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杨梅把周元他们请到了办公室里。
屁股刚坐下,沈睿就率先发问了,“杨院长,你刚说山上又出事了,是什么意思?”
杨梅原本还想给他们冲杯茶水,被周元拦住了。她坐在三人对面,面容有些憔悴,有些乌黑的黑眼圈似乎在昭示着她今夜无眠。她开口说:“昨晚来了一批警车,说是有人上吊了。这才消停没几小时,这会儿又有警车上去了,请问警官,是后山上又出事了吗?”
“今早过去只是去勘测现场,昨晚太黑了,有些东西看不清楚。”沈睿说道。
昨晚他们因银发男放在门口的那张老照片去到了后山,意料之外看到荣慧道长吊死,来的匆忙,走的时候也是大半夜也就去向四周围的住宅居民打听。
这会儿来了距离后山最近的天海福利院,沈睿问道:“杨院长,昨晚在警方到来现场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后山有什么动静?或者说,有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前往后山?”
“对对,时间不要局限在晚上,下午,大概五六点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有人去了后山?”听见沈睿的问题,李兵兵又补了一句地。他昨晚连夜去了酆都大帝庙,根据道长们的口供,荣慧道长大概就是下午靠近傍晚时分,也就是他们要准备吃晚饭前,接到了一个电话离开寺庙的,因此他觉得可以把时间线拉长到他出寺庙这段时间。
杨梅想了许久,昨天她出了趟门,去给小朋友采购一批新衣服,因为孩子们长得快,有些衣服短了有些破旧了,都需要置换。她购置了衣服后,大概就是下午五点多回来,晚饭还是和孩子们一起吃的。
“我购物时的发票可以给你们看。”杨梅把自己购物的发票递给他们,“我回来后几乎就在福利院里,晚餐后我就给孩子们上绘画课。”
“你亲自给他们上课?还是其他老师?”李兵兵问道。
杨梅点头,“福利院的条件你们也可以看到,没空余的余钱去请一个能上门授课的老师。但这些孩子如果年岁到了什么都不会,别说被领养出去,即使到了可以自主选择离不离开孤儿院的年级,没点手艺活,也会和社会脱节的。”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以前上学时,学过美术,所以有空就给他们上美术课。”
沈睿他们看了一眼简朴的办公室,询问道:“杨院长,你们这福利院有多少孩子,有多少个员工?麻烦你给我们说一说。”
“包括我,三个员工。”杨梅不假思索的开口,“送进来的孩子目前有十二个。”
沈睿说:“这里的员工除了你外,还有谁,做什么的,也麻烦你说下。”
杨梅告诉沈睿他们,他们福利院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和一个负责看管福利院的保安大哥。
做饭的阿姨是距离福利院三公里外的一个居民区里住的老阿姨。这老阿姨早上过来做早餐和午餐和晚餐,干完活就离开,不会在福利院里过夜。
至于那保安大哥,用杨梅的话说,在福利院里干了十几年了,是看着福利院的孩子来来往往的老功臣了。
说到这里,沈睿他们想起上回过来时,在三楼里看到的那个因摔倒躺床动弹不了的老人,随口说道:“杨院长,你们的保安摔伤躺床了,而且还是一个哑巴,你们福利院孩子多,门窗还是要注意关好,注意安全。”
“摔伤?哑巴?”杨梅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元他们。
但片刻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忙点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是摔伤了,老吴前阵子下楼梯摔了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人老了身体就好的很慢。不过你们说他是个哑巴,怎么回事?”
“上回我们过来上去看过,老先生似乎开不了口说话。他旁边有一个小孩说他是一个哑巴,不会说话,难道不是?”沈睿挑挑眉问道。
“不是的。哎,他最近发烧喉咙发炎说不了话。应该是小文那孩子胡说八道,回头我要把他叫过来说说他,小小年纪总是胡言乱语,长大可不得了。”杨梅轻声责备。
周元他们对视一眼,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他询问杨梅:“不知去后山是否还有其他路?还是要去后山只能从你这边的后院后面绕过去吗?”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我虽然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但我还真的极少去后山。不过听附近的居民说,应该还有其他小路,具体是在哪儿,我也不清楚。”杨梅说道。
在他们说话期间,李兵兵抓紧时间给小毛毛发信息,让他去查下地图,进后山还有多少条路过去,小毛毛虽然胖,但工作效率比他的身体新陈代谢高得多,不一会儿给他返了信息。
“老大,我查了下,似乎有很多条呢。但这后山听说蛇虫很多,当地人极少人往这山去爬,你突然问我有关每一条小路的路线,我该怎么说呢?随便走,只要不是鬼打墙,你想要走哪儿就能去哪儿?或者你挑一棵最高的树爬上去看看全景图?”
