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什么长大的?”在孟家门口下车时,身后的孟璟幽幽问。
宋若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回家途中,她就觉察到未婚妻哪里不对劲,右脸一直有两道热辣辣的视线。不管怎么说,两人都签署了契约,她表示过诚意了,没在觊觎孟大小姐,所以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可这些话当着司机大叔,又不好问的,她索性转脸看着窗外,用后脑勺对着孟璟,权当自己在欣赏风景。
谁知到了家,给她来这么一句。
孟璟从她身边走过,云淡风轻道:“你们奥数成绩出来了。”
盛雪的父亲盛教授恰巧是这次奥数的组考官,在保密室暗无天日闷了两天,批改、统筹完才回家,说起七中有个学生成绩逆天,一分没丢。盛雪一打听,巧了,竟然是熟人,立刻就将这事儿告知了孟璟。
孟璟在宋若跟前撒下这个钩子,原本等着她按捺不住来追问,正好趁机逗逗她。
结果宋若只是呆呆说了句:“这么快吗?”末了就没事人一样,进屋以后问候了长辈,逶迤上楼去了。
孟璟有点没劲。
怎么会有这么冷淡的女人。别人的事情她不感兴趣也就算了,对自己的事也这样。换了别处,那都是小姑娘往她这儿呼的,没见过自己起头反而没了下文的。
她倒在沙发上。
老爷子问起拍摄情况,她大致说了两句。
恰好盛雪发信息随访:“说了吗?你老婆什么反应?有没有激动得当场昏过去?你趁机接住了她,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法式热吻?”
孟璟脑门上一滴巨汗,钦佩发小无边无际的脑洞,难得发了文字回复:“别脑补了。肉麻兮兮的。人压根不感兴趣。”不知道小姑娘那一派淡然自若,是自信过度还是过分腼腆。既然当事人浑不在意,她也就不打算将这个消息过多发酵了,以免显得太监不急皇帝急。
然而到了晚间,这个重磅炸|弹还是在孟家高调着陆。
宋毅一个电话打到孟卫国手机上,用尽了毕生溢美之词,夸宋若为班级争光,并且用打商量的口气说:“眼看着期末了,学校电视台会做一个学习标兵的系列采访,目的呢是给同学们分享经验,我班我打算让宋若去,您看成不成?”
孟卫国起先还疑心老师是打错了电话,确认再三,的确是自家准孙媳得了奖,不由笑得合不拢嘴,听见这样问,更是满口答应下来:“成成成,有什么不成,尽管采访!”挂了电话依旧收敛不住笑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老爷子耳朵不顶好,开扩音器讲电话。孟璟在旁边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从学校来的与她相关的电话,老头子听了那都是要血压飙升的,立刻要喊:“阿芬!拿我的降压药来!”好久没看到老头子笑这么惬怀了。
便宜未婚妻还真是不简单。
只不过,她还有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不得不提:“我说孟首长,那什么采访,您还是问问本人的意思比较好。不好擅自替别人做决定吧。”便宜未婚妻那副恨不能化作背景板的作风,猛然被推至镁光灯下,不定受不受得了。
谁知爷爷哼了一声:“你就是忌妒!”
孟璟:“?”
宋若卸好妆,洗漱完毕下楼来,又戴上了她那副松垮的大眼镜,见了笑意盎然的孟卫国,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完孟爷爷滔滔不绝的表扬,不由得涨红了脸:“我就是瞎猫撞见死耗子。”
孟卫国摆摆手:“过分谦虚就等于骄傲了啊。”说完又是一阵欢喜,“你这孩子,居然数学也这么好,还有多少本事是深藏不露的?”
宋若讷讷的,涨红了脸不能答,憋了足足三十秒,才扶着眼镜说:“就这点…三脚猫功夫,都拿出来了。”
孟卫国一阵爽朗大笑,浑不似正在准备开颅手术的病人,笑完立刻变脸,严肃地望着孟璟:“你看看,我们若若这么优秀还这么谦虚,配你可真是委屈了。还不给我努力点!”
