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敞开着门, 却无人敢靠近。
细弱的声音响起,“你跟陆……商女士, 怎么回事?”
她背对着人,墨发披落及腰, 微曲着一段天鹅颈。
陆父一手虚虚揽住纤细的腰肢, 一手随意放在椅柄上,温香软玉在怀,他坐姿依旧挺拔, 呼吸平稳,不受半点美色影响, “想知道?先叫一声先生听听。”
她顿时不说话。
陆父并未恼怒,“算了, 我也不急一时。早叫晚叫, 迟早要叫。你说是不是呢, 陆太太?”
她似乎很震惊, 转过了头。
男人避也不避,平静面容下起伏着炽热心潮, 透过眉宇与微扬的唇角,无声的, 沉稳的, 一一述给她听。
“我……”她不安蹙着眉头, 犹疑不决。
“这不是你想要求我的事么?”男人轻描淡写,“如你所见,我允许了。”
“可、可是——”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一时仓惶,又有些茫然望着他。
“怎么,像是捡了便宜,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男人的鬓角短而锋锐,气势威严,令人生畏,只是他说的话却不像是那么回事,“不,捡便宜的是我。我事先言明,我绝非正人君子,也没有锄强扶弱的善良品格。我要你,当然是另有所图,我垂涎你的美色与青春,也贪恋你的才华与魅力。”
他略微低头,嘴唇贴着女孩柔嫩的耳珠,“我与商女士各取所需,是表面夫妻,无性婚姻。你不会以为,嫁给我,我也同你这般过家家吧?”
腰间的手掌收紧,她被拢进男人的胸怀,呼吸亲密交缠。
陆语冰微咬了她耳垂一下。
细微的电流触感传遍全身,她受惊缩着肩膀,回头仓惶顾看,正好撞进男人深邃幽暗的眼底。
“结婚以后,作为丈夫,我会向你索要正常的夫妻生活,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对方皎洁如雪的脸庞霎时艳得滴血,几乎不敢抬起头与他对视。
陆父本想扬了扬唇角,又克制住了,声音愈发低沉沙哑,“还有,我年长你太多,若你想要子嗣,记得早点告诉我,我会提前戒了烟酒。”
……她的头快埋到他腿上了。
陆语冰终是没忍住,单手遮脸,胸膛震动。
这反应贼鸡儿可爱。
她发现端倪,有些恼羞成怒,“你耍我?”
两人如今的身份转换,没有了阻隔,倒真像是一对般配的老夫少妻,夫沉稳而妻年少灵动,双方性格互补。
“有没有耍你……要不现在试试?”他移开手掌,支在脑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不介意提前享受丈夫的权利。”
要是让下属们看见,他们的总裁爸爸光明正大耍流氓,估计会当场幻灭对他的光辉崇拜。
琳琅又羞又怒,使劲掰着他的手掌。
男人纹丝未动,甚至拇指一转,反握住她的手腕,口吻平常清淡,“好了,不逗你了,我让小张过来接你回去。这几天你先回家好好休息,等我处理完了陆家的事,再来风风光光接陆太太回家,可好?”
他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迅速拨通了男秘书的手机号码。
“你过来,接老板娘回一趟娘家。”
小张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男秘书磕磕绊绊地复述,“老、老板娘?”
小张认为,他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有生之年竟然从总裁爸爸的嘴里听到了“老板娘”三个意义非凡的字!
陆语冰话刚落音,怀中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他镇压了暴动,声音带了点笑意,“老板娘似乎不怎么乐意别人这样叫她,容易叫老了。唔,小仙女怎么样?”
小张:“……”
爸爸,你能不能别当着万年单身狗的面打情骂俏?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勤快敬业又善解人意的小助手!
然而总裁爸爸没有丝毫收敛,丧心病狂地说,“你收拾好东西就快点过来,要是耽误了小仙女返回天宫的时间,我唯你是问。对了,记得找辆漂亮的南瓜马车,闪闪发亮的那种,我们家的小仙女爱美着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呵斥,“乱动什么?又没说错……小心掉下去……摔不死你。”
小张:“……”
爸爸,这里是人间啊,小的上哪儿给你找南瓜马车去啊?
