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动声让周元慢慢睁开双眼,似是刚刚就是在睡觉,竟有些睡眼朦胧的模样。他见沈睿站在车外看着自己,缓缓地点点头,喉间发出一声“嗯”,就下了车,随沈睿朝他车走去。
由于周元的头发实在太过耀眼,车里的人目光都忍不住被他吸引着移向车外。那个和周元成为目击证人的女人看了看周元,又看了看沈睿,有些迷茫。尔后不知想到什么,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盯着随着越走越远的周元,越想眼睛就睁得越大……
周元要拉开后座的车门,沈睿坐在驾驶座上,拍拍副驾驶的位置,沉声说道:“坐前面。”
看了沈睿一眼,周元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屁股坐上副驾驶座。车子驱动,远离花都街那条小巷子,并未朝着警局的方向开去,而是绕道花都区后头的两条小马路上。
车里的气氛有些静瑟,开进后巷路口的时候,沈睿把车子速度给降了下来,眼观八方,扫了下四周的摄像头情况,一个刹车再急转弯,转头重新开上正轨,朝着警局的方向开去。
“沈队长,不需要去对着西区的路口确定有没探头?”车里静到心跳声都几乎能听到的气氛,让周元给截了个口子,在这寒天冷地里,回着暖。
听到周元的话,沈睿眉头轻挑了下,扭头看了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周元,嘴角斜向上一勾,轻蔑地说道:“不需要,我有脑子。”
不过身为目击证人兼嫌疑人,和他同一辆车回警局,周元不仅没如坐针毡的感觉,还有余心观察到他拐到小路是为了看监控,心里素质和观察能力确实很强大。
沈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Zippo打火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叼了一根在嘴里,又给周元递了一根,“抽吗?”
“我对烟过敏。”周元皱眉上下扫了一眼沈睿,在上他车之前,他清楚听到他对同事说没带打火机,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打火机,让他觉得有些刺眼,有些讥讽地盯着他看。
车里有个对烟过敏的人,沈睿也知趣,把烟给收起来,嘴角一勾笑道:“别这样看我,那帮家伙天天就觊觎我这打火机,给了就要不回来了,能给吗?这是限量版。”
“……”周元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沈睿扭头看了眼闭着眼睛安静地像在睡觉的男人,从车屉里摸出了一把糖果,也不管周元要不要吃,扔了一把到他手上,“吃糖。”
周元被这忽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猛地睁眼一看,怀里都是各式各样的糖果。他眉头抽了抽,将糖果一拢,全部收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重新闭上眼睛,“谢谢你的糖。”
“你怎么猜出来我在看监控录像?”沈睿半眯着眼,透过后视镜盯着周元。
听到他的话,周元睁开眼睛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尝试让忽然来势汹汹的困意暂时离场,他察觉到沈睿锐利的目光正在审视自己,干脆就扭过头回视着他。周元轮廓有些深邃,五官有些疏离的魅气。那双棕色的眼珠子,一眼看过去,觉得有些水波荡漾,可却看不透,总觉得隔着一层水雾在隔岸观战。
“沈队长觉得我是在猜?” 他嘴角一勾,发出一丝讥讽的浅笑,似是嘲笑沈睿高高在上的自大感,声音一冽,凉凉地说道:“从花都路五十一号街往外走就是大路,直通市局,可沈队长标新立异,不走大路拐小路,我自认为不会是和我这个嫌疑人兜风跨新年,既然不是兜风,那一定有原因。”
周元靠窗的右手食指点了点窗户的玻璃,脸上原是还挂着的那抹冷笑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关紧的懒慵感,轻声道:“你到了小路后,车子减速,你虽没下车或探头出去细看,但经过这里的时候,我注意了下,你分别在经过三盏大路灯和靠近出口时,头微靠窗,眼斜上看。今日雪夜,天公不作美,没星星也没圆月,所以我认为沈队长抬头不会是突生闲情逸致想要和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周元食指敲了下车窗,嘴角一弯,“对吗?”
