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丹阳城不太平,你多注意,即使在家里都不一定安全。”她语气中不再是之前的随性和调侃,略微有些冷淡低沉,这还是顾溪砚头一次遇到。
她没有接话,而是低头思索出了什么问题让她突然变了语气。
而恰在这时叶沁茗察觉到有人来了,她原本准备带着顾溪砚下去,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突然停下了,直接消失不见。
“有人来了,我得先走了。”
顾溪砚愣了一下,她扭头望着身边的叶沁茗,只感觉到一阵风,然后就只留给她一片空气。她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无奈而委屈:“我下不去。”
而隐身停留在一边的叶沁茗看到她委屈呆萌的模样,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顾溪砚这个样子。
杜鹃和阿七过来时看到顾溪砚坐在这么高的槐树上也是目瞪口呆,害怕她跌下去两个人快速跑过去张开手准备接着她,急声道:“小姐你……你怎么会到树上的。这太危险了,您别动我……我去找人接你下来。”
阿七急坏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姐眼睛都看不见,怎么会爬那么高坐到了槐树上。
杜鹃也是急得跳脚,顾溪砚一向娴雅温和,连说话都不曾大过声,怎么想到爬树了。
顾溪砚其实有些窘迫,她强自镇定道:“我只是想尝试下,你们别急,我自己可以下去,不要惊动其他人。”说着她摸索着槐树,双手抱住树干有些许狼狈地往下滑。
杜鹃和阿七胆战心惊,那槐树枝离地面近一丈多,树干又粗糙,顾溪砚皮肤娇嫩又看不见,她们都快急死了,赶紧围过去。
“小姐你抓紧踩住我的肩膀慢慢下来。”阿七抱紧树干挺着身子去接顾溪砚。
顾溪砚估计不到有多高,只能一点点往下探。她体力并不是很好,虽然她很独立但自小的确是养尊处优,胳膊内侧因为用力搂着槐树,摩擦得有些疼,她脸上憋出一点红晕,足尖终于碰到了阿七的肩膀。
她努力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在阿七身上,以至于下盘不稳固,手微微放松就一个趔趄,没抓稳直接摔了下去。
这样的高度对于叶沁茗而言微不足道,甚至也清楚顾溪砚没有太大危险,只是心依旧在那一刻紧了一下,下意识的,她手指微抬,一股微风瞬间托住了顾溪砚。
顾溪砚感觉身体一个悬空顿时闭上眼等着疼痛降临,可是在阿七和杜鹃惊慌失措的叫声中,她身后摔进一个柔软的屏障上,最后才是坚硬的地面,并不疼。
阿七和杜鹃快哭出来了,连忙把她扶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她检查身体:“小姐,哪里摔到了,胳膊怎么样,腿疼不疼?”
顾溪砚愣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别哭了,我没事,并没有摔到哪里,让你们担心了。”
阿七惊魂未定,摸了摸她的胳膊和腿,看她并没有痛苦的神色,才放下心。
“以后可千万不许了,太危险了。您到底怎么爬上去的。”
顾溪砚顿了下,随后淡淡笑了起来:“一下就上去了,很有意思。”
阿七和杜娟听了一脸无奈,两个人面面相觑。不远处的叶沁茗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又敛了笑容。她深深看了眼顾溪砚,转身离开。
茶叶采摘进行的热火朝天,新茶也开始了制作,在蒸制茶叶的作坊里,到处都弥漫着茶叶的香味。
顾溪砚去过几次后,也就放了心,开始如往常一样去茶园小坐。那株茶树长得很好,不过没有抽芽,顾溪砚蹲在茶树面前微微有些出神,许久后,她伸手碰了碰茶树叶片,随后给它浇了水,便在凉亭里坐着。
她看不见,若是看书边需要阿七给她念,不过最近府里比较忙,也只有她一个人得闲。所以在丫鬟准备好笔墨后,她便一个人在默写自己之前读的书。
看不见,便很难判断字的笔画,也不知晓自己写的模样,所以在最初失明那段时日,顾溪砚字变得特别糟糕。写出来都是泅成一团,根本看不清写得什么。
这般耗费了近半年,她才重新练得写字,如今这么多年她依旧保持写字的习惯。所有的字在她脑海中已经无比熟悉,落笔力道,横竖弯钩的大小结构已经了然于心。
她写字速度也不慢,片刻后便誊满了一张小楷,字迹清隽中透着一股韧性,颇有风骨。
安静下来做事的顾溪砚很容易沉浸其中,直到太阳开始西垂,她才放下笔。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顾溪砚用镇纸把刚写完的纸压在一起,挽起袖子开始收拾笔墨。
只是刚放下手中的笔,一股劲风陡然吹了过来,帘旌猛然被卷起随着风扑在顾溪砚身上。她下意识去按镇纸,只听得纸张卷起得声音,风已经吹散了一地的墨迹。
这风来得诡异,阴冷中还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让顾溪砚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目不能视,没看见此刻周围天色陡然阴沉发黑,根本看不清周边的场景。
下一刻耳边传来窸窣的声响,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是茶树草木被什么东西分开了的倾倒声,依稀还有鳞片碰撞灌木的动静,顾溪砚迅速站起身往后避让。
“阿大。”顾溪砚声音依旧沉稳,唤了声阿大的名字,但是伸手去拉铃的动作却停了下来。阿大一直不会离她太远,这么大动静却不见人来,而且眼前场景太过诡异,让他们来恐怕是累及无辜。
不过不等她思考太久,那股腥风已经快到了跟前,顾溪砚迅速从凉亭栏杆处翻了过去,就听得一声低沉的“啧”,听起来有些阴冷和惊讶。
她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嘶嘶声和那鳞片摩擦的声音,她大概猜到是蛇之类,可是却听到类似于人发出的音节,让她后背隐隐发寒,这是遇到了一个蛇妖?
