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林登非常纠结。

    上回召唤备份核对信息的时候，对方套一身领主超人的制服,还说了些有意思的话这没什么。问题在于,林登不是很确定假如自己硬拽了这角白披风之后,带过来的是谁。

    只是备份还好，是领主超人那就有点尴尬，如果是领主超人连带他的备份

    环绕于黑暗的云霭毫无预兆地变淡了。

    视野的尽头乍然现出无数亮光。远看是闪烁群星，细看却是熊熊燃烧的巨型熔岩球体。大量未成形的星球或悬浮于空，或曳着火焰尾迹遥遥坠落。虚空中的橙红同他们面前的橙红交相辉映。

    林登手中枯枝法杖的顶端一闪,围绕着他与0号地球超人及蝙蝠侠的规整圆圈消失,托着他们的烟气亦消失。他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似火山口又似大裂谷的地方,在四周,高耸的岩壁包围着其下金红色的岩浆，热空气滚滚蒸腾。

    两位任务在身的同路者即时看向林登。林登沉默了半秒，伸出的手由拉变推,默默把自虚空中浮现的氪星布料塞回它来的地界。

    然而在此过程中，他的指关节碰到了一小点温度略高于地球人的没制服阻隔的皮肤。

    林登没想到，那头似乎也没料到。被他碰到的那方惊到般缩了一下。作为有家属的,林登的手也跟着后撤了一下。织物流水一般滑回,跨界级别的空间通道转瞬崩塌。

    他自始至终没见到对方的脸，但倘若结合这块白色布料

    林登“”

    啧，真是太低俗了，竟然只给人套件披风。

    有那么一刹那,对备份紧要关头的不合作外加不干正事,林登心中腾起了些许杀意他留备份、在正义领主的世界启用备份当然不是为了好玩。对方是他的道标。

    在他那颗地球升起时校正方位,在他正式冲击升维时部分原始信息比照。

    是的，升维。启程之前对自己心脏的那下，既是彻底解封他的外挂，亦是彻底继承另一位业已不可名状化的自己的信息。

    于普通人而言，这等于拿老式计算器强行安装最新操作系统，会造成泵机。对林登这个本来就半步登神的来说，可视为迈过最后的半步。

    但因为此界维系于“林登”及“先知”的锚、他捏造出的“苏联蝙蝠侠”、备份持有的部分原始信息的存在，迈完那步后，他还能被拖回来。

    万万没想到他的备份不知磕了什么，决心翘班。

    站在这个他最初留下备份的位置，作为远强于对方且掌控着空间之力的本体，只要林登愿意，就能将对方硬拖过来完成吞噬。

    可下一刹那，林登又在脑内模拟了一下将克拉克只套红披风、摆放在某个平面上不是白披风不好，是以氪星人的肤色，白色在某些时候貌似有点太素了。

    好吧，设身处地一想，不愿合作是正常的。既然他的备份这么快拥有了自由意志、不乐意回归，他也算在dc拥有了第一份“同位体”。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备份都算作他的“同位体”了，未来是做人还是去当不可名状自己摸索去吧。

    鉴于此地是世界熔炉，林登并不担心造成的异象暴露身份。微秒级的反应时间内，他冷酷地截断了几个桥接至备份的锚和备用的能量传输，继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假装自己只是走了神。

    “抱歉，我在回忆。”林登泰然自若地对0号地球的蝙蝠侠与超人说，“毕竟上次我到这里的时间实在隔得太久，下一步我得想想。”

    此乃托词，亦是实情。造访世界熔炉于林登来说确实是很久以前，然而，通过业已与他相融的外挂数据库，再叠加穿越者的身份，林登知道一些别的东西。

    在他的意识中，一本残缺不全的漫画正展开着。到他的视角，则是三维的实景与二维的平面相容，将发生与未发生的重叠。林登能看到，远离尘世的梦之境中，梦神手里的那本书即将燃烧，讨厌的直播挂即将终止

    灰眸的青年说完便像陷入了沉思。远比岩浆反光更锐烈的微光渗出他色泽浅淡的瞳，与之相异的，他的轮廓却漫上朦胧的雾。

    主世界蝙蝠侠瞥了对方一眼，勉强将之归为神秘侧的手段之一。

    巴巴托斯攻击主世界、妄图释放黑暗多元宇宙中的所有梦魇。而林登将他们带到了世界熔炉，这一举动相当于在主世界和巴巴托斯之间选了边，亦相当于将那颗正义联盟刚刚成立的年轻地球暴露出来。

    这等利害关系下，主世界蝙蝠侠暂时不担心对方背叛己方，只是，世界熔炉的环境让主世界蝙蝠侠难以乐观。

    梦神丹尼尔称，造物的中心是明亮的。可举目四顾，主世界蝙蝠侠看到的唯有火海与黑暗。

    “不。”主世界蝙蝠侠喃喃，“我们恐怕来迟了。我追寻卡特霍尔的日记陷入黑暗他曾立誓，熔炉理当为始源、创造与光明笼罩之地。”

