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后门,耳边传来一阵疾风划破冷空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刺啦”的自行车刹车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扭头往后看,就看到正用脚在刹车,额前的头发都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青年。
青年急忙把车停靠在后门边,好不容易才刚把气儿喘匀了,立即挺直着身体,朝魏茸行了个九十度鞠躬礼,腼腆地叫道:“魏茸姐,晚上好!”
“许笑歌,你不会是踩着这破单车从南区赶过来吧?”魏茸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腼腆青年,伸手想要捏捏他被冻僵的脸,谁料这家伙立刻就避如蛇蝎似的,连连倒退了两步,红着张脸,紧张地看着魏茸。
魏茸也不生气,从许笑歌进局的那一天开始,局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书生和尚”,个性呆板,还不近女色。女人稍微靠近他,就浑身僵硬,脸红心跳,魏茸觉得如果强制性去触摸他脸,担心他这个春节要去医院度过,紧张死的!
“书呆子,你就不能买辆车吗?”跨进后门之前,魏茸从口袋里拿出粉饼在脸上扑了扑,再掏出唇膏在嘴唇上补了个色,扭头对着许笑歌:“我今天好看吗?”
霎时,许笑歌就紧张地低下头,嗫嚅道:“……好看。”
“口红买了很久一直没机会用上,再不用就过期了。哎,和你这书呆子说也不懂,进去吧,队长估计来了。”魏茸走进去之前又在能映出影子的黑玻璃镜面上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才大步迈进去。
刚走进局里,就听到张局长熟悉的狮子吼。
青州分局有三恐,张局一毛不顺就狮子吼,食堂大厨周大娘一朝发愣就菜色恐,和刑技队长沈睿一言不发就等着你报告。每当遇到这三种情况中的任意一种情况,就得先学会脚底抹油,走为上计。
魏茸前脚刚伸进办公室,听到一声暴跳如雷的吼叫声后,反射条件般又收回来想要转身去外头躲一躲,等队长过来再进去。现在这种情况,张局只是在发火,已经算是慈悲为怀了。按理说这起红衣木娃娃凶杀案从发现到现在这起案子再次出现,已经有半年时间了,青州公安局分局已经立项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可是省专家和市专家都出动了,都毫无头绪,凶手就好像幽灵一样,查不到足迹,查不到指纹,甚至前面那两起的案子遇难者通过调查也没有相同的联系人,和相同的联系点。
专家甚至都判定这很有可能是一起“随性犯罪”事件。随性犯罪的凶手,一般都没有特定的目标,心血来潮就杀人,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前面三起凶杀案死者都毫无联系。
不过他们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每个死者身上都有一个刻着死者名字的木头娃娃,如果这是随性犯罪,凶手不可能准备到如此周全。
……如此一来,专家又陷入了死胡同。实在没有任何头绪,凶手又似乎有所察觉,蛰伏起来,因此专案组成立后又解散,解散了又重新成立新的专案组,把局里的人耍得团团转。
张局名字叫做张国全,刚过五十岁,是刑警支队有名的刑侦好手,年轻的时候勘破过很多大案,从片警一路往上升,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每天也是战战兢兢地上班,深怕把每一个应该抓住的坏人给放走,所以头都愁成了地中海。
魏茸才刚倒退一步,就让张局给吼得不敢轻举妄动:“你们这群混小子是来混工资的吗?混工资赶紧给丫的打包离开,整天就不见你们干好事,凶手呢?线索呢?分析呢?瞧瞧,狗屁的数据,骗外面那些长炮们还有可能,案子都发生了半年多,该分析的数据没有分析到,名字倒是取了好多,你们写小说的?啥子幽灵凶杀?木偶诅咒记……你们脑子让驴给踢了,还是太闲小说看多了魏茸,你要去哪儿?进来!”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耸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
张局就是局里的老虎,除了沈队,没人敢轻易出头灭火,都担心灭火不成,反而火上浇油,肩膀上的警徽就只能还给局里了。
在这种□□味浓重的情况下,魏茸也不忘用手撩拨了下头发,这才战战兢兢地走进办公室。张局瞪着她,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连叹了两口气:“魏茸,你有这打扮的时间,各种犯人你都能给逮回局里了!”
