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杀手斯坦因顾名思义, 以职业英雄为狩猎对象的杀手。
“每个城市至少会杀死四名以上的职业英雄, 但离开城市前会肃清当地的犯罪者。”赤谷放下了档案,难得有了一丝纠结,“我也算是见过各式各样的迷恋犯和反英雄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者的结合体”
两者其实都非常好理解迷恋犯是仅对某特定群体抱有恶意的罪犯, 反英雄则是以非正当方式践行正义的法外制裁者, 虽然都包含犯罪成分,但行为目的却是截然相反的。
如果斯坦因是前者,那么即使他喜欢黑吃黑,也不需要做到肃清城市的地步;可如果是后者,他的狩猎对象又太过奇怪反英雄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是在犯罪,但起因往往是理应被惩罚的对象通过各种手段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在干一件不太上台面的活, 杀戮也不会给他们带来快乐, 即使不赞同某些正派英雄的理念,但心底多少对他们怀有一份敬佩。
斯坦因则不同,他对职业英雄的猎杀似乎是出于某种信念,赤谷猜他可能是某个极端宗教的信仰者,又或者精神有问题
“诶赤谷很难理解吗”百万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会很懂这种感觉呢。”
“学长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吧”赤谷忍不住嘟囔。
她也算是见过不少手上有人命的罪犯了,不是纯粹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就是目标明确为了钱什么脏活都接的雇佣兵。在她看来, 这位英雄杀手目前最接近的定位是圣殿骑士, 但暂时也看不出他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只能感受到这个人对于这件事近乎病态的狂热。
“有明确记录的资料我已经看完了,目前并没有看到和欧尔麦特老师相关的内容。”赤谷说,“所以我猜您还有别的消息要透露给我,是吗”
“没错。”夜眼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将平板电脑往赤谷那里推了一下。
赤谷接过了平板,上面是一段大约十几秒的录像。
「这个社会,有太多以英雄为名的拜金主义者了这样的世界,需要被肃清」
「只有欧尔麦特只有他才有资格冠以英雄的名号」
赤谷愣了很久,一时有点摸不准什么反应在此时才是合适的。
“抱歉。”好一会儿过去,赤谷才勉强挤出了一段完整的话,“这应该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请原谅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朱迪福斯特。”
“这的确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但考虑到我也很喜欢朱迪福斯特,所以把欧尔麦特比作她的事我不会计较。”夜眼说,“所以,现在你可以理解了吗”
“姑且吧。”赤谷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所以她选择像夜眼一样把脸板起来,“既然文字资料中没有提及,想必这段录像是被您截下了。”
“目前为止,只有这一段,但以后还很难说。”夜眼揉了揉眼角,“我本来以为你会指责我滥用职权。”
“撇去您的私心不提,考虑到欧尔麦特老师的社会影响力,这种消息确实不太适合被外界知晓。”赤谷将视频关了,“我需要提取斯坦因的声音样本,不介意我把平板带走吧”
“小心点。”夜眼严肃地看着她,“既然你想起了朱迪福斯特,那你应该知道她的遭遇欧尔麦特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没有人应该为他人的过错被那样对待,夜眼先生。”赤谷平静地回答,“以及,我会谨慎处理的。”
通行百万是和赤谷一起离开的,他们并肩而行,在玻璃的透光和钢筋水泥的阴影中穿梭,时而温暖,时而阴冷。
走了一小段路后,百万忽然开口道“赤谷。”
赤谷的目光没有波动“请说。”
“抱歉。”
“为什么这么说”
“你好像有点生气。”百万说,“但其实你很少生气所以我想,一定是夜眼先生有哪里冒犯到你了。”
“我没有生气。”赤谷说,“我只是”
她倏地顿住了,随后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通行百万忍不住看向她,女孩的面容在光影交错的走廊里明明灭灭,仔细看她的神情,好像也的确不太像在生气,然而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那双眼睛里弥漫百万说不清是什么,但这让她看上去有些陌生,好像她整个人都不在这里了,但他又不确定对方在哪儿。
“只是有些多愁善感罢了。”
她语焉不详,通行百万不确定她是否默默吞下了某些关键字,也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多愁善感,唯有一点是明晰的在她和夜眼最后的交谈中,必然有什么东西刺痛了她,但她亦不习惯向他人诉说这种感觉,于是选择了忍耐,让一切泯灭于沉默。
“学长知道朱迪福斯特吗”赤谷问。
“只是看过沉默的羔羊的程度。”通行百万回答,“似乎是一位美丽又有才华的人呢。”
