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04
我要找别的律师。
此言一出, 顾瑶和祝盛西互相对视一眼。
祝盛西率先试图说服阮时秋“昭阳是全江城最好的事务所。”
阮时秋说“但它对我而言不是最好的。”
顾瑶把话接过来“那你要找谁,你有人选吗”
阮时秋想了一下,说“你们不要以为我还小, 什么都不懂, 其实我有看新闻的, 在牢里的时候也可以看。前阵子昭阳的一个女员工被告故意杀人罪,最后竟然无罪释放了。她的辩护律师按理说也应该是昭阳的人对吧, 可她也选了外面的律师啊,结果很好啊哦, 那个律师我还记得好像姓徐,我就找他好了。”
屋里顿时陷入沉默。
谁也不说话。
顾瑶和祝盛西神色各异。
直到祝盛西说“就因为这一个官司, 你就准备选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外人。”
“盛西哥哥,我也不了解昭阳啊, 我连自己的父亲都不了解。”
祝盛西一顿,没声了。
阮时秋和阮正新的关系是一个死结,想要她接受“昭阳”,就必须解开死结,让她重新接受阮正新。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瑶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想好了, 确定”
阮时秋点头“确定。”
顾瑶又和祝盛西对视一眼。
顾瑶说“如果小秋决定了, 那接下来我来联系他吧。”
祝盛西眼里划过一丝不认同,但他也无可奈何, 阮时秋已经成年了, 他们不能强行安排一个律师给她, 她是有权利拒绝的。
不管怎么说,先依着阮时秋吧,接下来的事再看。
祝盛西嘴唇抿紧,隔了几秒终于点头“那我先回公司,昭阳这边我会处理。”
“好,麻烦你了。”
顾瑶话落,祝盛西就扫来一眼,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走向门口。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屋里安静下来。
顾瑶没理阮时秋,径自走回书房,拿起老爷机快速拨通徐烁的电话。
电话响了片刻,没有人接。
顾瑶皱了下眉头,又拨了一次。
这回徐烁接起来了。
“喂。”
他的声音有些懒散,电话里还传来刷刷的雨声。
“你在哪儿”顾瑶直截了当的问。
徐烁似乎打了个哈欠,说“正在回市区的路上。”
“哦,那你还有多久能到等到了以后能不能给我半个小时时间,我再打给你,我有点事想和你聊。”
徐烁那边停顿了两秒,终于听出来顾瑶声音里的紧绷。
多半是出事了。
徐烁脚下又踩了一次油门,越过一个黄灯,说“你在家我大概还有半小时到。”
顾瑶微怔“你要过来聊”
“是啊,不过你要先给我煮一壶咖啡,实在是有点困,我怕顶不住。”
顾瑶原本想说“其实也不用这么赶”,可话到嘴边,余光就瞄到站在书房门口,一脸好奇的阮时秋。
还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顾瑶终于落下四个字“好,我等你。”
谁知这时,徐烁却漫不经心的甩过来一句“对了,我不会打搅你们吧”
顾瑶一顿,很快就明白他什么意思。
她刚想给他一句,又强行忍住了,现在是她在求他办事,她不能太凶。
于是,她忍了忍,说“不会,我这就去给你煮咖啡。”
直到电话挂上,顾瑶没什么表情的看向阮时秋。
阮时秋问“瑶瑶姐,你在给谁打电话”
顾瑶找出小川调查的所有阮时秋的资料,越过阮时秋走向客厅时,说“给你指名的律师打电话。”
阮时秋跟着走出去,有点愣“咦,田芳那个案子的律师姓徐的那个”
顾瑶将资料放在餐桌上。
阮时秋凑过来追问“原来你认识他啊”
也是到这一刻,阮时秋才忽然想起刚才吃饭时,祝盛西说了一个名字“徐烁”。
不过阮时秋只知道那个案子的律师姓徐,眼下才刚刚对上号。
屋里安静了几秒。
顾瑶已经走进小厨房,开始煮咖啡。
阮时秋一脸恍然,半晌才蹦出来一句“天呐,他就是你那匹马”
“”
顾瑶正准备研磨咖啡粉,听到这话顿住了,抬起眼皮“他不是马,祝盛西也不是驴,请你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今晚你就出去睡大街。”
