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豪胜己和轰焦冻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拒绝的表情。
绿谷出久并未立即作答, 在观察身旁二人的神色后, 他主动出言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我很乐意。你们呢, 小胜、轰君”
爆豪胜己和轰焦冻同时开口
“废久, 你不回去吃饭吗”
“我也去。”
他们皱着眉看了对方一眼。
爆豪胜己望着绿谷出久的侧脸, 揉了揉自己扎手的浅金色短发，改口道“那就再加上我吧。”
“结果三个人都过来了。”
相泽消太摇下驾驶座的车窗，一手撑着敞开的窗沿, 手指顶在自己长着胡茬的下巴上。
相泽消太正在预热发动机。
在响彻地下停车场的引擎轰鸣声中, 相泽消太略微抬起那双细长的眼睛，从后视镜中瞥了眼绿谷出久。
刚才上车的时候, 爆豪胜己、绿谷出久与轰焦冻三人都死活不愿坐在相泽消太身边。
三个平均身高一米七的少年将修长的四肢蜷缩起来, 艰难而倔强地挤进车后座内。
绿谷出久此时正被夹在中间。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 坐姿端正一动不动。
绿谷出久注意到了后视镜中相泽消太的目光，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绿谷出久现在十分后悔。
他想, 自己就不应该因为担心气氛尴尬而冲出来解围。
绿谷出久在心里自我唾骂“我就是个傻子”
相泽消太将车停在银座内的地下停车场中, 将钥匙递给迎上前来的泊车员。
“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无所谓。”
“相泽老师决定吧”
相泽消太见三人都未表态, 耸耸肩膀“没有意见的话, 我就自作主张了。”
相泽消太带着绿谷出久三人走进银座一家门面低调的日料店。
他们拨开门帘，从洁净的门廊中穿过。侍应生拉开格子门, 手中拎着几双木屐, 示意他们在木质台阶上脱下鞋袜。
室内装潢是标准的和式风格, 壁龛中供奉着佛像, 透露出娴静而优雅的气息。
如今不少日料店为了讨好天人顾客，都削尖了脑袋在装修上大做文章。他们煞费苦心，将和式装潢与文艺复兴风格强行堆砌在一起，让门店内显示出一种不伦不类的怪异感。
然而天人却很吃这一套。
因此就连有百年历史的传统日料店都不能免俗，大刀阔斧地对室内装潢进行修改，将百年前的古老建筑毁坏得不成样子。
他们赤足踩在柔韧的榻榻米上跟着侍应生前往隔间，相泽消太双手插在口袋里，说
“这家店没有天人出入，比较清静。”
绿谷出久明白相泽消太的意思。
尽管存在极小部分例外，但大多数天人都觉得人类是劣等生物，无所谓礼貌与否。
正因如此，天人在公众场合欺凌人类几乎司空见惯。只有面对职业英雄时，他们才会因为忌惮对方的实力而稍微表现得谦逊一些。
由于工作原因而时常与天人接触的相泽消太，对此一定深有感触。
“请进。”
侍应生拉开隔间的格子门，对一行人说道。
四人在矮桌旁坐下，侍应生将菜单递给他们。这家店仍旧坚持传统习惯、采用最为古老的纸质菜单，菜单顶部标出了应季的推荐菜品。
相泽消太的目光从“酒水”标签上一扫而过。
这家店的自酿清酒味道很好，可惜他还要开车，喝酒是绝无可能了。
相泽消太失望地放下菜单。
“你们点，我坐享其成就好了。”他又转向侍应生“饮品要温玄米茶，谢谢。”
侍应生点头，在腰上悬挂的小本子上记下饮品种类。
绿谷出久今天起迟了，没有吃早饭。
在宇宙中转站时，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因此也没有感觉到明显的饥饿感。直到现在放松下来，才听见了自己肚子里传出的“咕咕”声。
他翻了翻菜单，目光聚焦在位于角落里的那行“秘制猪排饭”上。
“我要一份猪排饭，谢谢。”
相泽消太靠在一体式椅子的椅背上，双手环抱胸前“又是猪排饭吗在高级日料店里吃这个，你还真能替我省钱。”
“每天在食堂看到绿谷，他都在吃猪排饭。”
轰焦冻翻看着面前的菜单，顺口接了一句。
几秒后，他发现其他人都一声不吭，满脸困惑地抬起头来“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诶，竟然被轰君发现了”绿谷出久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本来以为只有经常一起吃饭的小胜他们会注意到呢，不过想一想，确实每天中午都在吃猪排饭啊。”
“我经常在售卖猪排饭的窗口前方看到你。”
“说起来，轰君很喜欢荞麦面是吧”
轰焦冻看着绿谷出久，眼神不易察觉地亮了亮“是。”
“饭田同学说nch rh的汤面味道很好”
爆豪胜己合上手中的菜单，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打断了轰焦冻和绿谷出久的谈话。
他将菜单塞给侍应生，说“拉面，要特辣的。”
“特辣我们这里没有特辣的拉面呢，给您带来困扰了，可以另外选一款拉面吗”
“普通的辣度也可以。”
“这个也没有呢，都是口味清淡的拉面，十分抱歉。”
爆豪胜己面无表情地接过侍应生递回来的菜单。
“小胜，你刚才根本就没有看菜单吧。”
