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光明神拉塞尔

    光。

    刺眼的、与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毫不相称的白光,凝成一柄长剑的形状,被床上的人拿在手中——尽管锁魔链依旧好端端地拷在他的腕上。

    光刃的另一头完全没入了奥布斯古的肩胛。

    “真可惜呐,奥布斯古。”颜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无端在那张病弱气的脸上显出十分冲突,“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栽在美人计里——还是对着我的子民。可悲至极,是不是?”

    他扫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圣骑士,露出不屑的神情。

    “颜空”,不、应该叫他——拉塞尔。

    光明之神。

    拉塞尔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长发,收回了剑,欣赏奥布斯古鲜血乱溅的痛苦神情。这具身体他很满意——年轻、漂亮,拥有纯粹的光明之力;唯一让他有些不喜的,是它已经被黑暗神玷污过,不再洁净——不过,正因如此,他才能如此轻易地解决掉仇人。

    神明只是长生,而并非不死,每个神的致命点都不同。

    拉塞尔的致命点是眼睛,多年前,他被奥布斯古生生挖掉了眼珠,失去了神格,只能顶着残破的身躯等待消亡。

    好在他死前来得及分碎了自己残余的魂魄,投放到拉塞尔国度,寻找合适的躯壳——在拉塞尔国,这被歌颂为“光明神的赐福”,实际上,这不过是拉塞尔临死前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线生机。

    是他对子民施加的光之诅咒。

    而圣子们,都是光明神精细挑选的傀儡人选。

    他原本只是想重生,却没想到,颜空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个惊喜,居然轻易地靠近了奥布斯古。虽然一开始,奥布斯古送给颜空的戒指抵消了光咒的作用,让自己迟迟不能占有这具身体,但他很有耐心。

    而机会果然来了。

    每年到拉塞尔陨落的日子,因为弑神,奥布斯古都会遭受反噬,神魂将被光明元素灼烧整整七日。

    自然,在奥布斯古被痛苦分神的时候,他终于有机会打碎戒指的禁制,依靠“光咒”占有这具身体。

    拉塞尔舔了舔嘴唇,杀掉奥布斯古,自己就能夺取他的神格,再度成神。

    而奥布斯古的致命点,是在翅膀的位置。

    也就是人形的肩胛处。

    拉塞尔看着那处被自己洞穿的伤口,几乎要快意得大笑出声。

    他跟奥布斯古生于同源,不仅神力相互克制,更与生俱来地知晓彼此的弱点。因此,他们都千方百计地想要消灭对方,以绝后患。上一次,他棋差一招,被奥布斯古得手了……

    “你挖出我的眼也没能彻底让我消失,这次我卷土重来,是天父也不愿意帮你。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下的杀手呢——你这几天在反噬吧?要不是这样,我还真的找不到机会解除那个恶心人的手链……你跟我家小圣子是怎么解释的?体内的冷焰回暖?真可笑呐,他触碰你的时候很痛吧,你倒是很能忍。”

    拉塞尔俯身,盯着奥布斯古被恶意侵染的红眸,做作地摆出心疼的姿势:“很痛吧?不过不用担心哦,很快,你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露出个胜利者的笑,脖子就被奥布斯古猛地掐住了。这具身体的脖颈纤细而脆弱,不知是否出自濒死的压力,黑暗神爆发出的力度几乎要让拉塞尔在瞬间窒息。他疯狂地挣扎起来。

    奥布斯古的肩胛源源不断地流出一条暗色的血河,他丝毫不察一般,只是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拉塞尔被勒得痉挛起来。

    “可悲的是你。”奥布斯古缓缓说,“我即使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你、你疯了!”拉塞尔分出所有力气抽打他的手,喉咙发出恐怖的手拉风箱一般的“嗬嗬”声音,“你杀了我,他一样会死!”黑暗神有多愚蠢地喜欢这具身体全被他看在眼里,这也是他之前嚣张的底气。

    “那么,”奥布斯古很轻、很缓地说,语调甚至带上了满足的意味:“我会好好保存他的尸体,我会跟他永远在一起。”

    即使是拉塞尔也被他森然的语意惊得一缩,呼吸道被凶狠地挤压,没有神格的他终究受制于凡躯,不过是挣扎的时间久了些,最终还是渐渐失去了动作的能力,湮灭的前一秒,颜空的身体粲然冒出灼灼金光,不过很快又溃然消散。

    被拉塞尔强行占有的身体干脆地失了生机,只是怨恨的手依旧牢牢抓在奥布斯古的腕上,宣诉着终时的不甘。

    光咒随着拉塞尔的彻底死亡而自动解除,奥布斯古这才毫不在意地随手捂了捂伤处,随后低头,轻轻在颜空的脸上留下一吻。

    “拉塞尔竟敢占据你的身体,真是……无法原谅。”他温柔地摸着颜空的脸,刚刚断气的尸体面容恬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把颜空抱起,柔声道:“我们回家了,宝贝。”

    奥布斯古国,神殿。

    颜空的尸体安然地陈在神座上。

    奥布斯古单只膝盖跪在上面,分隔开颜空的双腿,俯身激烈地吻他已经冰冷的唇。

    “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他把玩颜空的头发,满足道,身后的神像隐约透出目光。

    奥布斯古抬手,头也不回地轰爆了神像的眼睛。

    石灰滚动间,他温柔地对面前的情人解释:“我不喜欢别人看你。”

