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谢副将就追着邹大哥打了足足一个时辰。”
元宝将那场让三军将士看得津津有味的好戏讲的绘声绘色。
苏静云想象着那画面, 不由抿唇偷笑。笑着笑着,没来由想起之前谢兰筝说的那番话, 心里又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酸涩。
似是为了压下心里杂乱的思绪, 苏静云随意扯了个话头,道“邹大哥的武艺似乎十分高强。”
元宝道“邹老爷子当年是武林盟主, 为了妻儿才金盆洗手退隐江湖,邹大哥是他亲手教出来的, 武艺高强是情理之中。”
言明震惊了“居然还有武林盟主”
“当然, 不然樊城的码头怎么会是邹家的呢就连朝廷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苏静云也有些意外, 不由问道“那莹莹也会武功吗”
元宝点头道“自是会的, 邹大哥不是说了吗莹莹姑娘一言不合就跟他动手, 却又打不过他。”
苏静云“”邹莹莹看起来娇小甜美,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看出面前这对师徒满面震惊, 六皇子淡淡道“这才是邹家不肯答应何家亲事的真正原因。”
言明顿时恍然大悟,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其实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人,怕邹莹莹玩不来官家后院儿那些个弯弯绕绕, 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武林盟主的亲闺女啊, 武力值可想而知,到时候动起手来,何府的护院儿都未必能拦住她, 那画面, 简直不能细想。
苏静云也久久不语, 她原本只觉得邹莹莹精力旺盛, 似乎永远都不知疲惫,哪怕逛上一天都还精神抖擞,就连苏婉若都自愧不如,如今才知道真正原因。
“那何大哥知道吗”
元宝看向六皇子,六皇子道“如今知道了,准备请他外公出山,帮他求亲。”
言明想起何柚青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不由道“该不会他外公也是武林人士吧”
“是。”六皇子慢悠悠补道“但跟邹家素来不合。”
言明“”
苏静云真心同情起何柚青来,明明是大好青年才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子,求亲之路却又如此艰难。
被人同情的何柚青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谁在想我”
陆一言取笑他“总归不会是莹莹姑娘。”
何柚青没搭理他,看了眼不远处被谢兰筝缠着打的邹琰“谢副将还真是锲而不舍。”
陆一言突然来了精神,凑近了问道“你和邹大哥,谁更厉害些”
何柚青道“我也就刀法能胜他,其他皆自愧不如。”
“叶大哥呢”
叶云飞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陆一言摸了摸下巴“居然这么厉害”
“当然,他爹昔日可是武林盟主。”
陆一言“”难怪不屑功名利禄,原来是想在江湖扬名立万
知道邹琰的真实背景,陆一言彻底歇了招揽之心,人家志不在此,他也不必强求,倒不如交个朋友来的自在。
邹琰着实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大实话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谢兰筝几乎每日都要跟他动手,从最开始的约战,到后来的偷袭,似乎铁了心要赢他一回才行。可邹琰的性子,早在跟邹莹莹十余年的相处中养成了习惯,谢兰筝想赢,他偏不让。
于是,这一路上,两人打打闹闹,直到京郊外,谢兰筝猛然惊觉,自己这一个月来似乎就只盯着邹琰了,竟然都不曾与六皇子说上几句话,如今众人即将进京,他们将来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腊月二十四,大雪纷飞。皇帝率领百官,亲自出城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军。
六皇子被苏静云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一张脸深深埋在毛茸茸的帽子里,几乎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下了马车的时候,几乎无法下跪行礼。
所幸皇帝开口便免了众人大礼,随后,更是亲自来到六皇子身前,握了他的手“宁昶一路辛苦了你身子弱,不必多礼,快快随朕回宫。”
而站在六皇子身后不远处的大皇子,则从头到尾被皇帝无视了,他咬紧了牙关,心里的恨意滔天。如果不是六皇子使了卑鄙手段将他囚禁,如今站在众将士前列被皇帝褒奖的就该是他了,这份功劳本该是他的
结果现在,他成了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连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儿都被皇帝夸赞了
六皇子当然察觉到了那道目光,却置若罔闻,从大皇子一意孤行,导致匈奴丧心病狂屠村,乃至三皇子被俘之际,他的大势便已经去了,自己咎由自取,想借刀杀人,就怪不得一朝失手,眼睁睁看着旁人踩着他上位了。