男秘书一言难尽。
旁边的经理兄弟们见人脸色凝重,纷纷围过去。
“是爸爸来了新指示吗?”
“又准备对付哪个龟孙子了?”
“爸爸尽管吩咐,我等必定冲锋陷阵,拿下首级!”
他们摩拳擦掌,热血沸腾,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小张幽幽地说,“爸爸让我去接老板娘。各位生死之交,帮个忙,给我叫一辆南瓜马车来,否则爸爸一个不满意,小弟将身首异处。”
众人默默作鸟兽状散去,全当没听见。
小张从车库里挑了一辆最拉风的跑车,往车头贴上一张南瓜贴纸,他满意欣赏片刻,才驱车到了陆宅。
小伙子使劲揉了揉眼。
他们的爸爸提着两个行李箱缓缓走来,跟在身后的,俨然就是那位前任太子妃。
小张作为陆董事长身边的第一红人,消息灵通,早就知道太子爷离婚的事了,据说离婚协议已签,女方就等着男方出院,到公证处一同办理离婚证。
所以爸爸所说的老板娘其实是太子妃?!
小张的脑海里迅速蹦出了“父子相残”、“横刀夺爱”、“老牛吃嫩草”等等成语。
然而当事人十分坦然,男人单臂打开了汽车的后备箱,将东西整齐码好。随后,他转到车门旁边,一把拉开,示意人先上去坐着。
小张的世界观再度受到了冲击。
总裁爸爸,你的威严呢?你的冷漠呢?你的不近人情呢?
难道男人开窍之后都能无师自通?
小张深深思考着这个复杂的问题,余光正好瞧见陆父弯下腰,贴着人的面,低低说了几句私密的话,无意之间流露出亲昵的意味。
很快,他将车门关上,嘴角收敛,气势凛然。
小张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总裁爸爸嘛,刚才的温柔举动实在是太吓人了。
陆董事长道,“好好护送小仙女回家,路上多说点笑话,她要是能高兴,我重重有赏。”
小张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开口,“可以带薪休假一星期吗?”
爸爸别具深意看着他,把小张看得浑身冒汗,难道他的要求太过分了?
就在小张纠结着要不要收回之前的话时,陆董事长负手而立,悠悠吐出一句,“准了。”
不等小张雀跃,男人轻飘飘落下一句,“你们老大不小了,该去相个亲,解决终身大事了。别让你们的老板娘误会我养了一群和尚,怀疑我的性向。”
小张胸口顿时中箭。
也不想想,他们满世界跑业务,单身是谁造成的?
汽车稳稳开出了陆宅,小张握着方向盘,瞟了一眼后视镜。
他好像明白总裁爸爸为什么要叫小仙女了,对方穿着一袭珍珠白的长袖旗袍,细颈修长,纤腰如柳,宛如朝露春波中,一株娉娉婷婷的白玉兰。
突然,小张目光凝固在对方的耳垂上,那里正秀气地缀着一只光彩氤氲的珍珠耳环。
主要是单只佩戴太显眼了,小张好奇心发作,细看之下,瞬间认出珍珠的来历。
总裁爸爸前两天才参加了一场国际拍卖会,高价竞得这件有着“珍珠女王”美誉的藏品,据传它是一位古埃及女王的心爱之物,失传千年,最近才得以重见天日,引得无数收藏家闻风而来。
小张当时还纳闷了,陆董事长没有收藏古玩的习惯,难道是送给某位大人物的生辰贺礼?他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耳环是私密的女性用品,贸然送去,万一被别人误会了自己的用心怎么办?像总裁爸爸这样城府深沉……咳,不是,是洞若观火的男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总裁爸爸果然是闷骚内涵的男人啊,自诩为贴心小短裤的小张暗道。
另一边,商红芳女士急急忙忙翻出了自己的结婚证,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她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跟陆父对峙,而是关在房间里,打了一通电话,跟商家的人坦白通气。好久,陆母渐渐冷静下来,眼睛冒出亮光。
商红芳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出房门。
她要讨个公道!
