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移

    如同访问别国时高官们有时会主动推销自己国家的产品, 能够坐入安理会会议厅的人没谁对林登毫不含蓄的自荐行为表示惊诧, 他们的质疑点主要在于航空航天与保护伞公司一向的主营业务不符。

    “我方注意到, 贵公司以往的产品似乎主要集中在生物医药领域”

    圆桌之后立时有人发言。面对一个不是很像人的存在的代理人, 兼在距地球约四十万千米后漂浮的等待切分的超级大蛋糕，人类、尤其是太空事业距某国差距较大的人类, 以相当不错的效率结成了同进退的利益共同体。

    林登稍感遗憾，通常情况下，他会坐在他们的同一边结果他自己代表自己，一人一桌，单独待在圆桌中央。

    “事态发生了变化。”他平静地说, “而今来自太空的威胁比人体自身的病痛更为迫切。我从先知阁下的预言中见到了侵略军，正义联盟迎击了它在遇到危机时有人为我等人类同胞挺身而出, 这是好事。”

    “但诸位既能列席此处, 当能看到好事的另一面危机发生之时, 政府在干什么军队又在干什么人类是否将一直依靠别人的善心来保护自身”

    “人类在石器时代便敢以再原始不过的工具去猎杀猛犸象, 分布于五大洲时甚至没有成体系的农业。我们这个物种，进化至今靠的是自身的伟力。一时靠正义联盟可以一直靠正义联盟, 那代表社会架构的失职，整个物种的退化。”

    话筒将他的声音放大，传至整个大厅，也经某些秘密渠道流出联合国的辖地, 送达某些官方办公室，某些秘密办公室，乃至某些企业家的办公室。

    “鼓舞人心的演说, 兰尼斯特先生。”一名女性大使道，“我本想说我们需要一些切实的证据但鉴于先知阁下的证据有点惊人，好吧，我们需要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她友善地笑笑，“最好是类似宣传画册的。”

    林登也笑了笑，故意曲解了她的话。

    “女士，如果你指的是预言就像那艘船，先知阁下倾向于关注动静大的东西，小的证据其实已经落到了地球。”

    同一时刻。哥谭。某栋大楼楼顶。

    蝙蝠侠在陌生女声落下后立即望向了对方的方位，但有人比他更快。超人蓦地以瞬移般的速度碍在他身前，闪电侠则以类似扒向这个外星人上臂的姿势、几乎在同一时刻填满了备选的观察点。

    被挡得严严实实、并不得不后退一步的蝙蝠侠“”

    这没完。闪电侠红头盔包裹的后脑勺在超人的红披风左右不断闪现，蝙蝠侠感到自己受到了精神污染。

    “天哪，这里明明没有别人”年轻人发出惊呼，声音跟声道测试似的在天台上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但刚刚是有人说话了对吗是闹鬼了吗真的有鬼吗”

    为什么你很兴奋的样子。

    “这附近铅超标，我的透视无法很好地工作。”超人戒备地说着，还张开一条胳膊，做出了一个类似母鸡护崽般的愚蠢动作。“说不定真的有鬼。”

    “为防你们没留心。”蝙蝠侠语气平板地说，顺带记住了对方无意中透露的无法透视铅。“天台是有门的。门后的女士，请别再看笑话了。”

    超人a闪电侠“”

    砰地一声，一把剑径自划开他之前上的锁。执剑者收剑，拉开门。

    确实是位女士。她很高，黑发，相貌极具古典美。在枪械横行的现在，她持剑，背一块圆盾，穿一身很夏季的古罗马风格盔甲。站姿与手臂肌肉表明她受过良好的训练，大概率拥有超凡力量下至不怕冷上至刀枪不入，在隆冬露肩露大腿恐怕不是普通姑娘能做到的。

    蝙蝠侠不动神色地观察着，而对方似笑非笑地伸出缠着发光绳索的右臂。

    “我是天堂岛的戴安娜，希波吕忒之女，亚马逊一族的公主。人类称我神奇女侠。”

    蝙蝠侠看眼她的手镯，回应了握手。

    “蝙蝠侠。”

    戴安娜的表情擦过些许意外。她抬抬眉，转向超人。超人茫然地眨眨眼，也伸出手。

    “我是氪星艾尔家族的卡尔，超人，堪萨斯的克拉克”超人咬了下舌头强行止住之后的话，微微皱了眉“女士，你是带了真言类的魔法装备吗”

    “真言套索。”戴安娜道，“接触到它的人会想说真话。我希望知晓将与何人并肩作战，但愿没有冒犯到你们。”