阮时秋终于闭嘴,但表情却一时微妙一时古怪,透出一种“其实我都懂”的意味。
顾瑶懒得再理她,很快按下磨豆机的开关,那声音“轰轰咔咔”的响起来,豆子在磨豆机里蹦来蹦去,细碎的粉末很快掉进玻璃瓶里。
同一时间,徐烁的车子也穿过了市区。
其实他今晚并不打算回市区的,但他在别墅那里也不踏实,看了一会儿张翔做的账本,发现这里面除了“江城基因”、“承文地产”以及江城几家企业的账目往来之外,其中竟然还有“昭阳律师事务所”。
刚好,之前调查田芳的案子时,徐烁就让小川查过阮正新和“昭阳”,虽然查到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大部分只是皮毛,没有涉及核心,却正巧和张翔手中的账目可以勾连起来,形成一条逻辑链。
徐烁看出端倪,便立刻驱车回城,临出发前还将电子版的账目发给小川一份,让他尽快做比对。
谁知车子开到半路,顾瑶来了通电话。
这倒是奇了,之前他还在上一通电话里听到祝盛西的声音,这位总裁不辞辛苦跑来洗手作羹汤,必然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起码也得吃个饭,找个借口喝个咖啡,再东拉西扯几句吧
怎么,难道顾瑶是当着祝盛西的面联系他的
他暗示说要过来聊,顾瑶竟然也没拒绝。
哎呦呦
这操作可牛逼了。
徐烁脑补了一会儿,好奇心嗖嗖的撩起,人也跟着精神了,遂脚下油门一踩,驾着骚包的路虎一路撅着屁股往目的地挺进。
不到半个小时,门铃响起。
顾瑶起身去开门。
徐烁的哈欠刚打了一半,挺拔的身躯依靠着门口,歪着身子,戳着一双长腿,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下巴上还泛起淡淡的青渣。
顾瑶扫了他一眼,让开门口“你去哪儿疯了,这么邋遢。”
徐烁进了门,狭长的眼睛往旁边一扫,盯着鞋柜两秒,便将门打开。
上次穿过的拖鞋还在。
他把拖鞋拿出来,却没有立刻放在地上,反而眯起眼,像是警察审视物证似的,仔细端详起来。
这鞋,是不是就他穿过
先他一步进来的那位总裁,碰没碰过
嗯,如果换做是他,肯定不会碰别人穿过的。
心思转到这里,拎着鞋的大手终于往下一落,拖鞋“啪啦”掉在地上,一双大脚麻利的塞进去。
顾瑶完全没注意到这番动向,她已经拐进厨房,倒好了咖啡。
回过身,见到徐烁换好鞋了,便问他“你吃饭了么”
徐烁已经跟了进来,快速洗了个手,说“还没,饿的前胸贴后背。”
顾瑶“哦”了一声,指了指电饭煲和剩下的菜,问“这是今晚剩下的,你介意么”
徐烁挑了挑眉,很快就换上批判式的眼神,凑到跟前低头一看,眼睛就仿佛探照灯,来回搜寻了两圈,这才勉强撇了下嘴“可以吧,我也不挑。”
顾瑶“”
忍。
先忍忍。
不要和他计较。
顾瑶在心里默念完,便不动声色的将菜放进微波炉里,见徐烁已经慢悠悠的溜达到客厅,说道“你先坐着等等,马上好,待会儿你吃完了,我去叫她出来和你聊聊。”
听到这话,刚一手搭上椅背的徐烁,就倏地愣住了。
叫他出来和你聊聊
徐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挑着眉看向厨房里的顾瑶。
直到顾瑶问“怎么了”
徐烁问“你叫我过来,就是希望我们坐下来一起聊聊”
瞧瞧某人的记性,转眼就忘记了是他自己要过来的。
顾瑶一时没搞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说“反正早晚都要见的,你来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
啥
安排前任见呃,他
“呵你这安排倒是挺别致的。”
这句强调抑扬顿挫,意味非常。
顾瑶跟着皱起眉,怎么听怎么别扭。
微波炉这时“叮”的一声,停了。
她把菜和米饭端出来,放在桌上,问“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徐烁咧嘴一乐,拉开椅子坐下,同时说“我只是想不到,原来我和那位已经发展到可以坐下来聊天的地步了。哎,那你干嘛还把人藏在书房里呢,叫他出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口肉放进嘴里,嚼了嚼。
