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竹林里响着哒哒的马蹄声。
“吁——”
骏马嘶叫, 停在了一处茶寮。
“小二哥,给爷来两壶好酒!”
午后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正拄着手臂打瞌睡的小二哥猛然惊醒,差点摔到柜台底下。顾不得鼻青脸肿,小伙子一骨碌爬起来, 正想笑脸相迎呢,冷不防被唬了一跳, 下意识就想钻进柜台底继续躲着。
平常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的小店突然就被人头塞满了, 看上去拥挤可怜得很。
他左看看,是一个面无表情活像索命女鬼的中年女人。
他再右看看, 是一个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人。
小二当机立断, 冲着中间的少年挤出自己从业以来最和善的笑容,“这位小爷,你们想要吃喝点什么?”
“他们要饭, 我要酒。”
少年懒洋洋咬着唇边的柳枝儿, 很干脆无视了女长老铁青的脸色,不怕死地补充道, “要最烈的那种。”
得,硬茬子原来在这。
一句要饭就轻轻松松地群嘲全场。
小二哥非常想给这位大爷表演一个眼角抽搐,但,他迅速瞄了一眼少年身后的厚重刀鞘, 咽了咽口水, 露出亲切又不失得体的职业假笑, “很遗憾, 由于掌柜的脑子有坑,经营不善,目前小店只供应茶水以及一些肉食小菜。”
少年眉梢一挑,痞笑,“你背后这么说你掌柜的,就不怕挨揍?”
小二哥嘟囔,“事实嘛。”
“事实?”
旁边传来一句凉飕飕的话。
小二哥登时开溜,“客官您这边请!”
一股脂粉的香气扑来,少年斜了斜脑袋,余光瞥见一个胸大腰细的女郎挽着茶叶篮子走来,朴素的麻布衣裳也掩不住那呼之欲出的风情,两团绵软顺着她扭腰摆臀的姿态微微颤着,队伍里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看得双眼发直,禁不住口干舌燥起来。
他们本想搭讪来着,往前一瞧,玄衣少年英姿勃发,跟美艳成熟的老板娘站到一起,不但登对,还多了几分隐秘的刺激感。
大家伙儿瞬间萎了,爱情的小火苗说灭就灭。
他们太清楚郭武这厮的个性了,表面是人畜无害的俊俏小郎君,实际上是坑蒙拐骗样样精通,说起甜言蜜语来,那真是骗死人都不偿命的,偏偏那些小姑娘就吃他这一套,天天追在他屁股头跑。
他们叹了一口气,打算点壶热茶压压惊,顺便围观这个小子的花式撩妹日常。
柜台前站了个英姿勃发的少年,老板娘眼睛一亮,风骚扭着腰走过去,她可是好久都没见过这种上佳的货色了。
吃瓜群众继续感叹,啧,这小子的艳福一直都不浅啊,不用撩都有送上门的。
然而……
少年扯了一块衣袖,嫌弃捂住鼻子,“掌柜的你擦了什么粉,怎么骚得跟狐狸精似的?”
吃瓜群众的瓜纷纷掉了一地。
老板娘身子僵了一瞬,少年却是不理会,麻溜挤进了吃瓜人群,并顺走了一碟瓜仁。
师兄抓了个空,也不生气,笑眯眯凑近人,“师弟,有花不摘,这可不符合你往日的良好作风呀!”
郭武斜睨他,意思传递得很明确——像你这种天天流连于不同床榻的花丛选手,跟小爷品味能一样吗?
师兄又道,“不过嘛,师兄也理解你,任谁见过了那位,这人间的女子便是再绝色,这**凡胎,也入不了眼啊。”他颇为遗憾地长吁短叹。
“师兄,你抬得太高了,她不过一般。我反而觉得人间的女孩儿更温暖、善良。”
也更值得人喜欢。
少年冷淡垂下眼皮。
师兄坏笑,“师弟,我还没说谁呢!看样子你心底有人嘛。”
郭武瞟他。
浑然不觉危险的师兄贱兮兮追问,“怎么,迫不及待就想定人家的罪,是她的小嘴儿不肯给你亲么?所以你欲求不满,这才恼了人家?”
暗室之中,两具年轻的**缠绵不休……原本该遗忘的画面再度翻回,他禁不住捏了捏指节。
那人起身时,他扯住了衣裳,雪白又柔薄的背脊,弧度美得惊人。
“哎呀,你心胸什么时候这么狭窄了,追女孩子一定要有耐心……”师兄还在喋喋不休传递追女秘笈,少年却显得漫不经心,压根没有听进去。
一阵修整,众人重新上马,离开茶寮。
女掌柜很殷切送了郭武一份路上的吃食,他破天荒没要,惹得师兄们啧啧称奇。
这小子难道还真改行吃斋了?
夜晚降临,众人来到了一座雾岭,听山脚的村民说上头有精怪出没,长老们考虑到手下初出茅庐的小子们,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原地扎营过夜。篝火升起,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窃窃私语,有的在说路上的见闻,有的在议论各家大佬八卦,气氛很是热闹。
郭武并未加入任何一方,他在烤自己拿手的兔子。
他坐姿随意,盘着长腿,一只手懒懒散散撑着下巴,一副大爷很无聊的样子,别人叫他也不应。
换成其他人,像郭武这样的欠揍性格,早就拖出去打上好几顿了。
师兄摸着下巴仔细地想,这小子平常拈鸡惹狗的,为什么还能人见人爱呢?
难道是因为那张脸么?
