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顺势坐在荣先生的大腿上。
他虽没说什么, 却调整了端正的坐姿,让人可以靠得更舒服。
这动作十分熟练, 能够看出荣先生不是第一回当“人形座椅”。
名义上两人是君与臣的关系,而琳琅很狡猾模糊了两者的界限, 成功以下克上。现在于荣先生的心里, 她的份量胜过一众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心腹。
荣先生对她的重视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男人不动声色, 一手抹去这些嫌隙, 甚至连琳琅也不知道。
这些事情其实超出了荣先生的掌控范围。
无一不在说明——
他在乎琳琅。
荣先生心头一凛,觉得自己最近行事实在过于放纵。
她是他的棋子, 他是下棋的人, 本是泾渭分明的双方,他却被牵绊入局。
长期以往,他也许会满盘皆输!
荣先生脸色复杂, 低头看窝在他怀里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孩子,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洋装, 脖颈也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唯有耳边缀了一片细雪。
这细雪却是一片洁白无瑕的羽毛,柔顺垂在肩头,与乌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荣先生为她准备了好几箱的绝世珍品, 便是压轴的耳饰也有数十件, 珍珠、玛瑙、翡翠等,厚重贵气占大多数, 偏偏这小混蛋嫌弃那些宝石耳饰的沉重感, 除了珍珠其他很少佩戴。
荣先生被她的任性气得咬牙, 又不能容忍她不佩戴耳饰,毕竟美人还需华服首饰来衬,他不愿自己亲手打造的作品在世家名媛面前平白矮了一头。
后来他召集能工巧匠,给她量身定做了一款羽毛耳饰,簌簌扬扬,轻飘若雪。
琳琅百乐门第一美人的盛名传出去之后,她本人佩戴的羽毛耳饰也被好事者称为“西施雪”,“施”取自她的姓,而“西施”是对她水佩风裳之姿的褒奖。这款“西施雪”在荣先生旗下的珍宝阁一经面世,立即销售一空,为此还大赚了一笔。
他伸手捧起了她的羽毛耳饰,落在掌心中,像一团绒绒的新雪。
“先生。”
荣先生听她轻唤,回神看过去。
她又捻了一块蜜糕,咬在嘴里,歪着头看人。
男人心头一跳。
他的猜想成真了。
这个小混蛋见一计不成,又用这块蜜糕诱他下局!
不行,我得稳住自己。
三十五岁的人了,还被一个小孩子牵着走,别人知道了多跌我大佬的份儿?
然而琳琅却不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搂着人的脖子,将甜点亲自送上门。
荣先生冷着脸,“下去。”
换成了旁人,早就在这滔天威势中乱了阵脚。
她眉眼弯弯,直接用蜜糕堵住了他的嘴,温热的气息裹着香甜,令他有些晕眩。
她搁在荣先生脖子上的手指头略微摩挲,好似一头要亲亲抱抱的小兽,表现她的撒娇与亲昵。
荣先生盯着她,最终还是软化了态度,张嘴咬了一口。
然后,顺理成章的,琳琅嘴里的整块蜜糕都被咽到对方的肚子里。
荣先生吃了一块甜点,香软可口,意犹未尽,双臂如硬铁般钳住人。
琳琅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了男人炙热的唇,眼波流转,“先生,你想白白占便宜么?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他声音粗沉,染上几分**的嘶哑,“你要什么?”
到了荣先生这个身份层次,不说给她摘星揽月,她想要什么,他都有能力给她要来,大不了就用钱砸,反正他多得是。
“也没什么,邵清和他犯了错,琳琅能不能代为责罚呢?”