话尽于此,周元并没接着往下说,他明白沈睿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沈睿在这个岗位里见过太多的人了,不同阶层人都有过接触,他没学过什么犯罪心理学,看人办案都是靠多年的经验和直觉,而眼前人让他觉得像是一汪看不透的黑潭,深不可测。
“挺好,你不当警察很可惜。”沈睿淡笑道,“胆子大,观察够仔细,心里素质很好……”话到这里,车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呲”响,停在和青州市警局大门隔了一条马路遥遥相望的大路边,沈睿把安全带给拉开,忽然半起身,上半身靠在周元身上,打开他那边的车窗看向对面的警局,发现警局大门口围满了闻声而来的记者们,微微蹙起眉头。
周元没料到沈睿会有这举动,忽如其来的亲密接触,饶是淡定习惯的周元,也不由得愣住,身体有些发僵。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观察这个警队里人人敬畏的刑侦支队队长,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觉得有些不那么现实。
“记者来消息真快,看来不能走正门了。”沈睿将窗户给重新关上,并没立刻回到自己座位,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元,“很紧张?”
周元掀起眼帘,那丝不自然早就恢复原状,他镇定自若地说道:“沈队长,想占便宜你下次可以明说,我没意见。”
沈睿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地笑意。他打开车门率先走下去,尔后又探头进车里看向正准备要下车的周元,“你有那么随便吗?”
周元不答,黑着脸从副驾驶座走出去。沈睿的速度很快,关上车门三两步就走到他跟前,原想要伸手去拉他手臂,但周元条件反射般闪开,他没料到这像猫炸毛一样的反应,看了他一眼,眼里并没带着应对嫌疑人的严肃。沈睿无奈地叹了口气,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他说:“好多年不见了,你变了很多。”
忽如其来的这句话,叫周元愣了下。今晚这沈大队长实在有太多忽如其来的瞬间,几乎每个都有把握让他失了神,失了以往把持一切的淡定。
他低着头,手插进放了很多糖果的大衣袋里,半天没出声。有那么一瞬间,沈睿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认错人了,一开始是疑惑到不久前的确认,又到如今的迷茫。
这时,周元忽然开口了,嘴角微微地上扬,勾勒出一抹笑意,声音有些低,他说:“还以为沈队长日理万机,早就不记得我这个老同学了。”
“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不过你上车时,我就确定是你了。没想到隔了那么久的见面是这样的情况,你老实对我说,巷子里那事和你有关系吗?”这话是半真半假,半带着玩笑说出口,像个老狐狸一样凝着一口气着试探着,“你说句话,我信你。”
周元脸上表情一凛,脸带讥讽,他说:“沈大队长这是在怀疑我吧?很遗憾,我是现场目击证人,不是凶手,让你失望了。”
沈睿知道周元生气了,觍着脸凑到他跟前还想要解释下,但手机铃声在这空旷的马路上响了起来,是张局长的电话,他三言两语就挂上了电话,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换,严肃地说道:“走吧,例行录个口供。”
青州市公安分局,夜里11点30分。
警局外面都是车,有些刚开足马力赶到局里抢占了一个停车位停下,还没泊稳,里头的人就马不停地窜出来,拿着黑杆长炮,一个个好似打了鸡血似的想要往警局里奔去。警局负责守门的是两名肌肉练得扎扎实实的中年大哥,见着这群记者冲过来,急忙从守卫室里拿着电棍冲了出来,拦在门口,“没有放行的条子,都不能进去!”
有记者想要往里头闯过去,大过年的大家也不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从暖被窝里泡出来耍,一个个铆足劲儿都只是为了能在新年第一天讨个一手劲爆新闻,好出一番风头。于是都拿着长炮就对着守卫的大哥喊了两声:“警察大哥,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里头,凶手有情况了?群众对这些社会大事不是有知情权吗?你们藏着捏着咋回事哩?”
“我们看到局长的车了,局长是不是也来了?可以让局长出来说说情况吗?”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四起红衣木娃娃凶杀案了,放在受害人身上的那个恐怖娃娃到底有什么含义?你们现在掌握到什么线索?什么时候能够抓到真凶……”
守门的大哥们只是听从命令守着大门不让闲杂人等进去,听着记者旁敲侧击想要打探案子的情况,脑袋都要炸开了。但是在这岗位工作了几十年也不是吃素的货色,两人就是举着电棍拦在门口,板着张脸说道:“我们只是守门的,什么都不知道。”
魏茸从接到队里电话就马上开车过来了,车子还没有开进去分局门口,就看到大门被一群敬业的记者给围得水泄不通,打了个冷颤,急忙把车子停在公安局对边的马路边,下车步行从后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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