“废话真多”爆豪胜己黑着脸将“拉面”标签下的文字扫视几眼，随意选定了其中一款“酱油汤面。有辣椒粉或者辣椒油吗”
侍应生“”
绿谷出久喃喃自语“真是可怕执着啊。”
轰焦冻则只点了一份荞麦蘸面作为主食，默不作声地合上手中的菜单。
相泽消太喝了口温热的玄米茶，问“都那么客气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绿谷出久再次出言确认道“相泽老师，这顿饭是你请客吗”
“嗯。”
绿谷出久将菜单翻到首页，将顶部标注的应季推荐菜品依次点了一份，又追加了几份金枪鱼刺身。
侍应生手忙脚乱地将菜名记到本子上，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安静的隔间内响起平稳的沙沙声。
绿谷出久关上菜单，真诚地望向相泽消太的眼睛。
“一定能吃完的，相泽老师。我是真的饿了。”
最先端上来的是爆豪胜己的酱油拉面，以及满满一碟辣椒粉和一小碗辣椒油。
“这家店的拉面非常好吃，很多食客都是冲着招牌拉面来的。厨师师承nch rh，据说与nch rh的手艺不相上下。
“是这样吗太可惜了拉面制作太过耗时，食堂里的拉面都不是nch rh亲自掌厨的，我们都没有尝过他的拉面呢。”
爆豪胜己此时正将辣椒粉倒进拉面碗中，听见绿谷出久的话，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爆豪胜己让侍应生取来一个小空碗，将沾着辣椒粉的拉面拨开，夹起下方还未沾上橘红色粉末的面条，把它们夹进那个小小的瓷碗里。
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挡在碗沿拦住了漂浮的辣椒粉，将清澈浓稠的汤汁倒进小碗中。
爆豪胜己将小碗推给绿谷出久。
“要尝一点我的吗”
坐在爆豪胜己斜对面、绿谷出久正前方的轰焦冻收起手机，抬头就看到了爆豪胜己将一小碗拉面递给绿谷出久的情景。
轰焦冻的目光投向爆豪胜己的拉面碗，入目是一片厚厚的辣椒粉，几乎将拉面掩埋。
轰焦冻刚才正在给轰家大姐轰冬美发短讯，因此他并没有留意到爆豪胜己拨开辣椒的动作，误以为绿谷出久碗里的拉面也沾着辣椒粉。
轰焦冻记得绿谷出久不太擅长吃辛辣的食物，立即伸手拦住爆豪胜己递过去的瓷碗。
“绿谷不能吃辣。”
爆豪胜己一直看轰焦冻不顺眼，而且此时心里烦躁不安，情绪极为恶劣。
轰焦冻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爆豪胜己目光冰冷地盯着轰焦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和废久三岁就认识了，整整十二年，我和他一直是同班同学，一起上下学。
“你都知道的事情，我会不清楚”
轰焦冻一向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爆豪胜己语气中的优越感却轻而易举地在他心里激起了怒意。
“爆豪，你”
“行了，别在校外惹事生非。”
见爆豪胜己和轰焦冻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相泽消太放下手中的茶杯，厉声制止道。他散在肩上的黑发无风自舞，双目反射着赤红的光芒。
绿谷出久伸手接过了爆豪胜己手里的拉面“只是误会而已，不要反应过度啦小胜先吃饭吧，拉面会被汤泡软的。”
爆豪胜己咬牙切齿地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辣椒粉搅拌均匀，吸了一大口被染成赤红色的拉面。
他觉得拉面味道还不够辛辣，又将那一碟辣椒油倒了进去。
绿谷出久看了眼漂浮着辣椒粉和辣椒油的红色拉面，舌头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他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玄米茶。
相泽消太浮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再次顺直地披散在肩上。
“高中了，多少成熟点吧。一个个都像小学生似的。”
绿谷出久看到爆豪胜己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立即朝坐在自己斜侧方的相泽消太拼命递眼色，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浇油。
相泽消太闭上嘴，呷了一口温茶。
绿谷出久用筷子夹起拉面塞进嘴里。汤汁隐约有一点辣椒的味道，浓稠而清透的酱香味在嘴里弥漫开，拉面口感柔韧恰到好处。
他略微低着头，将从额角滑落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侧脸和一截白皙的颈项。
相泽消太想起了一小时前，绿谷出久遥望着窗外舰船群时脸上凝重的神色。
他将视线从绿谷出久身上移开。
“暑假就要开始实习了，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暑假可是以往不是通常安排在五月进行职场实习吗现在已经快要七月了，还以为我们这一届取消了实习活动呢。”
“因为今年没有举行雄英运动会、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校方对实习时间进行了调整。”