    主世界超人跟着折回身。

    作为氪星人，即使顶替同位体值了一整晚的班，也不妨碍他看得更远、更广。

    “熔炉变暗了。”主世界超人说着，望向林登。“我心底认为结果不该是这样，可我们的眼前无路可走。恐怕我们得先返回你的世界，林登，我担心梦魇骑士团因追踪我和蝙蝠侠而对你的地球造成威胁林登”

    “嗯哦，他们已经到了。你们到达之前，先知和巴巴托斯有类似人类互不侵犯条约的口头协定，我们帮你正是撕毁了它。”林登微笑，“两位，我们退无可退。”

    灰眸青年的语气轻松，嘴角的弧度是在笑，火光亦将他的脸颊映得温暖，可那双眼睛依然泛着金属的冷光。主世界超人还觉得自己听到了一点古怪的回音，像有很多人跟随念诵。但这里明明一派空旷。主世界超人很快将它归类为环境的特异，追问道，“那我们”

    “梦神说，在黑暗多元宇宙，我们必须保有希望和惊奇。”主世界蝙蝠侠沉声打断队友，他甩开披风，弓下腰，隔着手套触碰地面，“也许此特质不止适用于寻路超人，看看地下。”

    主世界超人依言飞往半空，接着第二次摇了摇头。

    “岩浆。”

    氪星人远远地喊。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他又降至熔岩之河的对岸，挑选了一块平整之地，热视线飞快一划，制造并拔出了一大块盾徽状石块。

    犹如沾糖浆的糕点般，黏稠若沥青的古怪岩浆自石块下方淌下。主世界蝙蝠侠探头望去，和推测不符的景象让他紧紧地锁了白眉。

    林登则意外地一抬眉。

    他意识内那本因记忆封印而满是阴影黑块的漫画里、亦是对应至此刻的那根未经他干涉的世界线中，0号地球的这两位经梦神创造的通道来此，面对似乎熄灭的世界熔炉发懵。

    现在的情况比那时要好些。主世界蝙蝠侠早了好几页将x金属的所在往岩浆的方向推测，主世界超人还钻出了一个盾徽“下水道井盖”。

    那么，下一刻么

    “卡特霍尔是谁”林登的手掌抵往眉际呈协助搜索状，装作随意地问。

    “鹰人。至少我们的世界是这样。”

    主世界蝙蝠侠一边简要地作答，一边沿岩壁俯瞰下方熔融熔岩之河，高温烘热的空气炙烤着他的面庞。“他发现了神秘的n金属，并留下一本探险日记。”

    剩下的话他没说，林登也清楚这位蝙蝠侠追寻错误的线索，步入巴巴托斯的陷阱。不过，都到这一步了，这家伙的嘴还是严实得很，没泄露过多关于鹰人的无关情报。真是十分黑暗。林登边在心底吐着槽，边紧走一步，抓住主世界蝙蝠侠的手臂。

    “你说的，是不是我们背后这家伙”

    “什么”

    “当心”

    为了不破坏队友所踩岩层的稳定，主世界超人在钻井盖时飞得远了些。突然，氪星人像发现了什么，骤然加速。

    而岩壁破碎的轰隆声盖过了超人的飞行声。

    林登停下的位置在一处悬崖式的平台上。自此处仰望，巍峨耸峙的岩石石壁可谓东方古文里“嵩高极天”一词的具象化。

    眼下，狂风骤起，他们左右的石壁摇动，脚下的悬崖摇动。一个体型如一栋活动高楼的巨型黑影挥舞着翅膀降落，庞然的风压卷的碎石与尘埃乱溅。

    黑影手握一把巨锤，锤头撞上了超人。像是两枚对冲的导弹，地面轰然震动，剧烈的冲击波冲毁了沿途岩壁，下坠的石块砸得进熔岩的河。

    “我错了。”黑影轰隆作响地说，“我乃卡特霍尔，巴巴托斯之龙，黑暗熔炉的守护者。”

    “此处唯有万物的终结。”

    他的声音响彻黑暗。而凡人视线不能及之处，位于梦之境的图书馆内，那些燃烧的书籍里升腾起了炽烈的紫白色火苗，火苗互相勾连，隐约组成虚无的指爪与被兜帽掩藏的面孔。

    手执书册的梦神丹尼尔没有瞳仁的漆黑双眼抬起，双手亦抬起。迷幻的烟雾随祂的动作漫过火焰，像是一阵风，缓缓吹散了将成型的影像。

    但只这一停顿，祂手底的两本书，第一本冒出火焰，那本半明半暗的则彻底浸入黑暗。

    梦神丹尼尔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

    英雄们来迟了。熔炉业已陷入永恒的黑暗。祂徐徐地续上了可能不再有用的故事，亦描述出无力的现实。

    随着黑暗鹰人的话语落地，巴巴托斯对梦之境的渗透，这本书册，连同它承载的故事，化作了灰烬。

    与此同时。黑暗多元宇宙中的某颗地球。

    三道比正午日光更甚的刺目辉光切过路面。最粗的那道来自月球，其后的两道一来自保护伞大厦，另一道来自近地轨道。

    极高的能量使得空气嗡鸣。对人类，这属于瞬间被蒸发的攻击，但对上蹂躏者依然不行曾经的堕落蝙蝠侠已经变成了比杀手鳄更庞大的野兽，在三道激光的烧灼中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

