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天气骤变。
谢翡洗了澡出来,就见窗外乌云蔽日, 狂风大作。
他心里一惊, 这都快11月了,怎么老天爷还在发大水顾不上吹头,他忙冲到院子里用防水布将坯泥罩起来。
刚掖好最后一个角落,噼里啪啦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谢翡捂着脑袋往屋里跑, 没注意撞上了一个人。
郁离一手撑伞, 一手摁住谢翡的肩帮他站稳,眼中透着淡淡的嫌弃“不看路吗”
“哥你真是我的及时雨”谢翡立刻喜笑颜开,“快快, 陪我去趟厨房”
郁离扫过谢翡半湿的头发, 皱了皱眉“去厨房干嘛”
“这都四点了,我得去做晚餐, 顺便做个生日蛋糕。”
“蛋糕谁生日”
“过了零点就是燕先生的生日。”谢翡笑了笑说“我登记身份证时看到了, 想给他一个惊喜。”
郁离顿时不情愿了,转身就要回屋。
谢翡眼疾手快地勾住他的肩, 又横伸过另一只手覆在他握着伞柄的手背,软声讨好“走吧,走吧, 求你了。”
郁离斜睨他一眼, 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两人挤在同一把伞下到了厨房, 谢翡一边准备一边说“也不知道燕先生那个朋友什么时候到, 说是下午,别正好赶上了这场雨。”
郁离斜靠着冰箱,随口问“今天还有人要来”
谢翡将燕来卖版权的事儿说了,就听郁离问“那个编剧叫什么”
“好像叫虞锦城”
“他啊,他不错。”郁离罕见地夸道。
谢翡可别提多意外了,能被郁离评价不错的人,那一定是相当不错了,“你认识他”
“虞锦城是魔君,求轻宠的第一编剧,那部剧收视纪录至今没有被刷破。”郁离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下自己的实绩“他是陆熙平亲自带出来的,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谢翡才知道那位虞编剧以前混得很不好,给工作室当了好多年枪手,直到遇见了自己的伯乐。
“原来他俩还是同学,没想到陆先生这么厉害。”由于客栈里没烤箱,谢翡将搅拌好的蛋黄糊放入电饭锅里,转头问“我没放奶,刷点儿蜂蜜好吗”
郁离没什么表情地说“随便,反正我不吃。”
“我做的蛋糕还挺好吃的,不尝尝吗”
“又不是给我做的。”
谢翡总觉得郁离的话中带了点儿酸味,忍着笑说“等你生日我给你做个特大号的,对了,你生日是元旦那天吗”
“不是。”
“你粉丝站上写的是啊。”谢翡疑惑地转过脸,“那是几号”
郁离怔了怔,随即不耐烦地说“那么久的事儿谁还记得。”
“那你和我一起过生日吧。”
“你想得”
声音戛然而止,隔了会儿,郁离轻咳一声“你说什么”
谢翡伸来一只手,掌心中躺着颗切成兔子造型的草莓“我说,哥你和我一块儿过生日好了,我的生日是5月21。”
郁离沉默半晌,取走谢翡递来的草莓塞入口中,含糊地应了声。
由于做生日蛋糕很费时,等谢翡准备好晚餐已经六点半。
他将蛋糕储存在冰箱里,端着一碟菜出门,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庭院里的花瓣树叶上沾着雨水,好似清晨的露珠。
前方一道人影走来,谢翡脚步一顿“燕先生,你那位朋友还没到吗”
“还没”燕来瞧着有些心急,他扒了扒头发“打电话也关机,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手机没电了,刚下那么大的雨,路上多半要堵车。”谢翡安慰了两句,“你饿吗要不先等等他”
燕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反正今天也没别的客人。”谢翡其实有点儿饿了,但顾客至上,他半笑着说“顶多就是热热菜,燕先生别嫌弃就行。”
燕来哪儿敢嫌弃,只想赞美谢老板这位人间天使。
可他又等了两个多小时仍不见虞锦城的影子,反而等来一条新闻推送。
“谢老板,快来看”大堂里干坐着的燕来惊声吼了一嗓子,跳下凳子就朝谢翡冲去“新闻说下午高速路上十八辆车连环撞,其中一辆旅游大巴冲下桥了”
谢翡一愣,赶紧凑了过去,越看脸色越不好“是南山市到夕宁村的直达大巴,虞先生是从南山市过来的吗他有没有自己开车”
“我、我不清楚”燕来实在泄气,恨自己和对方联络时没多问几句“我只知道他人在南山市”
两人面面相觑,都很不安。
掉下桥的大巴、始终打不通的手机、迟到的客人三个条件加在一起,让谢翡和燕来不可抑止地往最坏方向脑补,简直就想当场报警
燕来心急如焚,突然,他余光瞥见篱笆门前似乎站了个人
他对自己眼睛里的景象不是很信任,于是低声问“谢老板,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人”
谢翡隔着八角窗棂朝外一瞧,猛地一拍腿“真有”
