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面上而妥协, 但沐世泽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再怎么说他也已经浸淫官场多年, 他的性子又非常自负,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向小辈妥协。
不过,沐彦卿心中也跟着笑,他家三叔父真的生了一个好女儿,想到沐如意派人和他说的计划,沐彦卿看着眼前的沐世泽就有些同情。
不管怎么说,从沐世泽松口的这一刻起, 这件事情已然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几日, 沐彦卿按照之前的许诺开始默算田庆和沐如意婚事事宜,因为之前已经了解了田家几房的情况, 所以这件事在沐彦卿看来并不难操作。
田庆是田家嫡长子, 他的母亲又出自权势滔天的陈府,可以说在田家他们母子是上位者, 而这样的人向来不缺少敌对者, 田家二房三房虽然也没有出有出息的子嗣,但是给大房添堵还是可以的,田家老夫人可还在呢,长媳强势, 她心中的怨念指定少不了。
当然只利用田家二房和三房还不足以让田大夫人应下此事, 嫡长子的婚事岂能儿戏, 就算是被人捉住了什么把柄, 做母亲的也不能让儿子受了委屈, 那样的家世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之后,沐彦卿代表大房亲自出面和田庆好好聊了聊,他向来讲究以理服人,很庆幸的是田庆是知理之人,他对沐如意也确实有些感情,当然最主要的是现在的沐家大房也算是有牌面儿。
乡试之后,盛德帝对其赞不绝口,多次在早朝之上夸奖与他,他的乡试试卷也作为范本在各个书院被传阅,沐彦卿再次名满京城,朝廷各个官员对他在几个月之后的春闱也就是会试之中取得好名次都持积极的态度,自然而然的,各个世家开始重新审视沐家大房,那些拉拢沐彦卿的就是这些家族的簇拥。
因为有沐彦卿出面,田庆现在对沐如意又真的是有情,再加上田夫人去了一趟慈安寺求签,签文有云,要是错过这个子嗣,以后田庆就可能再没机会了,这个签文成为了让田大夫人松口的最佳契机。
沐如意和田庆的很快就定了亲,因为其中缘故几日之后就要成亲,其他家族对此事颇有说法,毕竟这么着急成亲是很少见的事情,不过田家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田家大夫人也没有表示什么,外人就算说也无法,那毕竟是其他人的家事。
不管怎么说吧,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虽然时间紧急,但是礼节是不能少的,两家的定亲宴办的很是豪华,毕竟田家富裕,这些银钱根本不值一提。
定亲宴席上,沐彦卿被安排在了主位上,毕竟他代表的是整个沐家大房,沐世泽和纪氏都是一脸喜色,不过对要离京的事情只言不提,沐彦卿冷笑的看着这一切,不想发表意见,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想就不发生的。
定亲宴后的第五日,沐世泽前往云南的调令正式下发。
至此,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关于沐世泽是怎样的想法,沐彦卿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他开始每日去孟府报道,师徒两个又恢复了乡试之前的步调,出题,答题。
时间一日日过去,距离沐世规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虽然因为沐世泽出京而不高兴、认为长孙冷血的老夫人郑氏最近称病并点名要薛氏侍疾,其中为难可想而知,但是薛氏还是打起精神带领着府中仆人把沐府焕然一新,心中欣喜可见一斑。
沐彦卿也感到轻松,父亲出京这几个月,中间发生的诸多事情实在考验他们的心性,索性一直到最后都是有惊无险,不过他这一口气还没有舒下来,回京队伍就出了岔子。
回京途中,陈太尉一行人遭遇埋伏,各兵将英勇反抗终于击退贼人,本以为相安无事,但是陈太尉却在夜里莫名中毒昏迷,各军医束手无策,军中也没有相应药草,总之情况异常凶险。
这个消息是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索性现在他们距离京城也不过两日的路程,所以路上也没有耽搁太多时间。
盛德帝当机立断,立刻下旨命令陈太尉长子陈宇柒和太医院闲置太医立刻出发,前往救治陈太尉,并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陈太尉。