孟璟:“……”我好像是被逼婚的吧。
次日班上也够沸腾的。
宋若早上到学校,班上的同学们望着她的目光多了一层深意就算了,毕竟不熟,爱怎么揣测就怎么揣测,可林尽染也趴在墙上瑟瑟发抖,拿惊疑不定的眼神瞅着她。见她在身边落座,更是剧烈地抖了两抖。整个人极富戏剧张力。
宋若实在忍不住了,手指摩挲着口罩的带子,轻声问:“染染,你干嘛。”
“别和我说话!”林尽染一脸惊恐的“莫挨老子”。
现在戴不戴口罩,露不露真容,再也不是问题的焦点了。
宋若轻叹一口气:“有话好说嘛,我哪里得罪你了?”
林尽染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是你得罪了我,是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料到若若是这么可怕的大学霸,是我不自量力了,居然敢与你称姐道妹。你走,别打扰我自闭。”
宋若有点哭笑不得,只能打太极安慰道:“我只这科好点,其他都很差的。”
“就算你其他的不及格吧,那数学好成这样也已经很恐怖了好吗!黄蓉才一百零几,你一百五,你是人吗你。”林尽染精神在崩溃的边缘,絮絮叨叨兀自说着,“数学好的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不算计还好,一算计简直分分钟置人于死地!我看错了你!”
“……”什么歪理。宋若无力扶额,举起手指天发誓:“我发誓,永远永远不算计染染。”
林尽染抽抽搭搭:“真哒?”
“真哒。”宋若在心里慈祥一笑。
比赛奖金发放也很及时,打在一张交行的奖学金专用卡里。她一跃成为存款两千元的大户。放了学,她在街上兜兜转转,心里有个主意,进了好几个精品店,最后仍旧一无所获。都是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不适用。直至快到孟家时,有家新开张的药店,橱窗里有东西让她眼前一亮。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U型枕。
回到孟家时,正热闹。
有一波人将大厅家具往仓库挪,因为是比较低调的订婚仪式,就在家中举行,宴会地点选在了这。另外有几个人往孟家抬东西,用梦幻的白色薄纱覆盖着,看样子是裱好的巨幅相框。
芬姨见了她时连连招手,“宋小姐,你和大小姐的婚纱照送来了。”
宋若再次要求:“芬姨,叫我宋若就可以了。”
芬姨的注意力却移到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上头,哎唷了一声:“靠枕?做什么用?”
宋若有点难为情,含糊应了一声,就搭讪着回了房间。到晚餐之前,她才捧着那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下楼来。搬得只剩下沙发、茶几和饭桌等基本生活用品的一楼大厅,显得格外空旷。孟卫国和孟璟正在沙发上斗嘴,吵着两张照片哪张拍得更好,更适合挂在正厅。孟卫国说是搂腰的那张好,孟璟说不是,搂肩膀那张最好。
也许是前天孟爷爷说的那些配不配得上的话伤害了孟璟的骄傲,这阴郁女主还真阴郁了两天,在家没什么话,在学校也是跑去泡游泳馆,宋若后背的位子一直空着。
这时才算恢复了元气。
孟璟见了她,啊了一声,语调带着慵懒,语气却正直得不行:“爷爷,我老婆来了,让我老婆决定吧,我相信我老婆的眼光。”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一句话里出现了三个“我老婆”,不就是想膈应膈应她。宋若心里愤愤然,奈何还不能戳穿她。
孟卫国声音里透露出强烈的愉悦来:“对对对,若若,你看一下,你说哪张就哪张。”
如果真去看靠在对面墙上的两张巨幅照片,那么就不可避免地要看到阴郁女主的真容了。在原著小说里,孟璟之所以吃得开,一个原因当然是投胎技术过硬,其次就是颜好了。原主固然贪心,但首先她是个一言难尽的颜狗,所以才会“一见孟璟误终生”,从此毕生都活在求而不得的桎梏之中。宋若相信自己是理性的,可人生总是难以预料,万一呢,她这种从没谈过恋爱的深柜姬……
孟爷爷在催了:“若若,哪个好?”