    “唔，我也得摸吗”闪电侠问，傻乎乎地朝未知魔法装置按下一只手，“我是巴里艾伦，中城人，闪电侠，世界上最快的人，哇哦我之前没想说这么多的。对了女呃，公主，某个同名购物网站和你们有关系吗”

    蝙蝠侠努力克制着帮忙捂他嘴的冲动，但主动卖了自己私人信息的闪电侠毫无压力地冲他扭过头“等等，为什么你只是蝙蝠侠”

    蝙蝠侠“”

    蝙蝠侠“”

    “我其实还有一个人格。”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说着，强行正回话题。“公主殿下，我需要关于类魔的更多资料。”

    巴里一脸恍然大悟，超人一脸理解，戴安娜点头。

    为什么他们根本不怀疑。

    蝙蝠侠黑着脸，眼见神奇女侠提着剑，拨了拨被超人吹成冰雕的类魔。

    “类魔是一种以恐惧为食的恐怖生物，受荒原狼所控。荒原狼则是被母盒的波动吸引而来。”她介绍道，“在star实验室爆炸的新闻之后，有人使用了母盒。”

    蝙蝠侠指向表面多了块庞然大物的月亮“它与母盒有关么”

    超人突然像小学生一样举了手“应该没。林登在上边倘若有问题他会告诉我的。”

    你还真信任他。

    “是的。没有关联。”戴安娜说，“母盒即是力量本身。上古之时联军击败荒原狼后将它一分为三，交由人类、亚马逊族、亚特兰蒂斯人分别保管。”她解释着，一大堆不常见的单词，偏偏由她说出来很是协调。

    “它们合而为一时荒原狼将能抽空这颗星球的生机。因亚马逊族守护的母盒被诱发共振，也因发现了类魔的踪迹，我才赶到此地。”

    发现不。关注实验室，追踪类魔，一身引人注目的打扮却未引起任何注意地现身于楼顶大门后，你恐怕有个人类身份蝙蝠侠暗自猜测，而闪电侠隔着头盔挠头“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去传说中沉海的亚特兰蒂斯我的泳技没有我的跑步技术强。”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找到荒原狼。”超人道，“荒原狼有没有具体特征”

    “他使用巨斧，力量强大，且是不朽的。”戴安娜回答，“另外，你们面对类魔时不能陷入包围，它们是以量取胜的生物兵器，最佳战术是凿穿它们。”

    这说了等于没说。

    蝙蝠侠扫过闪电侠和超人给他搬的五块冻肉，又扫过在场跑得快却无攻击力的队友，加惯用蛮力的队友，加提剑持盾神神秘秘的临时女性队友，有点怀疑林登预见到了这个场面才事先请了假。

    他正要说什么，大都会的方向忽然传来巨响，超人一惊。

    “市中心发生了爆炸我先过去”

    红与蓝在视网膜拖出残影，很快砰地一声音爆云起，紧接着，戴安娜踩上了天台边缘，抽空解释道“有可能是空间通道”

    她也一跃而起。

    好吧，两个能飞的。应当能顶一会。

    蝙蝠侠在闪电侠发愣时抓住了他。

    “你的化学知识怎么样”

    同一时刻。纽约。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会议厅。

    林登收回看似在望着那位发言的女性大使、实则是借月面监控法阵为跳板俯瞰东海岸的目光。

    预言是最容易忽悠人的玩意。

    把名词拆分成形容词就足够很多人懵，不好打马虎眼的关键词则能往多种解释的方向走，能云山雾罩就多云山雾罩，讲究点再押个韵玩熟这些就是一枚合格的神棍，会有无数人、无数后来人主动进套。

    作为一个真的能看见各式未来的，林登一般懒得这么做，但他比较护短。

    他是尊重自由意志下的选择，可他努点力，让砝码倾向自己想要的结果这种事又不算代替别人选。

    目前“先知”明确揭示过入侵者乃氪星人的对象只有蝙蝠侠，作为一名不大恭顺的眷者，他完全可以对蝙蝠侠装傻。是的，外星人要入侵。可外星人挺多的，找哪一族哪一位

    不过，他的运气不错。这关口居然真有别的外星人来了若之前监测到的信号属实，那当是被底特律的star实验室乱实验招来的。

    也搞不好是被他许的愿招来的，x金属这东西能共振。

    但这是小事。他当年在营火里见到是飞船，不是长着翅膀的杂兵，说明这事被很好地解决了。

    而且，现在，时间节点正在形成。

    林登挺悠闲地翻过一页协议草案。下一秒，不少守在门口的特工按住了耳机，其中有人匆匆跑向了自命为核心也真的坐在核心处的美国大使，语速飞快地说了一段话。

    那人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国东海岸城市大都会发生了一项紧急事件。”大使拉过话筒，先环顾五常席位，后看向他“兰尼斯特先生，这是你所指的小的证据吗”