她迅速往后退,对茶园她熟悉万分,行动间和正常人无异,而在她后面,一条身形近一人合抱的黑色大蛇紧看着她,他下身是蛇,上半部分却是人身,只是脸上黑鳞未退,看起来恶心而吓人。他那一双棕褐色竖瞳中满是诧异和贪婪:“果然与众不同,实在是太诱人了,吃了你我便可以彻底修成人形了。”
顾溪砚眉头一拧,脚下顿时加快了步子。只是她不过是凡人,眼睛又看不见,那条黑蛇直接卷起长尾猛然抽了过来,顾溪砚根本避不开,直接被勒紧腰,举到了半空。
腥臭的气息随着黑蛇吐出的猩红蛇信子铺面而来,让顾溪砚几欲作呕。被勒得太狠,她脸色也由白转红,感觉喘不过气来。
蛇妖十分兴奋,它在人间蛰伏了半个多月,因为灵力不足一直不能维持人形,可是近来却发现这么一个极品。这不单单是绝好的灵体,更是透着仙气,应该是哪路神仙投胎转世了,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他张开嘴瞬间化作血盆大口,松开尾巴想直接把顾溪砚吞入蛇腹。不料就在顾溪砚落下去的瞬间,一道绿色妖力犹如利剑一般刺入蛇口中,随即一道红色身影掠过把险些落入蛇口的顾溪砚抱了起来,直接落在凉亭中。
原本熏得顾溪砚头晕脑涨的腥臭瞬间远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淡淡茶香的柔软怀抱,顾溪砚心里没由来的觉得欢喜,是叶沁茗。
叶沁茗迅速低头看了怀里人一眼,还好没受伤,转头看向黑蛇的眼睛泛着红光,看起来冷酷而无情。
蛇妖口腔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中,痛得长嘶一声,脖颈处鳞片都竖了起来:“我说这园中怎么有一股妖气,连茶树都成妖了,还真的无奇不有。如果不想废了自己的道行修为,识相的,就把人给我!”
叶沁茗眼神发寒,余光却瞥了眼顾溪砚,随后她把人放在一边,顾溪砚却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她神色很平静侧耳听着他们说话,似乎对她是妖并没觉得诧异。
“一条修炼不过数百年蛇妖,逃到人界就以为自己能够作威作福了,看来没人给你教训。”叶沁茗语气中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味道,嘲讽之意明显。说罢她冷冷一笑:“她是我的人,你这种妖物,不配染指。”
说完她转眼间消失在原地,手中妖气汇聚成一把浅碧色长剑,直接跃在蛇妖身上,狠狠自他坚硬鳞甲中切进去,一个旋身直接剃掉了它三片鳞片。
鲜红的血液自蛇妖身上滴落,他痛得嘶声叫着,长尾如闪电般狠扫过来。叶沁茗信步避开,再次提剑砍了下去。
蛇妖原本还信心满满,可是交手后他发现叶沁茗妖力甚至在他之上。对方手中的剑锐不可挡,他一身鳞甲坚硬如铁,竟然被她轻松破解。
两人交手,激起漫天尘土,顾溪砚有些担心。听状况这蛇妖很厉害,她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激烈的碰撞声,脚底下地面都在震颤。
不过她依稀能听到蛇妖痛叫声,叶沁茗应该是占上风的。
两人近乎交手了百余招,蛇妖熬不住了,撤开后气喘吁吁道:“停下,看来你也应该是来自妖界的,我们本属同类,如今却为了一个凡人打个你死我活实在不应该。这个人我不独享,我只要她一半灵体,你看如何?”
叶沁茗听了下意识去看顾溪砚,她脸上神色似乎凝滞了一下,随后依旧是维持方才的神态,但是叶沁茗莫名觉得她似乎周身气场似乎暗淡了一点。
她看着蛇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她是我的,你没有资格染指。”她浑身妖力暴涨,一身青色衣裙转眼赤红,浑身煞气翻腾,手中碧色长剑也变成了红色。她双手握住剑旋身人一剑迅猛无比劈了过去,剑气森然铺天盖地压向蛇妖,蛇妖顿时脸色发白,瞬间缩小身形躲开,可是蛇尾却直接被斩掉,惨叫一声化作黑雾逃走了。
叶沁茗握着剑,脸色很难看,她刚想转身看看顾溪砚,却一个踉跄跪了下来,手中剑也狠狠插在地上,最后维持不住剑身消散无踪。
顾溪砚清晰感觉到她的气息,听到动静后脸色微微一变,快速上前摸索着扶住了叶沁茗:“你怎么样了?”
叶沁茗没说话被她扶着勉强站了起来,看着脸上带着些许担忧的顾溪砚,她心情莫名焦躁。她把手抽出来,冷淡道:“知道刚刚要杀你的是什么东西吗?”
顾溪砚手指微蜷,冷静道:“应该不是人。”
叶沁茗盯着她:“所以你知道我的来历了?”
顾溪砚抬起了头,随后微微一笑:“我闻到茶香了,很好闻。”
这下轮到叶沁茗惊讶了:“你早就知道了?”
顾溪砚顿了下:“猜到一点,但很多不敢确定。你气息不稳,是受伤了吗?”叶沁茗呼吸很乱,方才那一下恐怕是脱力了。
叶沁茗听罢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恶气,语气里带了丝危险:“那你可知道我和他的目的是一样,是要杀了你,取了你的灵气,拿你练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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