“在美国的历史上,有一起非常有名的总坛刺杀案当然,刺杀总统这种事对美国来说实在不稀奇,不过这起刺杀案有自己的特殊之处。刺杀里根的凶手名叫约翰欣克利,被抓捕归案后,他自称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效仿电影出租车司机里的男主角特拉维斯,想要借此引起在电影中扮演女主角的朱迪福斯特的注意,因为他疯狂地迷恋她。”赤谷的语速并不快,在解释这些的同时,她的眸光却略显涣散,像是在感受某种情绪的波动,“里根遇刺案后,朱迪福斯特不断受到媒体的骚扰,有很多人认为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而责怪她”
通行百万沉默了一会儿“不会的吧我想。”
说完后他顿了一下,随即有些迟缓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干涩无力。
“时代已经变了,欧尔麦特和福斯特女士的身份也不一样。”通行只好这样回答,原本他是想安抚赤谷的情绪,可现在他已经有点搞不清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了,“我相信情况不会这么糟糕的。”
“恐怕不会只有这么糟糕。”赤谷平静地看着他,“通行学长,虽然朱迪福斯特也是好莱坞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如果没有她,还会有其他许多优秀的女演员可你能想象欧尔麦特从高台坠下来的后果吗”
百万没有作声,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知道自己的掌心里渗出了多少冷汗。
“夜眼先生真正为之恐惧,不惜牺牲自己作为年长者的尊严也必须求我过来,不只是出于粉丝的私心,学长这是真正的舆论之战,一旦导火索被引燃,这个国家都会为此而颤抖。”赤谷轻声道,“或者,用一个听起来更温和的词汇民意。”
“你不喜欢这个词吗”通行难得露出了有些木讷的神情,“对不起,我是说我以为你是这个词的拥趸。”
“我对这个词没有爱或恨,因为它是必要的,也不因我的喜好而变化,这是它好的一面。”赤谷说,“当然,我得承认我畏惧它的力量通行学长,这股力量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强大,而在于行使这权柄的人有时并不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可能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只是被点燃的情绪推搡着顺势而上,可直到他们被火焰吞噬殆尽时,或许都不知道是谁点燃了这把火。”
事实上,在这个国度有一个更本土化,更能触动人们心灵的词,叫作“氛围”。
比起那些总带着点隔膜的西方概念,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更能体会这两个字,并且或多或少感受过它的威能。
赤谷没有再说太多,许多的话语湮没于一声叹息“我确实没有生气,只是在知道以后可能要对抗这样的庞然大物后我感觉很累。”
通行百万张了张嘴,但他看着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一时间,他想起了欧尔麦特,也第一次感觉到了他与眼前那个女孩的联系不是说赤谷不配与前者比较,他相信在相同的年纪,对方也会成为不逊于欧尔麦特的英雄。但他们是两个外在差异非常明显的个体,就像是耀日与辉月,他们当然有一些相似之处,但这些特性其他人也会有,因此共通性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烈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惊人的相似之处。
他们都是被一部分人群所仰慕、所依赖的对象,被信徒们送上高台,并且被固封于一座被幻想出来的神明的躯壳内,这种情感太过于强烈,以至于过分的爱中诞生了过分膨胀的渴求,信徒们希望他们付诸的一切能够得到神明的回报哪怕这份回报需要神明燃烧自己才能偿还。
可一旦神明露出了破绽,美丽的幻象在他们心中支离破碎,他们又会毫不犹豫地将神像砸毁,往日的温情化作了生着倒刺的荆棘,肆意啃食吮吸着神明的血肉,情绪无处可放后如崩塌的河堤般四溢奔流,然后是混乱与死寂交织的混乱期,直到新的神明被推上高台,混乱的纪元才得以终结,开始了下一个宿命般的轮回。
通行百万没有实际体会过这种感觉,但他知道那是一个永无止尽的恶性循环,而当一个人为着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事情而倾尽所有时,疲惫总是不可避免的。
当赤谷的身影倏忽消失在门后时,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女孩的脸难得的倦怠,有些郁郁寡欢,虽然依旧在用意志力强撑着,可还是对眼前的一切毫无热情。
一个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危难关头,依然能以自己的坚韧和人格魅力指引着同伴走出困境的人,忽然失去了对周围事物的热情,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真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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