两人霎时如监狱里放风的劳犯般狂奔而出,就见客栈门口站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门边挂着一盏飘摇的纸灯笼,暖黄的光晕映得青年眉目如画,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只是他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淋过一场大雨。
可雨,早就停了。
不过这时候两人都没空多想,谢翡紧张地问“请问您是虞锦城先生吗”
青年愣了愣,随即缓缓笑了,一双眼温柔而生动,声音也如春水般润泽“您好,我是虞锦城。”
“您可终于来了”燕来激动得差点儿飙泪,他原本还担心和半生不熟的人交流起来会尴尬,可现在有了这一段插曲,再见到虞锦城时只觉得对方就像他的亲人“我等您好久了”
虞锦城面带歉意,“是燕先生吗抱歉,让您久等了。”
“没有没有,您快里边儿请吧。”燕来奉献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热情与主动,仿佛取代谢翡化身为客栈老板,一路上嘘寒问暖“您饿吗身上怎么都湿了”
“不饿。”虞锦城忽然停下来,表情似乎有些苦恼,半晌后说“路上出了车祸,很多辆车相撞,当时雨很大。”
果然是车祸
还好人没事。
考虑到虞锦城刚刚受过惊吓,燕来不好意思细问“那您赶紧回屋洗个热水澡吧欸,您行李呢”
“行李丢了。”
燕来不免更加同情对方,“我俩身高差不多,待会儿给您送套干净衣裳过来”说完又想到自己无法换洗的内裤,于是求助性地看向谢翡。
谢翡秒懂,笑着说“客栈里有一次性内裤,我给您送到房间去。”
虞锦城略有些不自在,“谢谢你,小弟弟。”
“不客气。”谢翡很排斥对方的称呼,半笑着指正“我是客栈的老板,我叫谢翡。”
一行人穿过庭院到了花园,一抹黑影忽然从矮树丛里钻了出来,甩着毛绒绒的尾巴跳到几人跟前。
“这是客栈里养的宠物”虞锦城惊讶地盯着正冲几人作揖的一只松鼠。
“不是。”燕来代替谢翡解释“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天冷了,山上一些小动物总爱来客栈串门,找客人要点儿吃的。”
“真好,它们都不怕人。”虞锦城浅浅一笑,弯下腰想摸摸松鼠的脑袋,孰料松鼠突然炸毛,凶悍地叫了声,又飞速蹿上了一棵树。
虞锦城怔在原地,燕来也有些尴尬“可能没见过你,有点警惕。”
谢翡倒是很从容,他走到西面某间房前刷开门,将房卡递给虞锦城“燕先生就住在隔壁,今晚您先休息,明天再做登记也行。”
虞锦城轻声道谢。
安顿好客人,谢翡便去杂物房找纸内裤,可房里堆积了太多东西,找半天也没找到。他转念一想,卧室里好像还有两盒没拆封的内裤,倒是可以先救急。
上楼时,谢翡经过郁离卧室,见房门开着,对方正穿着浴袍坐在床沿,头上还罩了条大浴巾,显然刚洗过澡。
估计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郁离侧过头来,忽地眉心一皱“谁来了”
谢翡索性停下来“虞先生。”
郁离眉间的刻痕愈深,半晌,他扯掉浴巾,起身走到门边“你晚上要给那只鸡庆生”
“对,得12点以后。”谢翡自动无视了郁离对燕来的称呼,“燕先生一般睡得很晚。”
“我也去。”
谢翡讶然,郁离可不像愿意为燕来庆生的样子。
“虞锦城应该会在。”郁离斜靠着门框,淡声解释“既然认识,就见见。”
谢翡了然,高兴地笑起来“那我到时候来叫你,先不说了,我还得回房间帮虞先生找条内裤。”
“内什么”
“内裤啊,他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淋了雨又丢了行李”
“你敢”
谢翡一听郁离气急败坏的语气,就知道对方又要开始作了。
不是他自恋啊,谢翡总觉得郁离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控制欲和独占欲,有点儿类似于小孩子的“你只能和我天下第一好”,不过谢翡还觉得挺可爱的,内心甚至隐隐有点享受,他故意懵懂地问“那不然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客人不穿。”
郁离神色几度变换,最终沉着脸转回房里翻箱倒柜,大概五六分钟后,才从一个闲置的行李箱内找出个精致的纸盒。
他将盒子扔给谢翡,颐指气使“让他穿这个。”
谢翡匆忙接住,目光凝在内裤盒面上贴着的标签尺寸,一个大写的“”。
他内心缓缓打出一个惊叹号,下意识就问“是不是有点儿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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