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藏在面纱下的脸微微一变, 眼眸中露出笑意“我们之前见过,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今日找我来,是跟靖远侯有关”
沈潆知道她在装傻, 也不点破“皇上任命侯爷为主帅, 要他去开平卫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了吧”
“这件事京城已经传遍了, 我当然知道。”
“我认为皇上会在侯爷赴任的途中杀了他。你有没有对策”
蓝烟懒懒地说道“我以为你特意让人来传信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靖远侯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自己会处理的。他那个人,向来分得很清楚,除了你的事情, 他不愿意欠我人情。”
沈潆摇头道“不,他处理不了。论心机和城府, 他都不是裴章的对手。你必须帮他。否则你的仇便是再过十年,也报不了。”
蓝烟伸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潆“我选靖远侯,是因为他的确有利于我报仇。但如果没有他,我的仇未必就报不了。杀狗皇帝的方法有很多种,既然你说皇帝一定要让他死, 想必救他的代价也很大, 我为何不保存实力呢”
沈潆笑道“因为你们都杀不了裴章, 他能从九王之乱走到今日,并不是偶然。你只能让侯爷起兵,逼他退位,这样才有机会报仇。而放眼整个大业, 除了侯爷,没人能做到。所以只有他活着,你才有希望。”
蓝烟轻轻笑了笑“你好像很了解那个狗皇帝。”
“我当然了解他。夫妻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所以我肯定你暗杀不了他。”沈潆直接地说道。
蓝烟怔住,一时忘了言语。她心里其实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太荒诞了,自己都不相信。可现在由沈潆亲口说出来,她也没那么意外。她这个本该死了的人都好好地活在世上,沈潆为什么不可以
“原来,你真的是嘉惠后。”蓝烟感慨道,“怪不得狗皇帝要掳你,谢云朗要帮你。靖远侯他知道吗”
沈潆摇头“我现在有新的身份,若不是裴章纠缠不清,我永远都不想提起过去。我与你不同,我从没想过报仇。新生便意味着重新开始,过去的事我早就放下了。”
蓝烟讪讪地笑了笑,仿佛自语般说道“谁不想推翻一切重新开始你不想提及过去,是因为你没有遭遇过我的那些经历。如果你夜夜噩梦,浑身伤痛,就不会如此平静地说要放下。跟我相比,你已经算幸运了。至少你没有被辜负,狗皇帝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沈潆不置可否,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的确没有裴章的感情像座巨山一样压在她身上,她觉得喘不过气。错过便是错过了,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原点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罢,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还想着日后地下相见,给你赔个不是。现在看来,也是还你的时候。说吧,你要我怎么帮靖远侯”蓝烟妥协道。
沈潆叫人去取了张画有京郊地势的图纸。
裴章不可能调动一大批军队,明目张胆地去杀裴延,肯定是派了锦衣卫。寻常的锦衣卫,却未必杀得了裴延。沈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动手。
蓝烟看着沈潆认真思考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记得以前在宫中时,你是最贤惠端庄的,从不在人前提政事半句。想不到,还有这般本事。”
“我并没有什么本事,只是不想侯爷有危险。你手中有死士么”
“不足百个,日后还有用处,也不能全都用掉。我可以派二十个人给你。”
沈潆点了点头“足够了。你的人可以弄到军中的兵器,比如之类的吗”她记得以前父亲说过,军中有种专门的,投掷出去后,会产生大量的烟雾,阻碍敌人的视野,通常在边境用于对付骑兵和掩护主力撤退所用。
她虽然没有深入钻研这些东西,父亲也不让,但身在将门,耳濡目染,不知不觉就记在心里了。
无论裴章想用什么办法杀掉裴延,有了这些,应该足以保裴延全身而退。
裴延离京,照例进宫向皇帝辞行。
前朝大殿有不少朝臣,裴章当着众人的面,将帅印交给裴延,然后又道“此次鞑靼来势汹汹,大业的安危就交给四叔了。”
裴延抱拳“臣自当尽力。”
“朕本想亲自送四叔一程,但魏老将军即将抵京,就让徐都督和柴御史代朕送你一程吧。朕和诸位大臣,等四叔凯旋。”
众臣附和道“等靖远侯凯旋”
随后裴章看向徐器和柴御史,两人应声出列。