    灰黑的气雾从蹂躏者的口腔间喷溅，又被高温快速蒸发。他沿地面翻滚着，抓起一辆停靠的汽车。绿灯侠具象化出一把电锯，但早在电锯接近之前，无悯铁腕的巨剑挟黑气横扫，绿灯侠不得不回防。

    戴安娜提着剑扑下，套索勒住了无悯铁腕的腿。砰地一声，她的对手失去了平衡。但另一头被激光死死钉住的蹂躏者亦获得了喘息的时机，他往马路旁的店铺翻滚，超人的剑锋或者说那把疑似能放出变色激光的光剑接踵而至。

    十分钟不到，整齐的街道被拆成了零落的残垣断壁。所幸也在十分钟前，这片商业街改姓了韦恩。

    换了架小型战机的布鲁斯绕战场搜索着狂笑之蝠，继超人的一击后，对方疑似另一道投影便再次失去踪迹。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布鲁斯的不祥预感再度暴涨。但表面上，他仍得向队友们信心。

    “闪电侠，你的沿途有快餐店。各位，居民疏散需要一定时间，尽可能将他们限制在本城区。”

    布鲁斯在公共频道通知队友。情报有限的状态下，他拿不出太多的针对性方案。而眼下的情况看起来虽然可控，但这是蹂躏者或无悯铁腕还未放弃与他的队友们纠缠。

    狂笑之蝠说的是“毁掉这颗地球”他们随时可以转而点燃天然气管道，或者用一座大楼扫另外的大楼。

    “蝙蝠侠。”坐镇正义大厅负责监控其他通讯的钢骨说，“有一个用你标记的通讯请求。”

    布鲁斯微微吃了一惊。习惯想让他接听，可主世界蝙蝠侠追着错误信息的经历又浮现于他的脑海。

    这里是黑暗多元宇宙。他们对魔法最有造诣的队友离开前声称，理论上，他们受到黑暗与隐秘的庇佑。

    布鲁斯切换至自动驾驶，再一次俯瞰战场。他的左手摩挲过捆在右手手腕的“外挂”，下定了决心。“不要接，钢骨。”他冷静地说，“不要离开正义大厅。随时注意切断和干扰任何可疑的通信信号和直播信号。”

    “通信信号包括我们”

    “包括我们。”

    正如他所担忧的那样，天际冲下的激光似乎能源耗尽、齐齐停滞，两位活动的梦魇骑士亦似乎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一个甩开了神奇女侠，另一个随手倒拔起电线杆，投掷标枪一般掷往保护伞大厦的方向。超人再顾不得掩藏身份，两道猩红的热视线一划。

    电线杆断裂。蹂躏者也发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哈。超人。”他说，“我还以为你哪去了。”

    提着剑的克拉克沉默了半秒，断然伸出空着的手，拽往长袍的领口。

    伪装在他手中破碎，肃杀的黑与森冷的白暴露而出。

    “你该称我领主超人，入侵者。”克拉克模仿着白披风漠然的口吻，假装自己是在执行误导计划，而不是警报太急、起床太晚、卧室太暗外加衣柜被男友连得乱七八糟而套错了制服。

    “不止你们组建了军团。”克拉克说，“我们的援军很快就到。”

    仿佛是为呼应他的话，天空传出巨声。

    布鲁斯激活机外摄像头，紧跟着一阵愕然。

    天空裂开了。

    这是字面意义。原本晴朗的瓦蓝天空绽开一道裂口，暴露出一线漆黑的星空。

    监控屏幕里远远地显出另一座城市。布鲁斯熟悉它的俯瞰图。但它的倒立款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主世界的哥谭。

    表面上的克拉克可以误导对面。敌人虽然情报碾压我们，但绝对想不到突然冒出来一个领主超人。

    实际上的克拉克装修好烦空间能力好烦我制服呢啊啊啊又拿错了算了支援最重要我再套一件就当我是驱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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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登称备份为备份就是字面意思。因他离克苏鲁神系外神就差半步，外加有个外挂，怕升级后把人性全丢了，就复制了一部分信息便于核对。

    但因为某些原因，这部分信息，备份不再愿被他吞噬。

    换句话说，备份即是林登的小号，吞噬信息等于接收备份之前搞的事。奈何备份想独立。

    林登撞见的情况是他的备份故意的。因为有锚校正道德体系兼在和克拉克谈恋爱，林登放过了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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