侍应生敲了敲门，端着猪排饭、荞麦蘸面和切成半透明薄片的北极贝刺身走进隔间内。他将餐碟整齐摆在方形矮桌上，略微欠欠身，低着头从格子门退了出去。
“绿谷，我昨天收到消息，天人公司向雄英提交了你的实习申请。对方是天人在地球实力最强的武器研究公司，天人政府手下的直属机构。”
“天人”
“嗯。”
相泽消太将酱油倒进四只小碟里，分别将它们推到每个人桌前。
“如果你接受他们的申请，他们会给你设备最完善的实验室、研究资料和原材料，会给你未来的发展带来莫大的帮助。”
爆豪胜己和轰焦冻闻言都望向绿谷出久，想看看他的态度。
绿谷出久用筷子戳了戳面前外焦里嫩的滚烫猪排，表情不为所动，似乎对他而言猪排更具吸引力。
相泽消太把山葵泥推到绿谷出久手边。
“先吃北极贝，猪排太烫了。”
绿谷出久夹起一小块山葵泥放在北极贝刺身上，沾了沾酱油将它塞进嘴里。
他嚼着嘴里味道鲜甜的刺身，含混不清地问“除了天人呢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吗”
相泽消太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考虑该怎么作答。
“你一向很擅长搜集情报，应该多少也知道一点吧。职业英雄协会其实受天人管控。”
“嗯，听说过，我一直以为是谣传。”
“不，是真的。”
相泽消太顿了顿，又说“你之前已经收到了七十多条申请，但当天人提交申请后，其他英雄事务所都陆陆续续地把先前的申请撤销了。”
绿谷出久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听见这句话后忍不住蹙起眉心。
“不过羽翼英雄霍克斯今天凌晨发来了一封邮件，希望你能去他位于大阪的事务所实习。这是除了天人以外，唯一一份发给你的申请。”
“为什么他会提交给我的实习申请”
相泽消太抽出手机，点开存在相册里的一张截屏，把手机递到绿谷出久面前。
“这是他写的申请原因，记录非常详细。”
绿谷出久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文字，一目十行地扫下去，搜寻着关键词。
之所以会对这个学生那么执着，是因为当时他当时做了一件非常厉害的事，让我对他印象尤为深刻。
绿谷用枪械打爆了我身后一只巨型昆虫的脑袋，昆虫尸液溅在外套上，导致长达一周我身边都弥漫着一股异常的腥臭味。
“这是什么奇怪的原因，他准备打击报复吧两个我都不想去。”
“除了霍克斯，其他英雄事务所恐怕都不可能通过你的实习意愿，毕竟没有人敢开罪于天人。”
“我能拒绝职场实习吗”
“实习为期一周，是英雄科唯一的暑假作业，必须完成。”
绿谷出久“”
相泽消太驾车将绿谷出久一行人送回家中。
绿谷出久家里离银座最远，因此他是最后一个到家的人。
相泽消太在那幢居民楼前停下车，却并未立即打开车门。绿谷出久发觉后座的车门依旧处于锁闭状态，问道“怎么了，相泽老师”
“绿谷，刚才爆豪和轰在场，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得太明白。”
相泽消太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指骨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头发挡住了脸庞，绿谷出久无法从侧后方看到相泽消太此时的表情。
“天人给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如果你加入他们的研究所，职业英雄协会会立即颁发正式的英雄执照，将你编入职业英雄的体制内。”
相泽消太调了调上方的后视镜，旋转角度后的后视镜刚好能让二人在镜子中对视。
他带着血丝的双目望着绿谷出久，说“这意味着你可以独立从事英雄活动，如果你接受天人的申请，你的将会远远超过同期的所有学生。”
绿谷出久也凝视着相泽消太细长的眼睛。
“相泽老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不出三天，实习申请就会被统一发放到你们手中。你迟早会看到他们的条件。”
相泽消太说着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天人似乎看中了你的能力，绿谷。他们对你非常关注，在比赛开始前就已经有所端倪。”
“身为班主任，我无权左右你的决定，绿谷。”
相泽消太凝视着后视镜里绿谷出久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目光像深邃的两潭深湖，能将人卷入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你还太年轻，很多东西我不想让你过早地知道，但是天人”
“相泽老师。”
绿谷出久打断了相泽消太的话。
他的双眸藏匿在厚密的刘海下方，看不清形状，只能看到两只绿眸闪烁着清亮的光彩。
“对于天人，我一直抱有和你相同的态度。我会去大阪的，请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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