陆父没有在书房,而是坐到大厅的沙发上,金刀大马,八风不动,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摄于他的气势,陆宝灵瑟瑟发抖躲到了最远的一张椅子上。
女人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为母则刚,为了一双儿女,她也不能输!
“商女士,你想清楚了?”
陆父淡淡撩开眼皮。
“我要三分之一的财产。”商红芳快速地说,“只要钱到位了,我会带着慕深跟灵灵即刻出国,十年之内不再回来。”
“看来你没想清楚。”
男人眸中古井不波,没有丝毫的情绪,“陆某建议你去做梦,也许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能实现。”
商红芳咬牙,“四分之一,不能更低了。我嫁进陆家,赔上了二十多年的青春,为你生儿育女,尽心尽力伺候老爷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语冰,你不能太过分了!”
“叫我陆董事长。”
陆语冰漫不经心摩挲着掌心的珍珠耳环,温润的触感让他眯起了眼,“你这么自作主张叫我名字,她会不高兴的。”
商红芳妒火中烧,几乎压抑不住愤怒。
“商女士,谈判之前,容我纠正你的一些错误观念。第一,我不稀罕你的青春,是你寻死觅活倒贴过来的。第二,我们婚姻契约并未成立,你私自生育,我已付出足够的抚养费用,算是仁至义尽了。第三,你的付出感动到的是你自己,陆某对此从不关心。”陆语冰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假如人人都像你这样做,为了私欲不择手段,我岂不是要满世界当爸爸?”
男人手指微抬,将桌上的房产证以及一纸协议书推到她面前,“其余财产你不必想了,想了你也拿不到。这栋宅子,你住过了,我也不要了,留给你养老。”
“才一栋宅子你就想打发我?你做梦!”商红芳双眼赤红,一把撕碎了协议书。
女人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以为打发破落户吗!
纷纷扬扬的碎纸如雪花落下。
间隙中,商红芳窥见了男人的面无表情,她血液加速流动,勉强按耐住急躁的心情。
他不敢翻脸的。女人说服着自己,她背后是商家,又有老爷子的撑腰,大不了她豁出去,回老宅大哭一场,看他还有何颜面“休妻”!
男人突然起身,吓得商红芳往沙发上缩,紧紧闭上了眼。
“放心,我不打女人,这是男性的基本修养。”他俯视着她,慢条斯理,“商女士勇气可嘉,我很欣赏。既然一栋宅子满足不了你,那就不要住宅子了,去乡下住草棚吧。”
女人血色顿时,“你是什么意思?”
陆语冰转身就走,不理会身后尖酸刻薄的咒骂。
他开车回了自己的住所,一个小时后男秘书也跟来了,他是来汇报的。
“报告天帝,您的小仙女已经安全回家了,经过小的一番表演,目前心情十分愉悦。”小张兴冲冲邀功。
陆语冰嗯了一声,“年终奖翻倍。”
小张嘿嘿笑了,“谢主隆恩。”
“通知白律师,商家的黑料可以操作了,毕竟最近天凉了,也该降降火了。”
小张听见爸爸一顿感慨,头皮发麻。
陆语冰正想进一步诠释天凉王破的真理,另一个私人号码打了进来。他唔了一声,接通了。
“到家了?”当着小张的面,他明知故问。
对方乖巧答是。
又是一顿沉默。
陆语冰耐心等着她开口,“那个,陆董事长……”
“叫先生。”他眉梢微动,声线喑哑,“或者,叫我语冰。”
“语冰……”她低语着,“是夏虫不可语冰吗?”
对方后知后觉,慌忙补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语冰轻笑,“慌什么?我又不吃人。我该庆幸,你没有叫成……语病吗?”
他垂眸看掌心的珍珠,绵绵温润的光泽似乎能侵入五脏六腑。
琳琅听见男人沉静的、成熟的、略带一丝宠溺的笑,酥到了骨头里。
“没关系,即使看不了冬天的雪,你聪明绝顶的陆先生,会为你提前准备好夏天的烟火及萤火虫。”
全程目睹的小张目瞪口呆。
爸爸,这就是您暗骚一朵压万枝的绝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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