味道竟然还可以。
但某人并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撇着嘴,转而就将这种认定解释成他饿了大半天,五脏庙早就抗议多次了,现在哪怕就是给他一碗猪食,八成也觉得香
直到徐烁把肉咽了下去,一抬眼,却见到顾瑶沉着一张脸。
徐烁问“你瞪我干嘛”
顾瑶反问“你以为待会儿要见谁”
徐烁有些无辜“祝大总裁啊。”
顾瑶一时没接上话,只是闭了闭眼,仿佛是在把涌上头的气压下去,又好像是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掀桌。
随即,她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我叫你来,是让你见阮时秋。”
徐烁“”
顾瑶“”
屋里的气氛忽然就诡异了。
诡异而且安静的瘆人。
“阮时秋”
“咦,让我见她做什么”
“哦该不会我提醒你的事,真的发生了吧”
徐烁自问自答了三句,很快就换来顾瑶面无表情的一句回答“是啊,乌鸦嘴。她现在我房里睡觉,待会儿你吃完了,我去叫她。”
徐烁又吃了两口菜,耸了耸肩,说“这怎么是乌鸦嘴呢,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事,她那么干,换谁不得告她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也不可能一点法律常识都没有,她爸可是阮正新啊,没准她就是料准了会有这一步,故意的。”
徐烁进门半天了,全是废话,直到到这一刻,顾瑶终于听到一句重点,神色一转,很快就不计较刚才那出了。
顾瑶也坐了下来,轻声说“我也觉得奇怪,小秋为什么要故意挑事她才刚坐完牢出来,眼下第一件事,应该是重新开始,怎么反倒翻起过去的旧账了她今天还跟我说,打算将来出国念犯罪心理学。”
徐烁点点头,跟着问“你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倒是其次的,现在蒲明妍和立坤那边要追究法律责任了,小秋却拒绝让昭阳辩护。”
徐烁发出一声轻笑,带着嘲弄。
“你笑什么”顾瑶问。
“可别又让我乌鸦嘴说中了三年前的官司有猫腻。”
顾瑶的脸色沉了下去,其实她也这么想过。
“你的意思是,三年前因为某些原因,昭阳没办法只能跟立坤妥协,所以才让小秋做了三年牢。”
徐烁微微一笑,但那笑意却未及眼底“她打伤卢泓之前,身上就已经受了伤,为什么昭阳没有帮她打成正当防卫昭阳的律师没有抓住这一点为她辩护么卢泓到现在还在昏迷,阮时秋的证词很关键,而且她本来就是弱势的一方,怎么就成了故意伤人罪了。”
这几句话说到了顾瑶的心里。
三年前的案子显然就是有猫腻。
那与其说是两个未成年人之间的恩怨,倒不如说是江城两大事务所的利益斗争,无论是卢泓还是阮时秋,八成都只是牺牲品。
思及此,顾瑶忽然说道“如果不是我失忆了,或许我就可以回答你刚才的这些问题了。”
“怎么讲”徐烁问。
“三年前,是我陪小秋去自首的。”
徐烁一怔,这倒是意料之外。
“也就是说,你是案发之后,她第一个联系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而且从案发到自首,这中间长达三个小时。”
徐烁的眼睛跟着眯了起来。
徐烁沉默了。
顾瑶见状,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三个小时”徐烁发出一声感叹,“可以做很多事啊。”
“我知道,足以让三年前的我,帮她想一个对策出来。”
“可结果她还是坐牢了,这说明什么”
顾瑶沉默了。
半晌,她才问“那这次的事,你有什么办法么”
“有是有,不过有个前提。”徐烁停顿一秒,淡淡笑了,“你要先让阮时秋对我说实话。我指的是三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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