    “不。”林登摇头，唇角微勾，“我指的证据你理当清楚，大使先生。以及在座的先生们，女士们。我明白，你们所代表国家中的一些很早前便得知外星人存在，这也是先前对赞助费及登月不大热衷的原因。”

    “但我们谈论的是人类的未来。五分之一军费起的数字是转到我个人的账户么是径自献祭给先知阁下么不，它是属于人民的基金，先支付该国的损失才轮到正义联盟的日常费用人类等于白赚了一次月球开发机会，自此迈入星辰大海的机会。”

    “我对太空港建设只是一个建议，在航天领域有所建树的企业绝不止保护伞一家。这是座金矿，亦是保险”

    “兰尼斯特先生，你声称的保险具体指”

    “很抱歉，我不方便说得太多。”林登泰然自若道，“我只是跑腿的，另外，相信诸位能理解唯有改变现在，才能撬动未来。”

    总之怎么脑补是你们的问题。我只替你们梳理下思路而已。

    林登趁大使们讨论的间隙翻看协议草案。不用再翻他们的思维了，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穿越者，他能察觉到属于本地人类命运的无数支流正在于此时此地汇总。

    正义联盟第一次进入诸国的视线，月球开发计划端上案头，联合太空军摆上议程。三件大事今日经由他的手促成。用时髦的词汇形容，世界线正在收束。

    三是个较为稳固的数字。正义联盟、人类的月球基地、联合太空军指挥部便是一个稳固的政治三角。互为制衡，互为援护。

    蝙蝠侠不大信任他，他同样不是很信任蝙蝠侠的运气。地处黑暗多元宇宙，本地的蝙蝠侠虽然规避了狂笑之蝠二号的路线，但疯狂之路千万条，堵死铁箍头的路线了蝙蝠侠还拥有六条打通的通路。而且世界不是绕蝙蝠侠旋转的，除开蝙蝠侠，能疯的太多了他该从此兢兢业业每日一卜么不。

    林登承认，昨天克拉克提议弄个小团体监督世界时他有些许心动。当然啦，只是些许。控制世界不必亲历亲为。他喜欢种田，但不喜欢养猪。

    所以他跑联合国来收割保护费了。

    必须得是联合国。

    跟拍卖会做托抬轿一样，有竞争才有压力。美国作为本地最发达的国家，其自身便藏有一摞黑科技、握有一摞顶尖企业，马力开到极致吃下一个月球半边火星绰绰有余，他们不是很热情，不大想入局，在听到正义联盟名字的那刻便考虑起往里边塞进自己人人之常情。于是，他干脆竖了个让他们不得不正视的靶子。

    民众不会在意专家“我们想上就能上、不上是经济不划算”的说法，大部分人只会认为邻国都跑上月亮了，那自己国家不能落下。

    月面基地能匀掉诸国一大部分注意力，联合太空军太空港选址，每国份额多少，船员船长怎么选择乃至培训有得吵。这两项是能让政客们有面子有油水、特工们勾心斗角个爽的地方。民间小组织正义联盟自然而然地被摘了出来。

    话说回来，他薅了这么多军费份额打底，超人的战损应该可以入目了吧

    不至于新建太空搬砖项目了吧

    林登很忐忑。

    同一时刻。大都会。

    繁华的街道满是类魔，它们边捕捉尖叫的市民边漫不经心地搜索着什么。这幅景象让超人想起上周哥谭的深夜被悬于高楼大厦外的病毒感染者秋叶般坠落。

    那天他告诉林登自己能理解一些必要的抉择可他没告诉林登，他一直听到最后一颗心脏停止。

    怪物们猎杀感染者。脏腑被搅碎的声音像番茄打浆，骨骼折断声如同他小时候玛莎掰断芹菜杆。狂笑之蝠的笑声和问题在他的记忆中回荡。

    正义和自由选什么

    见鬼去吧。他是超人，他全都要。

    他绝不会让更多人遭到那些受害者的命运。

    超人锁定了一个不断涌出类魔的扭曲空间通道。在它附近，停着一辆油罐车。

    那里还有一个半人半机械的黑人男孩。

    同一时刻。安全理事会会议厅。

    纷乱的讨论声汇成汪洋，一名瘦削的女性工作人员渡过了它。她一手通行证一手某种机器，以相比鞋跟高度令人肃然起敬的速度进入室内，并挤入了美国大使的那桌。

    机器开启。它似乎是某种市面无售的投影装置，先出了莱克斯集团的o，后播放起几个紧身衣和一群明显是杂兵的生物的战斗。

    画面似乎是由多个来源匆忙汇聚而成。林登看到一位面生的女战士在开单人无双，一辆黑漆漆的蝙蝠车在开火，一个半人半机械的踩在蝙蝠车顶盖用胳膊开炮，一道红色闪电在把人从杂兵手里救出来顺便飞快往嘴里填点什么。