李兵兵看着小毛毛给自己发过来的信息,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平时太过放纵自己的下属,咬牙切齿地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这个月奖金,扣了。”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好几次,李兵兵视而不见。
看来想要从出入口来寻找嫌疑人的下落,费时费力效率会很低,只能暂时保留这想法。
不过周元进福利院之前注意到了门口有摄像头,询问杨梅得知摄像头是工作状态中,一起调取了录像观看,遗憾的是,福利院的摄像头只对着靠福利院的门这一块,而去往后山的路有一大片盲区是不摄入镜头里的,这线索也暂时从这里断了。
不过从那无字碑上的灰尘来判断,如果有同行的人,荣慧和那人一定是从福利院后山绕上去的。想到无字碑,周元问道:“杨院长,你之前说极少去后山,那意思就是有去过呢?那你可知你这后院子外围去往后上的小路上,有一座拦路的无字坟?”
“知道是有这样一座无字坟。”杨梅点头。
听到这里,李兵兵觉得谈话那么久终于有一点走入正轨的苗头了,有点激动地问道:“这座坟是谁的?你可见过有人过来扫墓之类的吗?”
知道后山有那么一座坟,但没谁规定一定要知道墓主人是谁。杨梅看了眼李兵兵摇头道:“在我来这工作开始,那座无字碑已经在这儿了,唉,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谁过来扫墓。”
见在这人也没能问出更多的东西,周元他们起身正要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小孩子的嬉闹说话声,沈睿他们想起来半夜拍到的窗户猫脸。
而且银发男给的老照片里,很明显也是对着三楼窗户的方向,他们想去三楼看看,向杨梅提议想上去看看,杨梅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早上福利院的孩子陆陆续续都起来了,他们看着周元他们走到了二楼又往三楼去,一时间都围在了二楼的角落里,似是觉得上三楼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都探头去看。
不过周元他们只当他们是见到陌生人来访,只觉得是好奇,并无多想。
这天刚微微凉,太阳还没完全没冒起头来,三楼比上次过来时显得更黑。杨梅随着他们上来了后,在楼梯的墙壁上摸了一会儿,找到了走廊灯的开关,“哒”一声,灯亮了起来。
不过这灯许很久没换过新的,长年累月的工作已没多少量能,显得暗沉沉。
灯忽闪忽闪,周元他们站在之前来过的走廊,就着这昏黄的灯,这次只觉得这走廊更“震撼”。如果说上回走马观没空细看,这回开了灯,打眼看过去,原本用白石灰摸出来的白墙,早就成了涂鸦板。
只是这块板子里,用的最多的颜色竟然是黑色和红色。更诡异的是,这两种颜色用来画眼睛和窗户,看起来有点渗人,让人在这大白天里,寒毛直竖。
沈睿深吸口气,压一压自己的鸡皮疙瘩。
倒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李兵兵,霎时一看,眉头拧成麻花绳,瞪眼看着墙壁,询问杨梅:“这……杨院长,你们这福利院流行画这种眼睛?满墙壁的眼睛看起来够小众另类的,只是看起来有那么一些吓人。”
杨梅打开灯那瞬间其实也惊了一跳。她这十几年来几乎不上来三楼,主要她房间就在一楼,孩子们的房间也主要在一楼和二楼,其余需要空间的地方,楼下都足足有余,用不上三楼的房间,因此也没料到墙壁被画满了东西。
她眉头紧皱,刚要准备下楼去询问其他孩子怎么回事时,眼角就瞟见了从走廊尽头一间房子里探出头来偷看他们的小孩。
这小孩也不过到大腿那般高,探出头来也只到门框的下半部。那双眼睛尤其命令,在昏暗的环境里亮着光。只不过霎时一看,那地方一动不动的立着一颗头,杨梅又冷不丁被吓了跳,看清楚是什么人后,她深吸口气,压住自己的怒气,沉声喊了声:“小文,你又在墙壁上乱涂乱画?”
