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前女友(2)

    她打了个呵欠, 眼里泛起了泪花。

    “困了?”

    旁边的青年嗓音低沉。

    两人值班均是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这段时间是百乐门的“黄金时段”, 人流最多,他们侍者挣的薪水与小费也能随之翻上一倍。为了这个珍贵的名额, 私底下明争暗抢的也不少。

    而邵清和跟琳琅则是靠“刷脸”得到了经理的优待, 毕竟再胡搅蛮缠的客人面对赏心悦目的美人, 心情也会好起来, 就顾不得找茬了。

    琳琅摇了摇头,冲着他笑了。

    她只是想她的君晚小姐姐而已, 上次回去又见不着人。她决定这次结束, 直接去任务逮人,以慰“相思”。

    女朋友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落到邵清和的视线里便成了“隐忍”。

    他正想说什么,同伴递过来酒水的清单, 他只能专注调酒工作。

    然而同伴送酒过去之后,一脸为难回来了, “清和,客人似乎不太满意你调的酒,正在那边闹着呢,经理也在, 让你过去处理一下。”

    “好, 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他沉稳点头。

    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诧异回头, 是女朋友略带担忧的面孔。

    “小心点。”

    “我知道, 你别担心。”他温声安抚。

    邵清和走了过去, 叫了一声谭经理。

    “就是你这个小子调的酒?什么龙舌兰日出,小白脸,老子看你自己是想要日落西山是吧?”对方是个粗壮的男人,脸上纵横几道惊人的伤疤,凶狠盯着他,犹如骇人的猛禽。

    邵清和不着痕迹掠过他的女伴,一下子明了。

    这位三十多岁涂脂抹粉的女士是他的固定客人,每次来百乐门,必定点他的酒,出手阔绰,他也有意奉承,说几句讨巧的话逗女人开心。渐渐的,女人不满足简单的聊天了,约他去外面玩。

    邵清和心知她的意图,拒绝了,昨天是第五次。

    她果然恼羞成怒,喊了自己的老相好,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谭经理也十分头疼,这个男人听说早先在山贼窝里混过的,横的狠,一般人也不敢招惹他。如果真的被他闹大了,对百乐门的声誉也不好。

    他只好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个当事人身上。

    邵清和表现温和,姿态放得很低,“先生,我很抱歉不能给你良好的体验,如果您不介意,我愿意为您再调制新的……”

    “啪——”

    黄色的酒液淋得他满面都是。

    周围的客人纷纷看过来,带着同情的目光。

    他没有生气,不卑不亢说,“你看拓荒者宾治怎么样?它是由原产于牙买加的朗姆酒与白柑桂酒混合调制,创意大胆,正如拓荒者一样有着强烈的个性,我想它应该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酒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落,清秀的面貌犹带着未脱的稚气。

    “喂,大个子,差不多也得了吧,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个小孩子才十七岁,调的酒就很不错了。”

    “嗤,估计是看不住自家的婆娘,来捉班头了吧。”

    “啧啧啧,这可真是……”

    邵清和的客人缘是出奇的好,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替他说话了,身份皆是不俗。对方迫于压力,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拽着女人走了。

    一场风暴消弭无形。

    “谢谢。”

    事情解决后,青年侍者朝着那几位客人有礼鞠躬,赢得了更多的好感。

    谭经理眼中精光闪过。

    八面玲珑、进退得宜的手段,他居然在一个未满十八岁的男孩子身上看到。

    邵清和说,“那经理,我先回去了。”

    既没有邀功,也没有委屈,他表现得很平淡。

    “擦擦吧。”

    谭经理心里更满意了,给他递了一条手帕。

    眼尖的人先是惊愕,继而开始猜测。

    谭经理这是要选接班人了?

    那手帕绣着洁白素雅的四照花,来头……可不小。

    邵清和双手伸平,接过了谭经理的“邀请”。

    他自然不会傻得将这条有特殊意义的手帕当做一般的汗巾,他道谢之后转身离开,手帕被他折叠齐整放进兜里。

    谭经理远远看着他的动作。

    “你怎么……受伤了吗?”

    慌乱的是另有其人,女友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大惊失色,下意识用袖子替他擦拭。

    “别弄脏了。”邵清和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咱们赔不起。”

    少女眼里的光有些凝滞,但很快掩饰过去,抽出纸巾仔细擦他的脸。

    “对不起……”她呐呐地说。

    “你道什么歉?”他笑了,摸了摸她的发穗,“傻瓜。”

    “你呀,要更加相信你男人有处理的能力。”

    尽管他一遍遍强调“我没事”,他的女友依然处于惶恐当中,对他愈发温柔小意起来,还破天荒亲吻了他的脸颊以示安慰。

    邵清和怔怔看她。

    两人虽然以恋人的名义同居三年,但实际上他们最出格的动作仅仅是一个长达十几秒的拥抱而已。

    她不好意思捋了捋发,脸晕红霞,“那我先去给客人送酒水了。”

    邵清和抚了抚脸。

    “别……对我这么好。”

    他受不起。

    半个月内,邵清和通过了谭经理的考验,从领班被提拔成主管,晋升速度看得人眼红无比。他也从别人嘴里的“喂”变成了“邵主管”,有人为了拉近他的关系,恭敬递上烟,一边喊他为“邵哥”。

    “哎呀,这身衣服太合身了,真好看。”

    琳琅伸手替他整理深紫色的领结。

    “今天有大人物要来,你应对小心点,别出错。”邵清和嘱咐她。

    “知道了,爱操心的主管大人。”她调皮眨了眨眼,“你是把我当小孩子来养吗?”