“爱美并不妨碍工作啊。”魏茸小声嘟囔一句,硬着头皮急忙大步迈进办公室和同事们站在了一块儿,正要接受张局的炮火洗礼。可张局张了张嘴,眼角往外一瞥,眼前一亮,拍拍手火气也消了一大半,说道:“别垂头丧气的,大过年让你们回来我知道你们也不乐意,谁乐意呢?打起精神来,把报告和数据都准备好,一个小时后全部在会议厅集合。”
能让咆哮的狮子瞬间冷静下来的人,局里除了刑侦支队的队长沈睿,大伙儿就想不出还能有谁有如此能耐。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张局就大步迈出办公室。大伙儿立刻往外看去,只见穿着黑色大衣的沈睿此刻正站在门边。
张局过去拍拍他肩膀,“听说你去现场了,有新发现吗?”
“我和杨法医到达之前,现场就被民众给破坏了。不过,现场有人拍下了没被破坏过的现场痕迹,现在就在审问室里。”沈睿目光绕过张局,投向被警员领着去审问室的周元,他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在警局的白炽灯下,显得更是耀眼。
沈睿扭头看向办公室,朝着正对着门口站的那两人勾勾手,说道:“魏茸,许笑歌,你们现在去审问室,仔细询问现场的线索,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魏茸和许笑歌接了命令,立刻前往审问室。沈睿和张局打了声招呼,就去负一楼的法医专用实验室,推开门的时候,法医杨州正在清洗双手。
沈睿进去就看到尸检台上正躺着皮肤发灰的死者张园,在杨州的点头下,他戴上两层防水胶手套走到尸检台。尸体已经进行过解剖和缝合的阶段,缝合的地方还沁出浅色血水,看着有些骇人。沈睿查看了下膝盖,淤青,死前应该膝盖撞击过地板等坚硬物导致。手指和之前看的情况一样,由于指甲太短,极有可能发生反抗,腿部被抓住,但遇害者拼命想要逃走,手就使劲抓地,导致手指和手指头的皮肤都有很大程度的磨损。
助手将尸检的报告递给杨州,杨州翻看了几页,血液、胃部等数据都在意料之中。他敲敲尸检室的铁门,示意沈睿出来,给他介绍目前的情况:“死者身高一米六八,52公斤,身上有三十八处伤口,从伤口的深度和宽度还有皮屑状态来看,凶器大概是一边成直线一边成斜三角形状,尖细形的鲨鱼头刀尖。解剖胃部发现食物的消化程度很低,大概就是刚吃完饭没多久,就遇害,所以时间点可以缩小到她吃饭后一个小时内。”
沈睿想起在现场周元说过的信息,7点35分左右,快递员打电话过去听到死者在煮水饺,如果这个信息正确,那么死者死亡时间极有可能是8点半之前。如此一来,时间线缩短,搜索的范围就能够缩小。
“和之前两起案子一样,除去胸前的致命伤是一刀贯穿心肺,其余的三十七刀都很精准的避开了致命点,以我观点,凶手应该是一个行家。”杨州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凶手有人体解剖方面的知识。”
沈睿点点头,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里,转身按了几泵消毒液搓洗着双手,拧开水龙头,顺着“哗哗”的水流声将泡沫冲走,他问:“还是和前三起一样?”
“不,这次不一样。”杨州摇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果说前面三次有些不成熟,那这次的作案,一切都很完美,抛尸地点,伤口,甚至死者的表情都控制到很微妙,凶手前面两案极有可能在摸索,但是张园的死,可以看出凶手出师了。”
杨州领沈睿到他工作台前,输入开机密码,再输入文件夹登入密码,最后还要再输入文档开启密码,打开了一个写着“红木娃娃凶杀案”的档案,入目就是一张张特写的死者照片。他沉声道:“沈队,你仔细看下,第一起案子的伤口有些凌乱,伤口的皮屑都有些不不规则,极有可能是凶手下手的时候心里素质有些不稳定,换句话说,就是不知轻重的下手,第二起案子这种情况还有,但是从伤口的深和宽,刀口的整齐度来说,凶手开始克服杀人的恐惧,你再对比下今天的这起……”
沈睿脸色微变,低头看了眼尸检报告,轻声说:“伤口的深度和宽度都几乎一致,证明凶手克服了心里的恐惧,杀人如切菜,刀刀力度都把控成熟。”
“不错。”杨州只是一个法医,尸体上的问题他竭尽全力,尸体外的情况,他就无能为力了。大家各司其职,做好本职该做的事情就行了。他关上电脑,耸耸肩说道:“所以,要么你们尽快抓到凶手,要么就等着下次再来找我要尸检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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