去年杨梅就知道这孩子他们经常上三楼来乱涂乱画,上回让做饭的阿姨帮忙打扫,当时做饭阿姨也是被吓得够呛,下楼就直接和她说了这些事情。
她当时已经请了个批墙师傅上来刷了一遍,没想到这小屁孩又偷偷摸摸上来乱涂乱画。
那名叫小文的小鬼听到杨梅喊自己,怯生生地把头缩了回去,在沈睿他们以为他怕挨骂要躲起来时,又看到他把头伸出来,看了看沈睿他们几个,又看着杨梅,垂着头走了出来。
“杨妈妈。”
杨梅是福利院的院长,院内的孩子都称呼她为杨妈妈。她见小文走了出来正想要说说他,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她看了眼联系人,抱歉地看着周元他们,说道:“很抱歉,我下去接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撂下这话,杨梅急忙转身往楼梯走,那铃声也一直响着,怕是有急事,所以一刻不敢断。
原本还提心吊胆怕挨骂的小鬼,见杨梅下楼了,松口气。又见周元他们盯着自己看,朝他们做了一个鬼脸又想往房间跑去,幸好沈睿眼疾手快,忙上前一步揪住小鬼的衣领子。
“你这孩子懂不懂礼貌,见到客人就跑,成何体统?”
上回过来小鬼头就不待见沈睿,这回让揪住命运的衣领子,他急得转头就想去咬沈睿,惊得沈睿急忙反手拎住了另一边衣领,心有余悸地拧着眉头,“你这小屁孩,咋回事,属狗的,再乱来,小心我待会向你杨妈妈告状,抽你屁股。”
“你放开我!”小屁孩龇牙咧嘴地喊道。
沈睿乐了,这孩子不单单属狗还属猴,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猴娃子。他还想要逗一逗,但让周元给拦住了,周元在哄孩子这份子上比他有容貌上的优势。
“小文,这墙壁上的是你画的?”周元拍开了沈睿扯着小鬼头衣领的手,小鬼头立刻猴蹦一般,往后退了几步,生气地瞪着沈睿他们。
周元没管他生没生气,口袋抽出骗小孩的薄荷糖,往小鬼的方向甩了一把,见小鬼一惊之下反射条件伸手抓了一颗,又见余下那几颗糖散落在他脚边后,才问道:“请你吃糖。”
小孩掀起眼帘往上揪着周元,抿着嘴巴一言不发,但攥着糖果的手用了力气,看起来为了几颗糖果,可以暂时好好说话的模样。
“够吗?我口袋里还有,要吗?”周元又柔声问道。
小孩子的某些心思很好猜,他垂头看了看地下,看他那样子应该在数地上有多少颗糖,片刻后抬头朝周元重重点头,说:“要。”
周元又从口袋里掏出最后那几颗糖,这次并没有甩过去,而是往前迈一步,伸手递给小屁孩,在看到那孩子伸手去接时,轻声问道:“那墙壁上的东西,真的都是你画的?”
小文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元。
“挺好看的,有抽象的艺术感。”周元看着他,眼神坚定,语气柔和,就像一把钥匙,霎时就打开了小孩子害怕挨骂的心理。他接着说:“不过你为什么只画窗户和眼睛,你是还没有学会画花,画大象,画糖果吗?”
小孩子喜赞不喜批评,小文听了周元的话,也没那么警惕了,再次伸手把周元手里的糖果给拿了过去,揣进了兜里,说道:“我就喜欢画它。”
“为什么呢?”周元半蹲着和小文面对面,伸手揉了揉他头发。
闫枭说过,画是一个人另一面的心灵窗口。小孩子如果刻板的重复画着一个画面,那么那个画面里的景象一定是让他印象深刻的画面。
如果非要从抽象的方面去分析,周元只觉得,是恐惧。他画出来的眼睛都用红色的笔,红色和血的颜色一样,正常人对于血,是惧怕的。因此他惧怕那双眼睛。
但如果只是简单的从画面来分析,那就是这孩子他位于那扇他只以为安全的“窗户内”,一只猩红的眼睛,透过小窗户往里边打量他。
“我……我是因为有人……”小文张张嘴正要开口。
忽然一声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话,从他之前走出来的房间里出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那声音犹如破铜锣被风刮过的轰隆声,有些刺耳难听:“小文,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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