徐器算是皇帝的人,让他跟着出城,裴延还能理解。可这柴御史十分正直,有时也会直言进谏,听说好几次惹得龙颜大怒,若非他是大长公主的外孙,恐怕早把他拉出去打板子了。所以,他绝不会是任由裴章操控的人。
徐器的声音有力“靖远侯,请吧”
裴延行礼告退,感觉到身后有数道目光,各自隐含着深意。
裴延的马停在宫外,随行只有十几个府兵。徐器和柴御史也都骑马,带着十几个禁卫。,马匹的尾巴上都插着旗子,一看就知道代表了皇帝。
一行人出城,往北而去。路上裴延一直让徐器回去,徐器却执意相送,柴御史只好作陪。他们不知不觉到了京郊,人烟稀少,连村落都看不到了。裴延觉得奇怪,如果裴章要让锦衣卫下手,又叫徐器带着柴御史跟在他身边,难道不会碍事
向前行到一片桦树林,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裴延一下子警觉起来,这里倒是个下手的好地点。徐器还不打算回去
果然,徐器停下马,说道“已经送了这么远,皇上的心意想必靖远侯也领会了,我等就此别过,回去了。”
裴延也停下马,抱拳等着他们离去。
忽然,林子里传出一阵喊杀声,将几个人的马都惊了。裴延更是意外,不是暗杀吗怎么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一群人从林子里冲出来,瞬间将二十几骑围在中间。裴延注意到,他们穿着鞑靼的服饰,领头的那个人对裴延说“靖远侯,皇帝在哪里你不是说把他骗来吗”
徐器一听,立刻拔出腰上的剑,指向裴延“靖远侯,你果然勾结外族这是个陷阱来啊,护着柴御史先走”
裴延没反应过来,那些鞑靼人已经冲着徐器和柴御史攻了过去,一下子把他们分成了两股。裴延命身边的府兵过去救人,府兵却骑在马上没有动。
“你们干什么”裴延喝道。
“侯爷既然做了此安排,何必还要救他们”府兵问道,“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了。”
裴延试图解释“我不认识这些人先救人再说”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黄沙飞起,似乎又有一队人马过来了,人数还不少。那些围攻徐器和柴御史的鞑靼人高声喊道“不好,他们有援兵,快保护靖远侯”
裴延看清,冯淼一骑当先。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裴章要给他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然后光明正大地除了他而柴御史就是这一切的见证人他没有想到,皇帝给织了这么张大网,让他措手不及,他先前所有的想象和应对之策都被推翻。
那些鞑靼人跑回裴延的身边,强行拉着他的马缰,引着他们往林子里走。场面一团混乱,裴延的人早就分不清楚,到底这是真的,还是在演戏,所以任由那些鞑靼人所为。另外一部分鞑靼人留下来,与冯淼带来的人打起来。自然是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裴延被置于两难的境地,不反抗的话,就会被冯淼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反抗的话,真正地变成与鞑靼人里应外合,结果也只是死得名副其实而已。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这位皇帝虽然不上战场,但早就将权术玩弄得炉火纯青。
他真是太轻敌了。只是他不甘心,他绝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裴延仰头闭了闭眼睛。他心中头一次感到恐惧,害怕回不去,害怕再也见不到沈潆。他不能就这么等死还有一线机会。
“啪啪”
忽然几声炸响,桦树林里烟雾迷茫。那烟雾很大,熏得人眼睛发疼,五步之内都看不清楚。原本正在混战的两拨人什么都看不清,为了避免自己人打到自己人,全都停了下来。
徐器眯了眯眼睛,这是前两年刚研制出来的,平时只有营才配备,裴延根本不可能弄到这些。
林子里,裴延用手挡着眼睛,正想找机会逃脱,有人按住他的肩膀。他一惊,回头看到昆仑。
“侯爷,跟我走。”昆仑蒙着脸,打了个手势。他还递了一块蒙住口鼻的布过来。
裴延点头,将布蒙在脸上,跟在昆仑的后面,猫着腰往后退。
他们一直退到了没有烟雾的地方,昆仑把蒙面的布摘下来,说道“侯爷,您没事吧”
裴延点了下头。早前他为了以防万一,告知昆仑到京城郊外接应,刚才一路过来,没有发现昆仑的踪迹,还在想是不是他被皇帝的人发现了,无法脱身。
“这是怎么回事”裴延问道。他让昆仑来接应,却没有让他准备这些东西。昆仑不可能未卜先知。
“沈姨娘和裴夫人的安排,她们就在附近。”昆仑如实地说道。
裴延皱眉“沈潆不是应该去大同了吗”在他的计划里,昨夜她就应该跟王氏一起动身了。
昆仑摇了摇头“我带您去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估计都得比较晚,但不会断,大佬们可以早上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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