跟着皇帝登上了御撵,六皇子的背脊挺得笔直,他垂下眼睑,敛去了眼底翻滚的思绪。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宫,城门大开,百姓早已涌上街头,对着凯旋而归的将士们顶礼膜拜,整个京城犹如过节一般,喜气洋洋。
皇上龙颜大悦,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时不时同道路两旁下跪的百姓颔首示意。
苏静云同言明一道,骑着大马,夹杂在叶云飞何柚青等人当中,她抬首,远远望着六皇子的背影,心潮澎湃,今日过后,他将再也不是被人轻视的病弱皇子,他会踏着这来之不易的功勋,一步一步,走向最高点。
回宫之后,皇上大宴群臣,接着论功行赏,圣旨一道道地下,各类赏赐如流水般撒下去,至于加官进爵,要待年后再封。
饶是如此,也足够众将士们欢呼雀跃。千里迢迢为国征战沙场,固然是为了保家卫国,但更是为了个人前程,如今打了胜仗,自是要期待奖赏的。
苏静云到底是女扮男装,不便继续跟着,在途中被邹琰带着回了锅底捞,神不知鬼不觉,让身边几人对他的轻功之高有了更真切的见识。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人就突然从马上到了楼里,苏静云默默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心情,才道“你这就要走吗”
邹琰颔首,笑道“今儿已经是小年了,再不走,怕是要赶不上年夜饭了。”
苏静云惊诧“樊城离京城那么远,才五日的时间,能赶到吗”
却不料,邹琰愣了下“今年腊月是二十九那我倒是不必匆忙赶路。”
苏静云“”果然是高手,旁人要走十余日的路程,不过四日就能到了。
邹琰笑道“莹莹喜欢胭脂水粉,不知云姑娘可否帮忙挑选一二,我好带回去送她”
苏静云自是一口应下,转身去找了锅底捞的掌柜,取了银两去采买。
走在久违的京城街头,身边人来人往,面上皆挂着喜庆的笑容,热闹无比。苏静云不由想起去年此时在樊城,明明匈奴远在边疆,樊城百姓却人人自危,临近年关,竟不见一丝喜气儿。
果然,国泰方能民安
宫里,六皇子在瑶妃温暖如春的寝殿里,褪去了一层层衣衫,露出清瘦的身形。
瑶妃看着他远比离京之时更加瘦弱的身躯,心知他这大半年来果真都是报喜不报忧,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宁昶”
六皇子走到瑶妃身前,道“有言大夫和云儿在,我没事的,只是有些劳累,以至于瘦了些,只要多养些时日,就能胖回去了。”
瑶妃气道“你说得倒是轻巧本就没三两肉,如今瘦的只剩下个骨头架子了,也不怕吓着人。”
“没吓着您就成了,旁人我自不必管他。”
瑶妃擦去眼泪,没好气地瞪了六皇子一眼,似又想起什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怎的不见云儿”
“人多眼杂,没让她跟来。”
瑶妃道“倒也是,不来也好。”
六皇子坐在那儿,捧了茶盏抿了一口,便放在一边,不再碰了。
瑶妃见状,道“你待何时同云儿大婚”
六皇子抬眼“怎么”
“她既是苏家的女儿,早日大婚,也好早日了了我一桩心事。”瑶妃说罢,眼底有些黯然,却又很快振作起来,道“大婚之后,你才能更好的照顾云儿,你也能更进一步。”
此话说的隐晦,六皇子却瞬间明了“婚姻大事,自是要劳烦母妃替我做主才好。”
瑶妃满意的点头“你的府邸已经建好了,你是要住在宫里,还是去府邸”
“我要静养,还是母妃宫里清净自在。”
瑶妃道“那便就在宫中吧,府邸待大婚之后再住也不迟。”
两人说了会儿话,直到晚宴前夕,六皇子这才又重新穿上厚实的衣衫,辞别瑶妃。
另一旁,苏静云买好东西,交给邹琰,又托他捎了封家书和一沓银票给远在樊城的柳氏。
就在全城欢度小年之际,邹琰踏着月色,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苏静云也被相府派来的人接回去了。
进了相府,径自被领到太夫人跟前儿,祖孙两泪眼汪汪,太夫人摸着苏静云明显尖瘦许多的下巴,心疼道“我的乖孙女哟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跟去,就你这娇养长大的,哪里经得起这长途跋涉的磋磨”
苏静云忙柔声劝道“其实也不累,来去都有马车可以坐,况且我跑了这一趟,感觉身子骨儿壮实了不少。”
太夫人哪里肯听,依旧心疼得不行。苏静云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叫太夫人安心。
是夜,苏静云照例宿在太夫人为她准备的小院儿里,苏婉若也照例深夜来访。
“我今晚不是来找你聊天的,只是好久没见你,想来看看你。”
一连数十日都在赶路,苏静云其实也累得紧,却又莫名的精神,没有半点睡意,便拉了苏婉若道“好姐姐,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于是,苏婉若便听苏静云将这大半年来经历的事说了一遍,
相爷自宫里参加晚宴回府,见太夫人尚未就寝,便与她说了几句“你且准备一下,年后,殿下和云儿应当就要大婚了。”
太夫人并不意外“也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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