沐彦卿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懵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自家父亲没事儿吧,索性青佲的信随即来到,道是老爷并无大碍,沐彦卿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信中也提及陈太尉的情况不大好,极有可能撑不下去,沐彦卿抿唇,与西蒙国对战如此凶险,陈太尉都能坐镇后方,连亲自出征的必要都没有,受伤更是没有,却在大圣西蒙军之后的回京途中遭此厄运,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个消息传来,整个京城最悲痛的莫过于陈太尉府,梁王病变之前,陈府被默认为是陈太后的爪牙,梁王兵变之后,陈太尉成了当今圣上的簇拥,一直是忠君的代表,十年以来陈太尉一直深受当今圣上信任,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且但是现在他中毒,生死未卜。
得知陈宇柒被命令即刻出京,沐彦卿当机立断的命令,“带着郭表哥,我们随着陈统领一块出京。”
沐彦卿倒不是给自己揽事儿,陈宇柒拿他当兄弟他也得把自己放在同样的位置,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情谊得用情谊来换,这个道理沐彦卿前世并不怎么懂,但是现在他深谙其道。
“主子,其中事情尚不清楚,我们如果与陈公子同行,恐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青睢提醒道。
沐彦卿点头,确实是会这样,要是遇到匪徒受伤尚且有这种意外,但是中毒就表示其中一定有阴谋,虽然不知道其中几方势力最后得手的到底是谁,不过要是因为自己而让这事儿落空,确实会被人盯上,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可以往后推。
陈太尉生死未卜,京城太医都要赶过去,表哥过去或许也是多余,不过多少是份心意,沐彦卿对自家表兄的医术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看驸马爷不就清楚了,多年以来京城太医束手无策,一直到表兄这边才渐渐好转,医术之上没有侥幸,多碰一碰也是好的。
当然,陈宇柒他值得。
“准备去吧,”沐彦卿吩咐,时间紧急,不能再等耽搁下去了。
沐彦卿只带了包括青睢在内的四个侍卫,加上表兄郭嘉,一行人满打满算才六人,他提前已经通知了陈宇柒,当然用的理由是担心父亲,这个不难理解,毕竟陈太尉骤然倒下,整个队伍目前群龙无首,出个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陈宇柒自然没有拒绝,甚至在沐彦卿着人通知他会带着郭嘉前去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驸马爷之后,郭嘉声名鹊起,京城各个世家都了解几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沐彦卿的意图可想而知。
陈宇柒心中自然感激,世人多会锦上添花,但雪中送炭者少之又少,能在这个情况之下深处援手,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仅十六岁的少年,陈宇柒想想家中的叔伯,心中冰火两重天。
沐彦卿赶到陈府的时候,陈宇柒正与家人告别,虽然时间紧急,但是召集太医需要时间,而作为长子嫡孙,陈宇柒也要安抚年迈的祖母和不经事的小妹。
沐彦卿几人把马停在了陈府的二门处,并没有凑上去,这个时间外人不合适插手,不过看看陈府的家眷,沐彦卿心里跟明灯一样。
那些没有丝毫表新出悲痛的应该是陈府其他几房的,他们站在这里求心安的意味更大一些,毕竟陈太尉是陈府的顶梁柱,他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陈府在整个京中的地位会下滑很多,也会牵扯到他们的利益。
真正伤心的恐怕就是站在最前面的几人,泪流不止的陈夫人满脸憔悴,连声叮嘱陈宇柒一定要把陈太尉安全带回来,陈老夫人、陈姝以及陈宇柒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但是眉眼间的落寞和哀怨还是瞒不了人。
见到这样的陈宇柒,沐彦卿收回眼神,唯有沉默。
“沐公子,父亲遭此大难,兄长心中难受,如果路上遇到什么情况还请沐公子警觉些,”不知何时,陈姝已经走到了沐彦卿的身边。
沐彦卿抬眼,陈姝一身素衣,未施粉黛,亭亭地站在那里。
就这一瞬间的抬眼,陈姝的样子映在了沐彦卿的眼底,“姑娘不用担心,兄长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要是能用到我的地方,我自会尽力,”沐彦卿温声回道,算是许了诺。
“姑娘也要保重,或许前方就能拨开云雾,”不知何故,沐彦卿又不自禁的加了一句。
陈姝愣了一下,抬眼憋回要溢出来的泪,消息传来不过两刻钟,她就体会到了这其中的人情冷暖,人心啊,真的不可推测。虽然这只是安慰,但是现在的陈姝却极其需要。
“陈老夫人需要姑娘照顾呢,”沐彦卿示意陈姝该回去了。
陈姝点了点头,冲沐彦卿打了个福礼就回到了陈老夫人身边,父亲处于危难让他们兄妹悲痛,但是老夫人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大悲大痛,她还要照顾祖母。