    超人的画风则比较独特。这只氪星人貌似在无双割草的间隙守某个空间门，只见他先是拔起一辆莱克斯集团标志的油罐车填了进去、补一道热视线；后掰下一截路灯灯杆，左右扫一大片，快折了就往门里扔，然后不知从哪掰来新的循环几架军方直升机、几辆装甲车就停在后头，帮超人消灭漏网的杂鱼。

    “假如是这种等级的入侵，我们的军队乃至民间武装有能力协助部分防御。”

    投影一止，立时便有人开口，意图获得更多信息。而那位女性工作人员朝他礼貌颔首，林登认出这位是莱克斯卢瑟的秘书兼保镖，默西。

    林登“”

    默西在纽约，约等于卢瑟也在纽约。卢瑟的集团涉及到了国防军工业务，要么是大使通知了他，要么他听到组队打外星人的消息兴奋了动用关系过来。

    看来今天是来不及约小记者吃晚餐了。

    同一时刻。大都会。

    蝙蝠侠遥控着蝙蝠车清空一波类魔。他怀疑它们在执行某种声东击西的策略，但超人和神奇女侠效率极高，所以无论这个“西”是什么，他们都不会被耽搁太久。神奇女侠是位完美的战士，闪电侠起初不大熟练，可也很快找到了适宜的节奏。

    还有钢骨。这个半机械化的人或许是这次事件的核心，他当知道是什么启动了母盒。

    仍有零散的类魔自传送门飞出，但均被守在那的军队轻松消灭。通道的能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衰弱，无论开启它的人目的为何，这次突然袭击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蝙蝠侠压下战机，试探地朝空间裂缝里发射了闪电侠取来的恐惧毒气。

    这有点鲁莽。他承认。可超人都往里边填油罐车了，扔路灯时也越扔越有红死魔以极高速扔镖的风范。

    导弹在过空间门的刹那失去信号。蝙蝠侠耐心地读着秒，这时超人飘了过来，夕阳下这个异族的模样端正又超然，完全看不出薅秃一个街区路灯的凶残。

    “我一直认为会有什么东西从那儿过来但是没有。怎么说呢，有点不对。”他自顾自地说，抱着胳膊悬在空中，“蝙蝠侠，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在等实验结果。”蝙蝠侠没有正面回答。他犹豫了几秒，终于没忍住，问道“医生了解你对工具的选择偏好吗”

    “嗯什么”

    “你对武器的选择。”蝙蝠侠索性明示，“你扔了一辆油罐车并点燃了它。假设附近是人员密集区域、或者地下有天然气管道，后果不堪设想。”

    “我瞄准了通道里的类魔密集区。”超人解释，声音却十分可疑地越说越小，脸部表情亦渐渐向惊恐漂移。蝙蝠侠差点疑心恐惧毒气自通道对面卷了回来，他警惕地开启战机的扫描装置“超人回答。”

    “啊呃，那个，蝙蝠侠能不能借我点钱”

    “”

    这令人不解。

    蝙蝠侠迷惑地抽出布鲁西的黑卡。

    超人瞟了眼“不呃，最好是现金。”

    布鲁西通常是刷脸和刷卡，蝙蝠战机里的存货只有零钱，三项均不合氪星人的要求。超人丢了句“有事叫我”，飞向蹲在一辆餐车里的闪电侠。这回氪星人借到了钱，拖着一串有节奏感的音爆云消失了。

    这是什么特殊的逃避打扫战场的技巧吗

    蝙蝠侠一头雾水地打开黏在超人披风的定位。

    他发射的定时导弹于此刻爆炸，通道另一侧混乱乍起。蝙蝠侠遥控蝙蝠车近前，利用车载摄像头观察恐惧毒气对类魔的效果。

    待他记录完数据，代表超人的红点也停在离战场数个街区外。地图自动扩大，显示那是一家出售各种制服的商店。

    超人的制服不大可能从市面定制，所以

    蝙蝠侠“”

    蝙蝠侠想起了林登自愿负责超人的战损，和超人刚刚的表情一脸冷漠地关掉了它。

    不。他对他俩到底有什么肮脏的协议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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