    “你呀……”

    他下意识戳了戳她的脑门,后觉得动作过于亲密,到了半空又折回去。

    “今晚是我十七岁的生日哦,你记得准备礼物,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失笑。

    虽然高升了,邵清和为了树立公平和威信,并没有调动女友的职务。

    她也没有丝毫怨言,依然待在送酒区,笑意嫣然跟客人打招呼。

    得益于美人光环与自身魅力的加成,琳琅收到的小费是普通侍者的数倍,比一些小有名气的舞女还要赚得多。

    同行对她是羡慕妒忌恨,可是谁也不敢给她下绊子。

    因为她的头号客人里,有一个叫孙英韶的少年学生。

    孙家从军。

    他是军阀之后。

    单是这个身份,为琳琅撑起了强而有力的庇护。

    有些要好的女伴悄悄问她,是怎样搭上孙家二少这艘大船的。

    琳琅如实告诉了她们。

    请客。

    有人偷偷去试了,结果是铩羽而归。

    被落了面子女伴们转过头埋怨琳琅拿她们寻开心,孙家要什么有什么,哪里还会稀罕她们请的一杯小小酒水。

    琳琅也没有过多辩解。

    初见的惊艳,只存在于第一人。

    后来的模仿得再入戏,在孙英韶的眼里,不过是跟风随大流。

    “小先生今天想要喝点什么?”

    她含笑注视着孙英韶那张渐渐长出棱角的俊脸,少年剑眉星目,英气挺拔,的确有几分军阀之子的气息。

    然而比起他哥的雷厉风行,小先生还是差了火候。

    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反驳有关“大小”的尊严问题,认真地说,“施小姐,跟我交往吧。”

    少年手里紧紧捏着一束正盛的花,在琳琅惊讶的表情中,他双颊通红,一股脑儿塞给了她。

    娇艳欲滴的玫瑰传递主人求爱的心思。

    四周灯光迷离,她的容貌美得不可思议。

    孙英韶听见心上人幽幽叹息。

    “怎、怎么了?”

    “孙少爷,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他扬高了尾音。

    “你的家人是不会允许的。”琳琅婉拒,“你适合更好的女孩子。”

    孙英韶又把花推回去,难得带了强硬,“我不管,我就要定你了,他们不同意是他们的事,我的爱情能自己做主。”

    “自己做主?”她笑起来很漂亮,令人目眩神迷,“你怎么做主?且不说你未满十八岁,别人也只当你是小孩心性,是我使了狐媚手段让你迷上我……”

    “不是的!”他猛喝,急忙解释,“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到那个时候,你的心甘情愿只会把我送上断头台。”琳琅柔柔说着话,然而每一句都令他如坠冰窟,“他们只会看到我故意引诱你的错,既然是错,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来自你的父母,到时候,他们不愿给你权,也不愿给你势,你又怎样来护我周全?”

    琳琅说完话回去了,余下孙英韶孤零零的身影,还有一束没有送出去的花。

    她没有过多在意,种子总有一天能长成参天大树。

    而她更需要耐心等待。

    “琳琅,经理让你带一瓶黑啤过去。”

    女侍者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听说是大人物啊,给的小费一定很多。”可惜她爹妈没给她生就一副天生美貌,不然这会出风头的就轮不到其他人了。

    “好,我这就去。”

    琳琅笑容不变,捧着银色托盘去了。

    那片区域是视野最好的,台上有红舞女莉莉的献唱,软语调子略带一丝性感的沙哑,下头的人听得如痴如醉。

    她低眉敛目,开了啤酒,给坐在最中间位置的人率先倒了酒。少女犹如一簇柔嫩艳美的芍药,不需过多修饰,娉娉婷婷,姿态美丽。

    肩头随意披着一件大衣,对方掀开眼皮,慢悠悠端起啤酒杯。

    “不错。”

    不知说的是酒还是倒酒的人。

    玻璃杯里冰块晃动,偶尔折射出一线雪光。

    琳琅做完工作退了下去。

    自始自终都没有看旁边的邵清和一眼。

    他微微松一口气。

    “女朋友?”

    邵清和愣愣看人。

    对方脸也不转,盯着台上的舞女。

    谭经理忍不住抚额。这小鬼平时那么机灵,今天怎么就傻了呢?荣爷的意思,摆明就是看上了那个女孩子啊。

    就算是女朋友又怎样?

    女朋友还比得过他成为荣氏骨干一飞冲天的前途吗?

    邵清和感受到了来自谭经理那恨铁不成钢的视线,手掌捏了又捏,最终吐了一口浊气。

    他听见自己清冷得有些过分的声音。

    “不是。”

    “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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