火光旁,少年玄衣墨发,脸庞棱角分明,映照得分外英气俊美,偏偏他是个惫懒的家伙,坐没坐相,吊儿郎当得很。
队伍的几个小师妹心肝儿怦怦直跳,鼓起勇气约他单独去看星星,无一例外被残忍拒绝。其中一个心思有点脆弱敏感,由于家里势大,向来被保护得很好,没被他毒舌怼过,当场湿了眼眶。
几个女伴赶来安慰,于是委屈酝酿成了一场大哭。
女长老一贯看郭武不顺眼,这下见他把女弟子怼哭,压抑已久的脾气立马点爆,“盈盈是你小师妹,胆子又小,你干什么不能多让着她点?你让我怎么跟窦家主交代?”
少年懒懒哦了声,翻烤着手里的野味,还说,“我以为师叔你会庆幸我弄哭人家。”
女长老咬牙,“你弄哭人家还有理了?”
“那不然呢?”他懒散如常,“要不是这样,她今晚就得在我床上哭了。师叔你得好好感谢我今晚的残暴。”
“你、你简直是无耻!”
一柄霜刃掠过,劈开了篝火。
少年额发被吹起了一缕。
“师叔,肉还没烤好呢。”他淡定得很。
女长老冷笑,“别以为你得到了混沌大帝的传承,你就可以目无尊长了。”
“师叔这说的是什么话?”少年诧异扬眉,“我什么时候目无尊长了?您得知道,我这人含蓄,内敛,都是在心里默默尊敬,难道非要把您放到供桌上每日上三炷香,您才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么?好吧,既然师叔你执意,那明日小子就削几根枝条——”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女长老忍不住暴怒,“既然你嘴巴这么厉害,有种就不要求饶!”
“好的。”
少年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眸光瞬暗。
“那师叔好好保重呢。”
铿锵一声,长刀雷霆出鞘,浩荡气势倾压全场。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
女长老目露惊骇,她比这个小子多出一个大境界,在他手上竟然走不过十招!
“鉴清长老!”同行的男长老眼皮狠跳,接住了如纸鸢栽倒的人。
对方失魂落魄,嘴里呢喃着什么,紧接着连连咳嗽,又是数口淤血喷出来,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男长老急得嘴里发苦,连失控的场面也忘记维持了,抱着人急急走进帐篷,探查她的伤势。
少年站在原地,周围尽是一片异样的眼光,宛如针扎。
他紧了紧刀柄,吐出一句,“没意思。”
转身就没入黑暗里。
雾岭的深夜是寂静的,少年走出一段路,已看不见后头的篝火,眼前萦绕薄薄的瘴气。
他指尖凝了一缕法力,抹到眼皮上,视线骤然开阔。
一截红绸微微挨上他的鼻尖。
郭武顿了顿脚步。
“滚出来。”
他微掀薄唇,冷得发寒。
对方却是不惧的,甚至轻笑了下,“迁怒人可不是什么好本事。”她眼波流转,“还是说,你就喜欢迁怒本座呢?”
少年漠然地绕过红绸,全当听不到。
琳琅也没有挽留他,随意玩弄着腰间的玉饰。
又过不久,师兄也出来了,他是来找“离家出走”的师弟。
看见挡路的红绸时,他想也不想就绕开了,只是风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香气,鬼使神差的,他回过头,枝叶遮掩的阴影下,红衣与雪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竟抓住了那绸带。
对方微颤睫毛,眸中春波横生魅意。
只见她惊诧挑眉,又笑了,如蛇般慢慢地伏下身子,一侧衣袖滑落,她冲他伸出了手。
“上来,好吗?”
她楚楚可怜央求着。
“陪我说说话,就一晚上,不,一会儿就行。求你了,好心人。”
纵然见惯绝色,身经百战的师兄也没出息红了耳朵,任由那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胸膛,她惊奇咦了声,发出满足的喟叹,双臂缠绕得更紧。
师兄呼吸急促,他脑海里闪过很多“艳鬼”、“荒郊野岭”、“死于非命”等念头,最终抵不过她软语哀求。
他心说,死就死了,发狠将红衣女子压在身下。
下一刻颈肩剧烈疼痛,他昏迷过去,栽到地面,砸出一道深坑。
少年抱臂站在树上,目光冷漠。
“你这是做什么呀?”对方神情幽怨,“对师兄也下这么狠的手。”
“怎么,你心疼了?”
“可不是嘛。”
琳琅双手撑着树枝,缓缓半坐起来,她衣襟散开了一边,几缕黑发钻了进去,又被她不紧不慢拨了出来。“好不容易遇见你师兄这么知情识趣的男人……”
“那是因为他红颜知己多。”少年瞟她。
“这不是很好么,这么多的姐妹欣赏他,说明你师兄招人喜欢呀。”琳琅眨了眨眼。
“我是说,他天天换床睡。”少年牙齿缝挤出一句。
“是么?”她抚掌笑,“那太好了,想必是同道中人——”
双肩被骤然捏紧,火舌一路疯狂肆虐。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郭武惊觉自己的双手已覆盖了对方的□□后背,而他的腰上也缠了一双柔软的腿。
怎么会这样?
郭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一定是使了什么妖魅手段,让自己失控!
冷静,他要找个万无一失的理由脱身!
“你怎么又生气了?”她凑上来,两人鼻尖相互抵着,温暖湿润。
仿佛想到了什么,她恍然大悟,嗤嗤笑了,瞥他的那一眼风情万种。
她宠溺般蹭着他的鼻尖,性感的尾音微微上挑。
“乖啦,我以后就认你这张床,别生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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