”郁长洱忽然听到郁萱的声音。
“什么”
郁萱微微一笑,“看你的样子,那么不安忐忑的,肯定是没谈过恋爱的。
大多数女孩子见到深哥,都会很不安,脸红。
因为他太帅了,而且身份太高,让你们望尘莫及。
你在电视上见过深哥吧”
说没见过,那太假了。
霍深见接受的采访虽然不多,但架不住每一段视频都会在网络爆红,各种截图,转发。
华国要说不认识霍深见的,估计得是不接触现代通讯设施的人了。
“见过。”
“他是不是很帅”郁萱眸子很亮地看着郁长洱。
这个神情郁长洱曾经见过。
上次在馄饨店缠着她的女大学生也这样看着她。
“是”
本尊就在这里,还能说什么。
郁萱满意了,“我就知道。全世界的男人在我心目中都比不过深哥。深哥是最好的”
郁长洱没有放松多久,听见司机问,“总裁,先送哪位小姐回家”
郁萱抢着回答,“送于小姐我和深哥还有事儿呢。”
霍深见的声音从后座不紧不慢地传来,带着一锤定音的冷然。
听不出情绪。
“先送郁萱。”
郁长洱心头“咯噔”一跳。
郁萱“深哥我”
她看了一眼霍深见的脸,顿时不敢说话了。
虽然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但郁萱莫名地觉得深哥心情似乎不佳。
郁长洱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坏习惯,一紧张就这样。
今天唇上吐了口红的,嘴巴里顿时弥漫起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司机立刻调转方向。
按理来说,私人车,车上有陌生人的时候,都是先送最不亲近的人回家。
既是礼貌,也是疏离。
但先被送回家的却是郁萱。
而不是郁长洱这个“被总裁顺手救了的陌生路人”。
是在耐人寻味。
霍深见身边的人都是人精。
不管总裁是出于什么打算,都要遂总裁的意。
郁萱家很快就到了。
她家本来就在市中心,再加上司机“格外聪慧”地猛踩油门。
在保证平稳的同时,最快地把郁萱送到了。
郁萱闷闷不乐地跟霍深见再见。
临下车前还看了一眼郁长洱。
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看着年纪很小,挺漂亮,身材很好。
但深哥这些年,如流水般拒绝的女人中,哪一个的身体条件不比她好。
郁萱归结于最近缠他太紧了。
深哥顾及她的面子的轻轻敲打。
男人嘛,事业为重,不想被女人束缚,她懂的。
爸爸告诉她,对待霍深见这样的男人,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总裁,没有汽油了。”
车子驶入了一家加油站。
按照常理来说,司机不会泛这样的错误。
每次出门前,他都会把油加满。
但今天,他这么做了。
总裁知道他的习惯,却没有拆穿他。
司机觉得自己做对了。
后面跟着的三辆保镖车,纷纷跟着驶进了加油站。
司机一下车,关闭了油门。
车子里从这一刻开始,就只剩下了郁长洱,和坐在她正后座的霍深见。
安静到极致,是会让人心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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