她笑得不怀好意,摆明就是要落井下石。
荣先生哑然失声,他倒是忘了,这小家伙是一等一的记仇,先前邵清和把她当成礼物送来,两人早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现在清和犯了忌讳要受责罚,她会放过这次机会才怪。
退一万步来说,要是琳琅真视而不见,他反而要怀疑她跟邵清和之间是不是别有意图,故意给他做戏。
荣先生沉吟片刻,“也罢,随你。”
让她出口气儿,也不算什么。
“谢谢先生。”
琳琅迅速往他脸上“啵”了一下,趁他愣神不备,灵活跳出了他的禁锢,往门外跑去了。
荣先生抚了抚颊边的口水,不禁莞尔,“真是小孩子。”
琳琅提着裙摆去了戒律堂。
负责掌管戒律堂的长老拿出了一支藤条鞭子,轻声地说,“邵先生,得罪了,既然是主子的吩咐,我等不能不从。”
邵清和以十九岁的年纪成为荣先生心腹,其晋升速度不能不让人为之惊骇,更别说他在外行走,荣先生特许他先斩后奏,给予了很大的权力。
若无意外,近年来他是荣先生倚重的第一人了。
“我明白,林长老不必手下留情,此次失利全在我,我年少成名,被一时恭维冲昏头脑,又贪功冒进,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邵清和很会做人,三言两语折服了长老。
“邵先生果然好气度。”
戒律堂的长老连连点头,本就想重拿轻放的心思愈发活泛了。
他可不想得罪这个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
正当他拿起鞭子要一甩而下时,一道轻盈的身影进来了,“林长老,且慢。”
林长老一看,顿时露出了苦笑。
如果说邵清和是荣先生倚重的得意军师,那么眼前这个姿容绝世的少女说是荣先生的掌中珠也不为过,荣先生对她一再破例,不少人在暗地里嘀咕,也许荣家不久就要出一位小夫人了。
据林长老平日观察,小姐跟邵先生很不对付,双方彼此有龃龉,只是主子从中镇压,没让两人闹起来。
“邵先生此次行动失败,坏了先生好事,也对我荣家造成恶劣的影响,轻轻放过难以服众。”琳琅一上来就狐假虎威,把林长老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愈发恭敬,“那依小姐之见?”
琳琅在戒律堂神气踱了一圈,拿起一支带有倒刺的铁鞭,往地上甩了一下,顿时炸出个犀利的响雷,林长老看了都觉得肉疼。
“不错。”她满意颔首,又吩咐林长老拿一盆辣椒水过来。
老人家巍巍颤颤照办了,他几乎能够想象邵清和在铁鞭与辣椒水夹击之下生不如死的惨状了。
“小姐,主子他真的……”他犹豫不已。
照这凶猛的架势,邵先生不死也要扒下一身血肉啊。
“先生吩咐了,一切由我做主。”
琳琅微笑着假传圣旨,“他若是熬不过,那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
她的视线转移到邵清和的身上,嘴角嘲讽勾起,“邵先生,把衣服脱了吧,免得等下皮肉与衣服勾扯,撕下一层皮就不好了。”
邵清和闻言,淡淡看向她。
她冲着人笑了,露出一口洁白锋利的牙齿。
“你不脱,是想要我亲自来吗?”
林长老听着听着越不对劲了。
处罚就处罚,怎么还打情骂俏起来了?
邵清和站在原地不动,琳琅将铁鞭缠绕在腰间,走上去,作势要解他的衣扣。
围观的林长老脸皮一红。
他怎么说也是个老人家,比不上这些年轻人的血气方刚。
老了,再长鸡眼就不好了。
“小姐,我在门外等候。”
林长老匆匆说了一句,仿佛后头有鬼似的,连忙关上了门。
戒律堂类似一间小型审讯室,里面的刑具应有尽有,这会关上门,挡住了投进来的光线,那股阴森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了。
“不劳施小姐费心,清和自己来。”邵清和拂开了她的手。
琳琅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两步,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
邵清和双眉皱起,后又松开,视琳琅为无物,不徐不缓脱下了外套,随后是一件棕色马甲跟衬衫。
他身上的肌肉十分紧实,潜藏着巨大的爆发力,与外表的清瘦格格不入。
尤其是,邵清和还拥有标准的公狗腰,一块块垒着的腹肌太诱人了,琳琅见猎心喜,不禁摸了一把,触感的确不错。
男主果然得天独厚。
他一愣,就这会儿,那根手指从小腹一路滑到裤头。
邵清和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制止了琳琅恶劣的点火行为,沉声地说,“小姐,请自重。”
他将自己的心态摆得很正,哪怕是琳琅现在压他一头,得了荣先生的宠爱,他见了人还得弯腰,尊称一声小姐。
他不会故意寻事,但也不会任由琳琅随意戏弄他。
往日的事,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就不后悔!
挡了他道路的人,即便是昔日恋人,他也绝不手软。
“自重?”琳琅啧了一声,语气里全是调侃,“邵清和,今时不同往日,你我虽然同为先生驱策,但境地已然不同。现在我是主,你是仆,你想清楚,我就算强了你,又有谁给你撑腰呢?”
邵清和微微变了脸色。
他眼神透出几分防备,就像面对一头虎视眈眈的大色狼。
琳琅把玩着手里的铁鞭,姿态从容得很。
邵清和的脑子飞快运转。
琳琅得了荣九的指令来戒律堂,究竟是什么意图?荣九此人深不可测,布局也向来是出人意料的,他是想用琳琅这个旧情人来牵制他?
邵清和余光瞥向关上的大门,他一想到注重公正的林长老反常守在门外,任由琳琅与他单独相处,一颗心缓缓沉入了海底。
男主大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脑补了一番。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难道……
死守十九年的童子身,要毁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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