    依旧抬起的手中,磁铁般吸引过来一团既非固体、又非液体的金色物质。

    像是烟雾,又像是一团光球,他周身泄露出的黑暗气息不断向手上涌去,把它侵染成黑色。

    起先,那团东西还不安地跃动,挣扎着闪过一道又一道金光,到最后,却是被染成了纯然的黑色。

    奥布斯古把它放到颜空身侧。那光球犹豫着在颜空体表徘徊了几次,似乎恐惧于黑暗神无声的眼神威慑,最终还是委委屈屈地进去了。

    随后,一双澄澈的、金色的眼,缓缓睁了开来。

    “欢迎回来,宝贝。”奥布斯古看着那双眼,轻声说。

    他再度俯身,与初醒的恋人交换一个深切的吻。

    颜空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奥布斯古轻笑了一声,去碰他的睫毛,接着轻轻牵开颜空犹疑的手,去吻他颈侧的皮肤。

    “终于把这块标记给抹消了,我看不惯它很久了。”漫长的亲吻之后,奥布斯古抬起脸对颜空笑道,手轻柔地握在颜空的后腰。那里曾经盘踞着光明神留下的印记,一簇金色的太阳花纹。

    “我想要知道,”颜空回握住他的手,语气有些不安,眼神闪到了头部被击碎的神像上,“发生了什么。”身体有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

    奥布斯古垂头看他,半晌,露出了一个足以柔化春水的笑:“你救了我的命。”

    他手上顺着颜空的头发,眼眸垂下,陷入了回忆,慢慢道:“跟你在一起后,我的致命处从肩胛变成了心脏——拉塞尔那家伙输得不冤。”

    居然因为自己——颜空惊得连忙抬头看他,奥布斯古笑着用手按了按他的嘴唇,示意不必对此做出评论。他偏头,这次多了些漫不经心,继续道:“神像内储存着拉塞尔的神格,我把他给你了。”奥布斯古于是说,“所以——”

    就这么成神了啊,颜空恍然大悟。思绪很快飘到了别处:“怪不得。那天晚上,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原来不是错觉。”

    “我杀死他的时候,已经把他的魂魄跟神格分离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格其实还存在这回事——否则在上一次带你来的时候,他就会拼死想拿回来了吧。不过,虽然神魂分离,大概还是残余了拉塞尔的一点情绪,才会瞪你。”奥布斯古把颜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干净。不过我已经清理过了。”

    颜空的心里传来一点奇怪的感觉。

    非常陌生,甚至让他一时无法分辨。

    然后他就听见那个日天日地、无所忌惮的黑暗神,颇有些紧张地抱他:“怎么了,不舒服吗?”然后伸手安慰地摸他的头:“不哭。”

    哭了……?颜空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

    居然真的哭了。好没出息。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

    “系统,”颜空的食指,飞快地在空中画出一个星。他有些心急地问:“下次攻略的目标可以锁定吗?”

    系统显然知道他的心思,公式化地回:「游戏所有数据皆为随机抽取,包括世界、人物,计算再次抽取到该数据库的概率为0.0512%。」

    “……”颜空看着那串数字陷入了沉默,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意思了。

    耳边,奥布斯古还在低声哄他,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我没事。”颜空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居然控制不住地眼角发酸,该死的情绪引导工具——

    “只是想,”颜空咬了咬唇,心一横,看向奥布斯古猩红的眼,手指不自觉紧张得攥紧了他的肩膀,“好想一直跟你在一起。……虽然,这不是仅仅靠我想就能达到的事。”

    奥布斯古那双常年冰冷的、像宝石一样美丽却无机质的眼睛几乎冒出光来。他紧紧地搂住颜空,力道甚至大得让颜空的身体都传出痛觉。

    “这就是只要你想,就可以达到的事。”他附在颜空耳边说。

    “因为——我爱你。”

    「奥布斯古好感值增加20,当前总值:85。」

    在那之后,颜空提出要回拉塞尔,奥布斯古轻松地答应了,只是要同他一起。

    颜空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被兴奋得几乎昏了头的奥布斯古来回亲吻的时候,颜空还是不免在满溢的甜蜜中品出一丝苦涩的滋味。

    他实在不想打破这份感情的纯粹性——为了永远在一起,去攻略另外一个人。这种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荒谬得像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拉塞尔神殿。

    浴池里翻出巨大的水花,搂在一起的人不停更换各种姿势交换着热切的吻。

    颜空把浸湿的银发撩到耳后,在每次亲吻的细小间隙里张嘴喘着气。奥布斯古热情得像是场烧灼一切的火,被滚烫的吻点燃之后,理智的底线便被颜空一放再放,甚至直接跟他在浴池里亲密起来。

    “你在走神,”奥布斯古箍紧他细窄的腰身,语气略带不满,“在想谁?”冰冷的指尖在皮肤上游移,触感冰冷,却似乎埋下细而碎的微火,烧得颜空头脑发晕。

    “没什么。”他喘着气,攀住奥布斯古宽阔的肩,把脸贴在上面。

    “那个圣骑士——”奥布斯古慢慢说,指尖不紧不慢地滑过颜空的背部,他的问话并没有说完,就被颜空打断了。

    “他只是个路人,谁都不需要在意他。”颜空用软化的眼睛去触碰恋人,奥布斯古果然受用地捏住他一边脸颊,确认道:“是吗?”

    颜空自然是点头:“当然。”

    他正要凑上去继续这个吻,门外,却传来了熟悉的、克制的敲门声。

    “殿下。”

    奥布斯古于是玩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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