陈宇柒和沐彦卿一行人很快就出发了,陈姝但心的并没有发生,陈宇柒一路上都很是镇定,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在十六岁时就能够独当一面,虽然于他而言现在发生的事情很是悲痛,但是不至于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陈宇柒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不过到底是不一样了,他比以前更加的坚毅。
陈宇柒一心赶路,只在出京三个时辰之后喝了一次水,沐彦卿很少这样着急的赶路,不过他能理解陈宇柒,所以一直配合着,不过队伍之中到底有人承受不了。
雪上加霜的是,只剩下一日路程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这雨一下子浇出了所有人的疲惫。
“兄长,停停吧,”沐彦卿提议,如果不是队伍现在已经到达了极点,沐彦卿不会开口,说实话,如果他站在陈宇柒的位子上,肯定做不到他这么镇定,将心比心,所以他不介意陪着陈宇柒继续强劲赶路。
但是马匹撑不住,更不用说随行人员和太医也在倒下边缘试探,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要冒着暴雨前进,太危险了,要是有个万一,后果恐得不偿失。
陈宇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也没有拒绝沐彦卿的提议
“就依彦卿所说,去前面的城隍庙休息用膳,等雨小一些再继续前进。”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其他人在生火烧水用膳的时候,陈宇柒就站在城隍庙的破窗户前看着外面的连成珠子一样的雨帘发呆。
没有人上去打扰,所有人都把空间留给了他一人。
沐彦卿接过陈宇柒副将递过来的两个肉饼,任命的走到陈宇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食物递过去,“兄长多少用些,前面还有一日的路程,总不能最后伯父好了,你却倒下了。”
“嗯,”陈宇柒接过肉饼,一口一口塞到嘴巴里,然后机械的开始咀嚼,一下两下咽下去,后面如法炮制,像嚼蜡似的。
沐彦卿没有说话。
“这两日让彦卿和大家跟着我受罪了,”陈宇柒主动开口,他知道自己太拼了,就算是长年习武带兵作战的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何况彦卿一个读书人,太医们恐怕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
“兄长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懂,也能理解,”沐彦卿笑着回道,要不怎么说人命关天,但凡心存善念,都能理解这种情况。
显然,老天爷这次也站在他们这边,雨停的很及时,这厢他们刚用了膳食,雨就停了。
他们再次开始赶路。
两个队伍很快就聚集在了一起,沐世规和众位副将亲自出来迎接。
陈宇柒顾不上叙旧,简单行礼之后,带着太医们直奔营帐。
沐彦卿没有着急,虽然说他带表哥过来确实想帮忙,但是现在太医尚未有定论,他们不好也不能直接上手。两人先是给沐世规行了礼,陈太尉遭难将他们父子重逢的喜悦冲淡了许多,不过沐彦卿和郭嘉到底是松了一口气的,父亲舅舅无事就好。
沐世规一看儿子和外甥一块前来,就猜出了其中的用意,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两人一起往营帐走去。
他们走到营帐的时候,太医正在给陈太尉诊脉,除了陈宇柒和重要的几位副将,其他人都在外面站着。
沐彦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的木顺,他的眼睛绑着黑条巾,其中的原因沐彦卿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心中更不是滋味。
“顺哥,”沐彦卿开口。
“主子,”木顺愣了一下,才低声应道。
“嗯,”沐彦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比起青睢与青佲,木顺跟来到他身边还更早一些。自从木顺来到沐府,他们几乎都待在一起,想当初因为木顺这个名字与三堂弟沐彦顺冲突,三婶没少因此向父亲母亲抗议,说是一个仆人的名号怎么能与家中的主子相冲,但沐彦卿就是耿着一直没同意木顺改名,只因为木顺说过这是他过世祖父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沐彦卿低声说道。
“主子说的是,”木顺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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