按照原定策略,顺着阴郁女主的性子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避免激怒她,可以得保无虞。
但这次,宋若不想这样做。她被那人一口一个“我老婆”给刺激到了。
说出“搂腰那张好”的时候,宋若在心里自嘲了一下,她觉得林尽染没说错,她确实“精于算计”,二选一而已,五个字的答案,配套的内心戏已经飚了五千字。
孟卫国哈哈大笑:“看吧,是我的好孙媳妇儿。”
孟璟轻呵了一声。
宋若头皮一麻,背上莫名有些寒浸浸的,赶忙转换话题,将手上的靠枕送上去,“孟爷爷,这个送您。”
原主也送过孟爷爷东西,是她亲手织的围脖、手套等等。原主宋若小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主儿,琴棋诗画无不精通,还会各种现代社会久已失传的刺绣、女红,插花茶道也不在话下,她实打实是把自己当豪门少奶来培养的。
宋若就算有她那样的野心,也不行,她手残。
原主送的小物件,孟璟嗤之以鼻。宋若送的这个靠枕,花一百块买的,孟爷爷笑纳了,孟璟居然也没说什么。
晚饭桌上她依旧没说什么,直到两人上楼回房间,宋若正推开房门,腰上忽然一阵灼灼的暖意,人也被一股力道给带得偏了偏,她低头去看,有只纤长的手揽着她的腰。
宋若轻声说:“手拿开。”
“诶,不是搂腰更好么?”孟璟的语调压得很低,带了点嘲戏的笑意,“老婆还喜欢什么,我都可以效劳啊。”
宋若脸僵了,从没被女人近距离撩过的她,半边脑壳发麻,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你、你有病是不是。”
“你猜。”
宋若稳定了一下心神,慢慢镇静下来,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肃穆口吻说:“好玩吗,孟大小姐?还记得契约内容吗。”
孟璟一顿,规规矩矩把手收了回去,耸耸肩,“不好玩。晚安,宋小姐。”
宋若并没有回她一句晚安,虽说只是一场虚惊,那被狼爪子搂过的地方,灼热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洗澡时,她皱着眉头,拼命洗了好几遍。
到了次日,下了第二节课,她去学校电视台准备接受采访,仍不时下意识抬手捂腰。
阴郁女主是会铁砂掌吗。
是她大意了,搓得越狠,那感觉越是历久弥新。
本来宋若是不想出这个风头,但一来孟爷爷先答允了下来,二来学校里开始有人将她妖魔化了,而她以后还要吃娱乐圈那碗饭的,曝光怎么能避免呢,就当拿学校电视台练练手好了。
化妆师姐姐替她化了个淡妆,见她掏出一副和自身气质完全不搭调的框架眼镜戴上,笑了笑,提醒道:“小美人,你近视啊?听姐姐的,去配个隐形眼镜吧。”
平时学校电视台的节目没人关心,但这次宋若的采访,整个高一年级七班的人,却都抱有莫大的热情。因为,戴了半个月口罩的宋若同学,总不会连接受采访还半遮半掩吧!今天就要看到全脸了!班上甚至暗暗兴起赌博之风,押大押小,赌宋若到底是美女不是,输了的一方帮搞三天值日。
节目是宋毅守着大家看的。
宋若的脸一出现在屏幕上,教室里原本的那点轻微嗡嗡声消失了。没有人说话。
过了许久,才有人说:“我靠,太不公平了吧,长这么好看,成绩还那么好,我真实的枯了。”
宋毅说:“注意文明。不要说脏话。”
“脸好小,镜头不是有放大功能嘛,怎么还如此精致!”
宋毅咳嗽:“安静听。”
荧屏上,主持人戴着一顶棒球帽,真诚地代表广大学子提问,对于奥数学习有什么秘诀,有没有报过辅导班。
宋若朝他欠了欠身,面向镜头微笑着说:“其实我真没有多少学习经验可以分享给大家。我不是那种有天赋的人。不能说我数学好,我只是数学考试好。这次考得还可以,不是我多聪明,主要归功于好记性,我早年做了六本真题集,所有的例题都记着了,出题思路烂熟于心,就这样而已。也许,我能分享给大家的一点是,努力确实会有相应回报。”
侧边的主持人颔首点评:“很有个性的发言。很朴实。”
刘纯在座位频频挠墙,轻声说:“她说什么我都没听到,我都不关心,我的注意力全都在她脸上,这是什么炸裂颜值啊!”
孟璟在一旁叼着个棒棒糖,她发现自己心理有点不一般。最开始,她有些薄怒,未婚妻为什么不把神秘玩到底呢,口水罩怎么不戴了?过了阵子,又有些得意。
——好看吧?我未婚妻。我醒来就能看。家里还挂了我俩的婚纱照。
果然婚姻使人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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