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下来!”日常被惹炸的赵正追在白舒的身后,挥着拳头就要去揍白舒。可白舒的身手哪里是他一个没有学过系统武学小鬼能够比拟的,更何况为了每日任务,白舒是真的下了苦功夫练过的。
所以林间只见一道灰扑扑的影子灵活翻跃,身后跌跌撞撞的跟着一个小尾巴:“还不放弃啊,”白舒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为了给那小尾巴一点儿‘我就要追上了’的希望,也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放弃。
“我今天一定要揍你!”赵正看着白舒停下,以为他是累了跑不动了,顿时来了精力,挥着拳头就往上扑。
早有防备的白舒一个闪身,在与赵正错身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旋身直接将人摔了出去:“小鬼,都说了你这辈子,是打不过我啦。”对着一身泥泞的家伙做了个鬼脸,“哭着回家找你娘去吧。”
嗤嗤的笑声不知戳到了对方哪根儿弦,只见之前还有几分疲惫的人像是抽了发条一般,再次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而且这一次扑的更狠。那不要命的模样,吓得白舒下意识的向左一转,爬上了树。
拉开小地图一看,好嘛,又是红名了。
认真的说,如果最开始白舒只是因为‘希望消除红名’而和赵正有所接触的话,等着时间久了之后,赵正本身给白舒带来的乐趣,就逐渐压过了想要消除红名的想法。
就好比,赵正对于‘红名’的定义非常的有趣,惹他生气的是红名,他看不顺眼的也是红名。可是‘红名’对于赵正来说,却不代表着一定要杀死这个含义:“不是,朋友,你这就生气了?”
仰头看着蹲在树上的白舒,赵正扶着树干气喘吁吁:“你闭嘴!”撩起袖子就往树上爬,那红着眼的模样让白舒有几分不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赵正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给你道歉。”
毕竟还是个孩子,总是要纵着的。
“闭嘴!”完全不接受道歉的赵正大概从来没有爬过树,脚下一个失力,撸着树干就滑了下去。
白舒眼尖的看到赵正的胳膊被粗糙的树干划破了口子,可这人却像是没感觉一般,撸了撸袖子重新抱上了树。
这么大的火气?不愧是红名啊。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生气?”白舒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如果是因为我冒犯了你的娘亲,我……”
“闭嘴!”这一声更加尖锐,惊的远处的鸟腾空飞起。
白舒抿起嘴唇白舒居高临下的看着试图爬上树的某人:“阿正,没有人喜欢乱发脾气的小孩,也没人喜欢和乱发脾气的小孩做朋友。”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不在乎自己身份地位,和自己交流的朋友。
作为一个大人,他想要他好好地。
“那就有人喜欢你这样孩子呢?”再次滑落的赵正抬头看着白舒,阳光下他棕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你就没别的朋友了吧。”赵正对自己正在滴血的胳膊视而不见,甚至都没有因为受伤而掉眼泪。
白舒发现自己永远也搞不清这只狼崽子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上一秒还是被他刺激到丧失理智,这会儿倒是有精力反讽他了,明明在意却硬着不说,还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一定要报复回来。
“你认真要和我讨论这个?”大人对孩子总是带着包容的,“更何况,若你有朋友,”虽然喜欢让这人跳脚,可白舒也不是没有判断力,毕竟他比赵正这个熊孩子多活了二十多年呢,“为什么每天都来骚扰我这个小乞丐呢?”
回答他的是赵正低垂的头,没有再反驳,反倒是围着树转了两圈,似乎在观察哪里更好下脚。
然后白舒就看到赵正第三次抱住了树干,准备往上爬:“阿正你得知道,讨人喜欢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乖孩子有朋友可野孩子没朋友的话,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他一贯是野惯了的,上一辈子是有哥哥宠着,这一辈子无父无母无兄无姐,只要养活一张嘴就全家不饿,更没人管他了:“可你不一样吧,我身边一个人没有,看你的衣服,你的出身却还是不错,起码有人关心的吧。”
之前他就发现了,赵正每到饭点儿的时候就会离开,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从来都没有补丁。如果对方真的是个流浪儿,白身或者是家奴,绝对不会过得如此富裕,甚至有时间来骚扰他这么一个闲人。
了解的不多,可这个年代可是三四岁的孩子就能下地干活了。而看着赵正的沉默,白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你自己不讨喜,只有我这么一个愿意搭理你的,你还在这里和我抱怨,还想弄死我?”
阿正一个失脚,再次从树上跌落在地,摔了个仰倒。滑稽的模样逗的白舒哈哈大笑,就连身下的树枝也跟着一颤一颤,直到树下那人恼羞成怒:“闭嘴!”
“拜托,你自己爬不上来,怪我?”白舒两只手往树杈上一搭,翻身悬空。两条腿悬在空中晃了晃,然后胳膊一个用力重新撑回到了树杈上:“看,就是这么轻松,就是这么潇洒自如!”带着炫耀之意。
赵正看着头顶的人,恨的牙痒痒:“你等着,”他咬牙抬手指着树上无比嚣张的人,“等我练好了,也能和你一样轻轻松松的上树!”
看着底下气鼓鼓的小狮子,白舒喜欢逗人的恶趣味直线飙升:“那就糟糕了啊,”他故作惋惜,“等你八岁了,我就六岁了,那个时候,我就能上房顶了。”站在树杈上用手搭在眉毛上,眺望远方。
“我早就可以上房顶了!”小孩子的争执,从来都是简单明了。
“可是现在已经七岁的你,却赶不上一个五岁的我啊?”白舒踩着树杈从一棵树上跳到了另一颗树上,灵活的像一只猫,“怎么办啊小正正,你永远都比我差上那么一截啊。啧啧啧,你真的比我大了两岁么?”
赵正气的脸都红了,指着树上的白舒气到无语伦次。
白舒哈哈哈的笑着:“等我再大一些,我就上天了!”带着几分炫耀,“这点你可做不到哦~”
这一次,赵正找到了反击的点:“你是蠢货么?”赵正放弃了之前白舒所在的树,转到了一棵相对较矮却好爬很多的树上,“没人能上天。”
“啧,夏虫怎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没见识。”往树干上一靠,白舒盘着胳膊开始训话,“只要想做,没什么是做不成的。就好比这咱脚下这块地儿,百年前不还叫——”说到这里,白舒戛然而止。
赵正的动作停了下来,扭头仰视着白舒,等他后面的话。
可白舒却不说了,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透露的太多,话锋一转:“就好比你今天不会爬树,怎么就知道你明天不会爬树,只要有耐心,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我们脚下的土地,百年前叫做周?你是想要这么说么?”赵正侧仰着头,看着自己这个总是语出惊人的朋友,“你说过的,七家分周,谁都不是正统,周覆商,真要说起来,商纣的血脉才是正统。”
这小鬼怎么把他瞎显摆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被赵正这话噎的不上不下的白舒,指着背对自己的小鬼气的浑身颤抖,余光却瞅见小地图上那红名,不知何时变成了中立的黄色。所谓性格诡异变幻莫测,说的就是赵正也没得跑了:“这些杂的你倒是记得清楚。”
赵正不吭声了,一来他没法告诉自己的朋友就应为他是秦国的公子,所以才会如此敏感。二来他一直缠着对方,不正是因为他直觉性的认为,她能够从对方身上得到某种他想要,却一直想不明白的东西么。
“你不是赵人对吧?”接触了这么久,赵正能看出自己的这个朋友对于公子世家没什么尊敬之心,比起在邯郸混迹,更喜欢一个人在山林里奔窜。
“硬要说的话,我其实来自齐鲁。”白舒不以为意,“不过的确,我谁的人都不是。”
这样的说话非常奇怪,但是白舒奇奇怪怪的言行举止也不止一天两天了:“你的身手功夫那么好,就没想过要从军么?用你的话来说……实现自身意义?”
“实现什么意义?”白舒嗤笑,“帮那群酒肉胖子欺男霸女?还是在那个连点儿逼数都没有的赵王之下抵抗他国的骑兵?且不说我不是赵人,就算我是,作为一个平头百姓,我倒是希望七国早点儿统一。”
赵正看着白舒:“七国……统一?”
“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年三家分晋,周裂七国,百年了,也是时候一统了。别的不说,赵正,如果以后有机会去秦国的话,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赵正的瞳孔猛地一缩,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的朋友知道了些什么:“秦国?”
“秦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势强盛,弊端虽然也有但是比起如今沉迷灯红酒绿的其他几国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何况虽然秦地处偏僻,可自秦孝公重用商鞅以来,变法图强奖励耕战,惠文王又屡次举兵向东以战养兵……”
白舒说起这段历史,难免多有感叹:“两代强国,四代,便足以有一争天下之资本了。”白舒是真的在感慨未来局势的变化,也是真心建议小红名寻一处可发展的好地方的,以这个狼崽子的能力,不愁拼不出一片天来。
赵正看着白舒,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质子’这个无力的字眼,而应该是更伟大的,更壮丽的,更加恢弘和磅礴的未来和篇章,一种——像是那些王孙公子欺压殴打自己,自己却无力反抗一样的东西。
“你也承认了,”赵正挡住了自己眼底的波澜壮阔,扭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树,“我总有一日会爬树的。”当他学会了爬树,下一步就是打败白舒,然后他会一步一步走出赵国,回到自己的地方,夺回自己的身份。
他不想做一个质子,他想要的,是不再被人轻贱,不再被人欺压,不再有人嫌弃鄙夷他。
他想要做一个,将他和天下任何人放在一起时,任何人都不会被人抛弃他的存在!
他想要回到秦国,成为秦国的王!
然后他要那些曾经让他难堪的人,百倍奉还他曾经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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